第44章
琴酒沒戳破淺間彌祢外強中幹的狠話,默默扣上帽子,準備離開。
“等等,我的助理呢?”淺間彌祢叫住琴酒,不許他離開,“我和綠川住院缺人照顧,你把我的兩個助理還我。”
琴酒回頭,帽檐陰影裏的眼神極為恐怖:“你這次被劫絕非偶然,人人都有嫌疑。忘了那三個廢物吧。”
淺間彌祢說:“遷怒不是美好的品德。那只是三個外圍成員。你還記得嗎,琴酒?他們都是以生活助理的名義被你們派過來的,從來沒人指望他們保護我的安全。名義上,我在巴黎的安保由法國分部的軒尼詩負責。”
“就算是遷怒又如何?他們活該。”琴酒諷刺地笑了,“而且,美好品德是什麽玩意兒?”
他折身回來,重新拉把椅子,長腿交疊與淺間彌祢相對而坐,“boss太縱容你了。結果讓你變得天真、幼稚、自以為是,讓你離我們的世界越來越遠,直到把世界的真相和陰影中的屍骨都抛在腦後。”
他打算給不吃教訓的小鬼補上一課。
“你真以為這次是意外?”
淺間彌祢歪頭看他:“難道還有什麽隐情?”
琴酒沖她露出充滿惡意的笑:“無論是五年前,還是這一次,你遇到的危險都是敵人有意為之。他們是同一夥人。你不妨猜猜他們的身份?”
淺間彌祢挑眉:“看你情那麽幸災樂禍,難道和我熟識的人有關?”
琴酒表情穩如泰山,憑她淺薄的道行根本看不出端倪。
淺間彌祢只好盲猜:“雪莉?常泉希一郎?總不能是你吧?”
不出意料得到一堆亂七八糟的猜測。
“……還是這麽沒腦子。”琴酒捏着額角說,“這些年boss和貝爾摩德将你保護得太好了。根本沒讓你意識到一點——組織從不是馴服的家犬,而是随時可能反噬的野獸。單純的利益可從來喂不飽沒有歸屬的野獸。”
淺間彌祢翻了個白眼:“又來了,又是這樣。‘謎語人滾出哥譚’!請速度換個願意好好說話的人來給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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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對她的态度習以為常,依然不緊不慢地說:
“組織內不是人人都對boss言聽計從,總有不聽話的老鼠出頭搗亂。老鼠們身份多樣,除了來自各方的卧底,還有那些心思各異的分部大佬們。”
他冷笑一聲,“兩年前boss上位,那些人忙不疊地表态;我血洗前任首領死忠,那些人縮着頭不敢吱聲。這兩年風聲漸緩,組織經費變充裕,老鼠們也從土裏冒頭,打着前任首領的旗號開始肆意妄為了。恐怕還做着自己上位的美夢。哼,鼠輩。”
淺間彌祢挑眉:“所以你用了兩年時間,居然還沒把組織裏有異心的人清走?哼哼,沒用的琴酒~”最後一句是用輕快的調子唱出來的。
琴酒瞪了一眼什麽都不知道的小鬼:“沒腦子的小白癡,你以為你的計劃能收攏人心?那點分出去的利益,根本不可能喂飽那些人的貪婪!只要有利可圖,組織裏多的是幹部反水捅刀!”
“boss就不該什麽都一口答應,任你在組織內胡作非為。結果現在倒好,打亂了清洗計劃,還暴露了你的重要性,讓那些人生出劫持你釜底抽薪的妄念。”
“任性的小鬼!”
淺間彌祢不服氣:“怎麽能把錯全扣在我一個人頭上?當初說好的我負責科研與經濟,你負責行動與監察,貝爾摩德負責情報與人脈,boss腦子最好,負責居中策應。決定是boss下的,你有本事就去怪他,找我麻煩算什麽?我本職工作可沒出毛病。”
琴酒冷冷地說,“你若不知悔改,下次我未必來得及救你。”
淺間彌祢生氣地說:“好好說話,別動不動就危言聳聽。我怎麽了?”
琴酒一字一頓地說:“五年前波士頓,明面上對你出手的組織是波蘭幫,實際上背後有雪莉酒的影子;五年後巴黎,明面上對你出手的是伊利裏亞人,實際上有白蘭地在暗中挑撥。”
“老鼠們一直沒有放棄清除我們的想法,而你,”他兇狠地瞪着淺間彌祢,好似對面是準備殺掉的仇人,“你一直是我們最大的弱點。”
淺間彌祢被瞪得脖子發涼,小聲辯解,“被敵人盯上又不是我的錯,而且我不是在努力增強自保能力了嗎?”
琴酒說:“不夠。”
淺間彌祢不死心追問:“要到什麽程度才夠?”
琴酒平靜地說:“永遠都不夠。”
他話中蘊含的情緒過于深刻複雜。
淺間彌祢分辨不出,莫名感覺有些心虛。
她撓撓臉,試圖讓話題不再往沉重裏走:“你說這次危險是白蘭地搞鬼?有證據嗎?”
琴酒說:“波士頓事件後,你身邊時刻有安保小組待命。小組直屬我指揮,除此之外只接受boss的命令。安保小組成員都是精銳,但這次巴黎事件,他們全軍覆沒,連消息都沒傳出來。除了常年負責法國分部的老人,別人沒有這種能力。”
淺間彌祢說:“所以我住院的消息才沒人通知你?不是因為你被排擠,而是有人故意截斷了你的情報渠道。”
琴酒又瞪了她一眼。
她幹笑一聲:“你還沒說為什麽是白蘭地?”
琴酒說:“白蘭地是歐洲地區的老資格,本來很有可能接任法國分部負責人的職務,但boss登位後,這個位置被用來酬謝軒尼詩。法蘭西分部的內部鬥争由此而來。”
“這次白蘭地和他背後的人想通過你對boss動手,軒尼詩則為了扳倒白蘭地,不僅坐視他動手,還在背後對你的安保團隊下黑手。”
淺間彌祢總結道:“所以,事件起因是白蘭地和軒尼詩鬥法,我就是他們你來我往用的靶子?”
琴酒嗤笑:“這不是很有自知之明麽。”
淺間彌祢撇嘴:“嘁,這和我有什麽關系,都是行動組的爛賬。”
琴酒冷笑:“你以為科研組沒問題?雪莉酒早就想讓你消失了。”
“啊?”
“你就是個小傻子。”琴酒說,“那時雖然是奪權的關鍵期,但boss也好,貝爾摩德也好,包括我,都不會坐視你被幫派分子騷擾。可你還是被波蘭幫劫走了。”
“你以為是誰在暗中做手腳,令組織忽視了你的安危,任你被波蘭幫擄走制毒?”
“……雪莉?可是,為什麽?”
“呵,雪莉酒那女人。”琴酒眼角眉梢都是嘲諷,“她把一生都獻給了銀色子彈項目,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在她眼裏,組織的一切都該用來供養這個項目。但比起組織的夙願,boss更看重你。與其坐視你一天天變強,一天天蠶食銀色子彈,她不如直接動手弄死你死。”
可惜,那個女人也是個蠢貨,不敢自己動手,還不會挑合作對象,波蘭幫失手後,只能坐視小鬼一步步變成她惹不起的大人物。
淺間彌祢傻傻地張大嘴巴:她以為,雪莉酒只是看不慣她年少名高而已?
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道路之争,還是你死我活那種。
琴酒伸手合上小蠢貨的下巴,捏着她的下颌說:“你要弄清楚一點,這世上想讓你死掉的人從不少見,想囚禁你壓榨好處的組織也多不勝數,會全心全意保護你的人只有我們。”
“但我們也不是每次都來得及救你。”
室內陷入沉默。
琴酒從容起身,甩開衣擺準備離開。
男人推門出去前,淺間彌祢反應過來。
“既然你都已經查出來元兇是誰,我的助理該還我了吧?他們這次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诶。”
琴酒握着門把手,從牙縫蹦出幾個字:“等着吧。”然後重重關上房門。
淺間彌祢往床上一倒,重重嘆氣。
唉,看來她的三個工具人要保不住了。
從琴酒那裏扳回氣勢的手段又少一個。
淺間彌祢生無可戀地躺在床上。
她床頭旁的椅子上,溫婉可人的夫人正攥着手絹擦眼淚。
易容成大和撫子的貝爾摩德下飛機趕到醫院後,保持這種默默垂淚的姿态,已經超過一個小時。
溫言安慰、耍寶裝乖、彩衣娛親等一系列操作均宣告無效,淺間彌祢苦着臉,只能在養母的眼淚裏躺平。
就連醫生和護士都在解釋完病情後,以照顧其他患者為由躲了出去。
天啊,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麽美麗,又這麽荏弱,像水一樣的夫人!
整整一個下午!
她的眼淚就沒停過!
對東方風情有些心動的法國醫生默默收回腳步。
哄好這位夫人可是件艱巨任務,還是交給她的丈夫和孩子吧!
泡在淚水裏的第三個小時,淺間彌祢終于虛弱的開口:“mom,我真沒事。別哭了,再哭你眼睛該疼了。”
貝爾摩德咬着下唇,淚水瑩瑩:“大夫說你傷得很嚴重,需要療養很久。”
淺間彌祢仰天長嘆倒在枕頭上,認輸說:“好吧,我受傷不輕,腦子出了問題。”
纖纖玉指點了一下她的鼻尖:“小孩子說什麽晦氣話,你只是對失能劑過敏反應嚴重,需要住院觀察而已。怎麽能說自己傻了呢?”
淺間彌祢對魔女眼皮不眨一下就颠倒黑白的功力甘拜下風:“mom,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真的?”大和撫子眼波流轉,“那我這就把你三個失職的助理處理掉。”
“mom!”淺間彌祢掙紮着伸手。
“開個小玩笑,我當然不會做令你傷心的事。”貝爾摩德狡黠一笑,眯起眼說,“別為琴酒的危言聳聽擔憂,我們馬上轉去療養院,那裏将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伊利裏亞人的手還伸不到那裏。”
溫柔麗人發出嘆息:“放心吧,在離開巴黎之前,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淺間彌祢頭皮一緊,馬上要來了,家長の管束。
她超小聲問:“那奧斯卡頒獎典禮怎麽辦?我記得你去年有部電影上映?不需要公關嗎?”
“争個最佳女配而已,醫院開出的病危通知單,說不定比我本人出場更有用。”貝爾摩德一邊用手帕擋住嘴角,一邊撫摸着她的發頂輕聲說,“相比之下,某個受驚的倔強小孩更需要我。本來也不必這麽麻煩,可誰讓她不肯離開這座危險的城市呢?”
淺間彌祢下意識用頭頂蹭了蹭貝爾摩德,等反應過來,立刻害羞地拉高被子擋住臉。
她可以對琴酒的要求橫眉怒目,卻從來對貝爾摩德的柔情攻勢沒有辦法。
吃軟不吃硬,淺間彌祢就是這種人。
“好、好吧。我會盡快結束學業,返回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