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末世18
上午九點多，運送物資的三輪電動車像往常一樣停在食堂門口。早餐後已經收拾好廚房的衆人，此時正聚在一起忙着準備午餐食材，食材種類不多但量大。
今日中午工作餐是兩菜一湯，分別是洋蔥炒雞蛋，土豆肉絲，紫菜湯。由于庫存大米不足，今日主食是饅頭，如果不吃饅頭的可以另外給煮挂面。社區工作人員裏喜歡吃挂面的人很少，特別不愛吃清湯挂面，如果是做成紅湯或者拌面會更加受歡迎。
曲依依就特別喜歡吃黃大川做的蔥油拌面，每次只要主食是饅頭，她必定會請黃大川幫她做一碗蔥油拌面。
聽到門口三輪車的喇叭聲，唐雪和李桂梅一起從廚房裏走出來。看見送貨師傅唐雪笑着和他打招呼，每次師傅來送貨，都是由唐雪收貨并核對清單，簽字驗收。
目光掃過三輪車車鬥，唐雪不由自主地眉頭一皺，今天送的貨似乎有點少？
“師傅，今天就只有這麽多東西嗎？”
“是的，所有東西都在這裏了，這是送貨單，你看看，沒問題的話就幫我簽個字。”師傅一邊卸貨一邊說。
自從唐雪五人負責食堂後，每三天，送貨師傅就會送食材和油鹽醬醋等調味料過來。食材品種及數量都是根據人數，由區裏統籌安排配送的，他們沒有選擇權。人家送什麽，他們就燒什麽，他們燒什麽，工作人員就吃什麽，所有人都沒有選擇權。
剛開始物資配送充足，每天食堂都能變着花樣做四菜一湯，後來食材品種慢慢變少但分量肯定是管夠的，社區食堂菜單也就從四菜一湯慢慢降到三菜一湯，兩菜一湯，但不管怎麽降，米飯肯定管夠管飽。
看到今天送來的食材，唐雪估計以後兩菜一湯都吃不上了，不僅吃不上，每人分到的分量也得減少。
唐雪接過師傅遞過來的送貨單，單子上只有紅薯、土豆、冬瓜三種食材，另外還有半框雞蛋，一袋面粉，半斤辣椒幹，兩斤生姜，十包挂面，20袋紅燒牛肉味5連包方便面。
就這點東西，要管社區所有人三天的夥食。
向送貨師傅打聽了下，得知所有單位食堂都一樣，既然如此，唐雪也只能輕嘆一聲後，簽字确認收貨。
出來幫忙搬東西的黃大川抱怨道：“品種少就算了，分量也太少了，夠不夠兩天的量？”
老實人孫建國附和地說：“是啊，就這幾樣菜，哪兒還用得上廚師，随便切切煮煮拉倒，上次好歹有五斤肉，這回連肉的影子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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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來的東西裏還有方便面，是讓我們給員工煮方便面吃嗎？”陳雲抱着方便面嘀咕。
唐雪本想說什麽，卻被李桂梅的大嗓門打斷：“你們知足吧，至少還有東西吃，你們知道外面其他地方過的什麽日子嗎？”
“我跟你們講過吧，我不是C市本地人，老家在H省X市，那裏沒有C市幸運，先是大地震接着又是霧霾，那種情況下根本沒有辦法開展大規模救援，死了多少人，到現在也沒統計的出來，之前我一直聯系不上老家親戚，直到上個星期突然有親戚打電話過來，才知道原來老家一直斷水斷電，上個星期剛剛搶修好。”
見大家都在抱怨食物少，不夠吃，李桂梅忍不住給大家分享她知道的信息。這些信息在網上根本沒有公布，所有平臺都沒有，不管是新聞網站還是社交平臺都沒有這些信息。
李桂梅接着說，打電話來的是她大姨家的兒子，打電話是為了告訴她，她大姨和大姨父在地震發生的時候沒能逃出來，被壓在了倒掉的樓裏，已經确認遇難了。
屍體都沒有挖出來，至于未來會不會挖出來誰也不知道，像他家這樣的情況X市到處都是。即使有家人把遇難者屍體挖出來，也不過是找點東西把屍體裹起來，然後找個地方挖個坑埋上。沒有地方火化也沒有墓地，只有各式各樣的無名碑。
遇難者家屬只能記住埋屍的位置，期待有一天世界恢複，再回來把逝去的家人帶走，好好安葬。
她大姨家兒子還說，X市幸存的人都被集中到避難中心，基本都靠吃政府的救濟糧活着。每天每人可以領兩個雜糧窩窩頭和一碟鹹菜，極少數時候可以領到白面饅頭。
救濟糧很難讓人吃飽，更多是讓人保持半飽半饑狀态。如果能找到工作，會生活得更好一些，但工作機會很少，能搶到的人并不多。
相比較X市而言，C市的生活簡直就是天堂。
李桂梅說到這裏的時候，眼眶中滿是淚水。她還記得她小時候大姨對她非常好，每次去她家都會給她帶好吃的零食，漂亮的衣服和頭飾，以至于她天天盼望能見到大姨。但随着她長大後遠嫁，回家的機會少了，見大姨的次數就更少，沒想到去年過年見的竟然是最後一面。
聽完李桂梅的話，其他幾人都沉默不語，有對比才感覺幸福。
兩個廚師重新整理了下食堂庫存食材，争取盡最大努力保障工作人員的飲食。不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食材他們也無能為力。
食堂目前庫存的大米、面粉都不多了，再霍霍不起白米飯和白面饅頭，只能摻些雜糧一起做。黃大川和孫建國兩位廚師商量過後，決定明天起，早餐只提供紅薯粥和鹹菜，午餐做紅燒冬瓜和酸辣土豆絲，主食土豆餅。
唐雪把菜單發給曲依依，順便提了提食物短缺的問題，好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從明天開始，大家就要列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消息傳到社區工作人員的聊天群裏，頓時哀嚎遍地。
員工A：怎麽單位也開始缺糧了，不要啊，家裏已經沒什麽吃的，就指望在單位能吃飽，如果在單位都吃不飽，那還有什麽希望？
員工B：我家除了大米和幹貨外，就只有我囤的零食，已經很久沒有新鮮食材了，連土豆洋蔥紅薯這些都沒有，我已經連續一個星期晚飯都是大米飯和炒木耳，吃得都快吐了，幸虧我媽霧霾前去菜市場搶了10袋大米回來，要不然連米飯都吃不上。
員工A：10袋大米，富婆，求包養。
員工C：早已斷糧的人在這裏，天天吃泡面，現在看到泡面就想吐，但是不吃不行，超市裏除了挂面就是方便面，沒有其他選擇。我錯了，如果早知道會這樣，以前我一定不減肥，我的火鍋、燒烤、麻辣燙、牛排、地鍋雞、小龍蝦……嗚嗚嗚……
員工D：哎，這個月的福利什麽時候發，不想再天天晚上吃紅薯，半夜屁多得像打鼓。
員工B：原來是你在放屁，我說最近辦公室裏怎麽總是有股奇怪的味道。
員工D：嘻嘻。
大部分員工家裏早已出現缺糧情況，只有少部分囤貨足的，或者家庭條件較好，能夠找到貨源補充的家庭，生活沒有受到影響。本來指望着能在單位飽餐一頓的人，現在希望也要破滅了。
唐雪家囤貨充足因此她并沒有敏銳地察覺到斷糧危機，再加上她一直在種植房忙碌，已經很少關注網絡上的信息，以至于等到食堂缺糧她才反應過來。
難怪前幾天唐爸回來問她，家裏的糧食還夠不夠吃，如果不夠不用再給他們準備盒飯。
晚上回去唐爸再問的時候，唐雪帶着唐爸到廚房轉了一圈，又去閣樓轉了一圈。
家裏具體有多少庫存，唐爸唐媽并不清楚，現在知道了。唐雪把家裏閣樓儲藏室全部塞滿，還把冰箱冰櫃儲物櫃也塞得滿滿當當，再加上閣樓種植房。唐爸覺得就憑家裏現在的存貨，再吃個一年半載不成問題。
唐爸看着裝滿物資的儲藏室，輕聲道：“今天中午，我們的工作餐是一個蒸紅薯，一個蒸土豆和一個煮雞蛋，大家都說家裏困難，你給我準備的排骨蓋澆飯我就沒敢拿出來吃。”
唐雪一臉懊惱：“是我的錯，最近太忙了，都沒注意到這些，明天的盒飯我會注意，你別擔心，我給你們做一些既營養又看不出食材的食物。”
唐雪給唐爸唐媽準備盒飯都是按照營養均衡的标準，肉蛋奶蔬菜水果都有，看來要修改食譜了，有些食材不能再帶去單位，只能在家裏吃。
“我就不用了，我晚上在家吃就行，你給你媽準備一些，她在醫院太累了，如果吃不好，我怕她撐不下去。”唐爸說。
“嗯，好，我知道，那我給你準備一些能量高體積小的食物，你裝在口袋裏，餓的時候拿出吃。”
“也行。”
唐爸的話讓唐雪心底浮起陣陣擔憂，連相對條件更加穩定的公務員、事業單位家庭都已經出現糧食短缺，那普通人家呢？情況是不是更加嚴重？
一旦開始餓肚子，又有多少人能守住自己的底線？
只希望未來不要出太大亂子才好。
夢中這個時候她在深市，對C市具體情況并不清楚，只偶爾從父母親戚口中得知一些消息。希望C市政府能夠穩定住局面，盡快想辦法穩住人心，否則人心一旦浮動，後果不堪設想。
唐爸和同事最近的執勤地點，是在一家大型超市附近的街道。C市目前只剩下二十幾家大型超市還在為市民供貨，而這些超市早就被政府接管，不僅有他們在附近執勤還有武警和公安駐守在超市內。超市內的物資全都都由市政府統籌調配供貨。
最近幾天一直有大型貨車進出超市，他們單位內部也有風聲傳出，由于市民家中食物逐漸耗盡，政府正在準備發放救濟糧。
總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市民餓死。
民以食為天，一旦面臨餓死的困境，誰能保證不會出亂子？
唐爸帶着口罩護目鏡提着指示燈，給到達的貨車指引道路。等貨車車隊順利從匝道進入輔路，開往超市方向，唐爸才回到休息崗亭休息。
還沒到崗亭就聽到隊員範鴻飛的聲音：“隊長，隊長，你快過來看看張哥。”
唐爸一聽三步并作兩步跨進崗亭大門，就見張學鋒癱倒在椅子上，臉色蒼白，範鴻飛在一邊扶着他的頭，以防止他栽倒在地上。
剛剛原本應該是張學鋒出去執勤，但他從早上來上班開始臉色就不大好，唐爸就讓他在崗亭休息，自己替他出去執勤。
“怎麽回事兒？”唐爸問。
“我也不知道，一開始他只是有點頭暈，但坐下來身體就發軟，沒勁，手一直在顫抖，問他他也不說話。”
唐爸看了一眼，大致猜到怎麽回事。
他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顆巧克力，撕開包裝紙，遞給張學鋒。
“吃！”
張學鋒顫顫巍巍地擡起手拿起巧克力就往嘴裏塞。由于天氣炎熱，巧克力放在口袋裏微微有些軟了，并不影響口感，反而入口即化。
等巧克力吃完，唐爸又遞給他一塊士力架。
這些都是唐雪給他準備餓的時候用來補充能量的，因為知道有時候他忙起來根本沒時間吃飯，因此就直接讓他裝在口袋，得空可以直接拿出吃。
“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又沒吃早飯？昨晚晚飯吃了沒有？老張，我說你還要不要命了。”唐爸生氣地問。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你這是長時間沒有吃飯引起的低血糖，低血糖嚴重的話是有生命危險的，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唐爸越說越氣憤，“昨天中午，你就只吃了一個土豆，紅薯和雞蛋都帶回去了，晚餐呢？晚餐你吃了什麽？”
張學鋒吃完巧克力和士力架後，情況慢慢好轉，心跳也漸漸緩和下來。他苦笑着說：“隊長，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我……”
“你爸媽又來了？”唐爸皺着眉頭問。
張學鋒沉默的低下頭，半響才說道：“是，來了，把家裏所有能吃的東西全都拿走了。”
唐爸頓時火氣沖了上來：“你啊你，你讓我說你什麽好，跟你說過多少次，你這是愚孝，總有一天你會害死自己，還會害死你的老婆孩子。”
“吃的全都被拿走了，你老婆孩子吃什麽？別告訴我就吃你昨天帶回去的紅薯和雞蛋！”
面對唐爸的怒火，張學鋒依舊沉默的低着頭，沒有說話。
唐爸見他這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再這樣下去，我真懶得再管你。”
說完，帶上口罩氣呼呼地出去了。
外面，霧霾濃稠得像是黑墨，唐爸提着燈走在濃霧中，心中火氣漸漸平息。
唉！
晚上換班，張學鋒照舊把中午省下來的紅薯和雞蛋揣進兜裏，打算帶回去給老婆孩子吃。剛打算走，就被唐爸叫住。
唐爸把一包東西塞進他懷裏，“這些你帶回去吧。”
張學鋒打開包裹一看，裏面是一個紅薯，一個土豆和雞蛋，還有幾塊巧克力和士力架。張學鋒紅着眼睛哽咽道：“隊長……”
唐爸擡手阻止他說話，“你別說話，聽我說，我最後一次跟你講，你好好考慮一下和你父母的關系，多想想你自己和你老婆孩子，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合格的父母，如果再想不通，下一次我絕對不會再管你。”
說完，唐爸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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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的糧食短缺問題已經漸漸暴露出來，随着缺糧的家庭越來越多，人心也越來越躁動。
唐雪有想過缺糧肯定會引起問題，但她沒有想到影響會這麽大，大到整個C市直接被軍事管制，所有人都必須待在家裏，不得随意外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