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排位賽
《天籁之音》前三場競演如火如荼地進行着。
步卿允是第四場補位歌手,沒有參與競演。
在實力未得到業界認可前,他覺得在休息室選歌,對歌曲重新編排、演練是最好的選擇。
但噩耗還是傳來,導演在第四場競演前通知他,“小步啊,補位歌手編制多出一位,其它歌手都是老資歷了,年紀一大把,拉不下這面兒,你還年輕,以後機會有的是…”
意思不言而喻,他年輕、沒資歷,就活該他走。
步卿允二話沒說,點點頭,轉身收拾行李。
為了準備這次競演,他熬了三個多星期,從幾百首歌裏選出十幾場競演曲目,一一改編、反複練唱,修改過的稿子堆成一座小山。
他一張一張整理樂譜,本來輕薄的紙張變得異常沉重,好不容易捋整齊,搬的時候,手不受控制一抖,樂譜灑落一地,就像雜亂的心緒,無從收拾。
“嗡~嗡~”
正當他艱難蹲下時,手機忽然響了。
步卿允接起一看,竟然是洛南澤。
“小允,我現在在湘南談點兒事,如果方便,可以見上一面嗎?”洛南澤讨好的聲音蹿出聽筒。
“不,不用了,”步卿允頓了頓,聲音裏毫無半分情緒,“我馬上要離開湘南!”
“為什麽?”電話裏,洛南澤聲音詫異,“不是要錄三個月嗎?”
“我被取消補位資格了!”他壓下喉間哽咽,聲音異常冰冷。
電話裏沉默片刻,洛南澤問,“小允,這檔節目對你有那麽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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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卿允咬着牙,緊緊攥着那首競演曲目,“重要!不過,和你沒什麽關系!”
“好!你先別訂機票,給我半個小時。”洛南澤無視他的疏離,之後手機發出挂斷音。
手裏樂譜脫滑到地面,步卿允再也繃不住,一下跌坐在椅子上,他仰起頭,閉上眼,任失落在心底蔓延。
半小時後,步卿允收拾好行李,正準備離開電視臺,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敲響。
打開房門,導演去而複回,一臉谄笑,“小步啊,組裏又重新商議了一下,大家一致認為你很有潛力,走了挺可惜,所以決定讓你留下,好好準備明天的競演,別多想啊!”
步卿允起先詫異,之後隐隐有個猜測,于是扯了扯嘴角,“好,導演,我會的。”
“這就好!這就好!”導演笑着準備離開,忽然又轉過身搓搓手,“洛氏集團和你是什麽關系啊?”
果不其然,他的猜測應驗了,洛南澤應該為自己做過什麽,要不然,導演态度轉變不會這麽快。
“沒關系,怎麽了導演?”步卿允故作迷茫。
“沒什麽!沒什麽!”導演急忙擺擺手,态度帶着讨好,“洛氏集團是《天籁之音》的主要贊助商,這個大金主可是我們電視臺的恩客,小步啊,放心競演,以後你的位置沒人可以替代。”
“哦!”步卿允故作懵懂,心裏卻開始翻湧。
送走導演後,他把自己摔進沙發,低下頭,修長手指插進碎發,嘴裏喃喃着,“雲衢,你該怎麽想我?”
步卿允拿着手機糾結了很久,最後到底給洛南澤撥了過去。
手機接通,洛南澤語氣帶着安撫意味,“小允,他們應該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良久,步卿允才從嘴裏說出兩個字,“謝謝!”
“小允,你要知道,能為你做點兒什麽,我感到很高興,”允洛南澤語氣輕松不少,随後小心翼翼問,“明天第一次競演,我能來看你嗎?”
步卿允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遲疑半天才點點頭“好!”
第二天,第四場排位賽正式拉開序幕。
歌手競演休息室裏,其它六人早已嚴陣以待。
當步卿允推開房門,禮貌地向他們打招呼,陳天和窦健的臉上瞬間僵硬,面面相觑後,出于禮貌,勉為其難對步卿允點點頭。
步卿允早有心理準備,并未放在心上,這個圈子很現實,實力、人脈、資源總得有一個,若什麽都拿不出手,別人憑什麽對你另眼相看?
找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就聽見有人開始議論。
“不是說好可怡補位的嗎?怎麽是他?”
“還沒看明白嗎?這些天王副臺長對他上心得很。”
“哼!這可幫不了他,任他在床上有多大能耐,一上舞臺,還得實力說話!”
“對!大衆評審還不是王建明能收買得了的!”
“走着瞧吧!”
競演正式開始,七人按規定抽出場順序。
參加過競演的人都知道,比賽順序對歌手的發揮有一定影響,首位和末尾都不占優勢,步卿允偏偏就抽中了最後一位。
前面六位歌手在串講人的介紹下,一一進行表演,氣氛在大衆評審的帶領下一浪高過一浪,尤其是窦健表演完,全場掌聲雷動,氣氛漸行漸熱,終于推至高潮。
最後,窦健得到了競演開始全場最高票數,五百名大衆評委,他一個人得了四百八十五票,創下了節目開播以來最高紀錄。
回到休息室,窦健眼尾掃了步卿允一眼,便笑臉盈盈向其它歌手走去。
“健哥!真牛啊!四百八十五票,這場拿第一板上釘釘了。”陳天忙不疊拍馬屁。
“沒有!沒有!”窦健心裏了開了花,嘴裏謙虛着,“大家都表現得很棒,說不定後面還會有驚喜。”
“驚喜?”陳天嗤之以鼻,“我看驚吓還差不多!”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步卿允,因為窦健過後,最後一位上場歌手就是他。
步卿允朝他們笑笑,不置一詞,在串講人的介紹下,起身上臺。
現在說再多都沒有用,只有展示實力才是獲得別人認可的關鍵。
“改編歌曲,來自崔健的《腳行僧》。”
舞臺上,步卿允坐在一架鋼琴面前介紹。
他平時一向話少,所有的熱情幾乎都用在诠釋歌曲上,連介紹也是言簡意赅。
下一刻,舞臺瞬間陷入昏暗,只一束光圈打在一人一琴上。
現場瞬間從躁動專為靜寂,靜得幾乎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清,随後一串清澈琴音響起,伴随着他獨特的嗓音,娓娓唱來。
我要從南走到北,我還要從白走到黑,
我要人們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誰?
嗯啊……啊嗯……啊嗯……
他起音低沉舒緩,把自己心扉漸漸打開,用獨特的感染力瞬間把觀衆抓進他歌聲營造的情緒裏。
仿佛看到一個孩子隔着窗戶看着外面的世界,他想去擁抱一切,但沒人在意他。
他哼着、唱着、在心底輕輕呼喚着。
假如你看我有點累,就請你給我倒碗水。
假如你已經愛上我,就請你吻我的嘴。
哈哈哈……
我有這雙腳,我有這雙腿,我有這千山和萬水,
我要這所有的所有,但不要恨和悔。
啊……嗯啊……嗯啊……
唱這段時,他閉上眼睛,右手漸漸随情緒慢慢擡起,只左手繼續伴奏,唱到請吻我的嘴時,他食指輕觸唇瓣,随着旋律癫狂地癡笑。
情緒漸漸鋪展開,心底想要被愛的渴望随逐漸高亢的歌聲喊出來,仿佛窗前那個孩子對着外面喊:“有人嗎?不要把我丢下,抱抱我!”
此時,觀衆早已忘了他用了多少個發聲技巧,完全被他忘我的抒發驚訝到,紛紛張開大了嘴巴,有的感覺心髒被揪緊,不自覺捂住了嘴。
下一刻,步卿允唱出帶着顆粒感的金屬音。
要愛上我,你就別怕後悔,總有一天我要遠走高飛,
我不想留在一個地方,也不願有人跟随,
啊……有人跟随……嗯啊……
在這裏,他雙手奮力地彈琴,誰也不會留意他擠壓咽喉的撕裂音帶來的爆發力,而是在感受琴音、以及他的嘶喊。
那個小孩抓着欄杆,向外面大聲哭訴:我不想一個人,誰來抱抱我?快放我出去!
場下觀衆捂着嘴的手也掩飾不了揪緊的內心,情感敏感一點的眼睛裏已經閃現淚花;此時,不知誰帶頭鼓掌,緊接着陣陣掌聲從四面八方彙聚,形成雷鳴之勢。
在掌聲雷動中,步卿允進入整首歌的高潮,鋼琴和金屬音如驟雨傾盆般磅礴、節奏如擂鼓,情感爆發到極致。
要愛上我,你就別怕後悔,總有一天我要遠走高飛,
我不想留在一個地方,也不願有人跟随。
我只想看到你長得美,但不想知道你在受罪,
我想要得到天上的水,但不是你的淚。
呀啊……嗯啊……呀啊……呀啊啊……
呀啊啊啊…………
他伴随琴音瘋了一般地嘶吼,全然不在乎唱得怎麽樣,發聲是否完美、歌曲的完成度、以及觀衆的反應。
已經完全沉浸在自我的表達上,用這首歌向觀衆劈開血淋淋的內心,告訴他們,那個拼命捶打窗戶欄杆的小孩,如困獸般嘶吼着:他想出去!他想擁抱這個世界!也想被世界擁抱!
現場觀衆無一不動容,心牢牢地揪緊,深深地震撼着臺上的男孩,那個男孩,他是用生命在歌唱!
在觀衆的心被揪緊到極致時,步卿允用一雙手重重地撞擊在琴鍵上,窒息般的高潮戛然而止。
現場一片寂靜,觀衆都在等待,接下步卿允将把他們帶向何處?
接着,舒緩的歌聲娓娓響起,接住了現場五百名大衆評審吊在半空的心髒,也安撫了現場觀衆緊繃的情緒。
我要從南走到北,我還要從白走到黑,
我要人們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誰。
尾音結束,現場久久無聲。
好一會兒,觀衆才反應過來,緊接着,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而歌手休息室六位專業歌手則張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