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03
酒吧內鬧哄哄地,人們都擠在舞池上下敲着鼓點帶出的節奏。然而吧臺這一邊卻像另一個世界,隔絕了般讓人滿意的安寧。桌面倒映燈光穿透龍舌蘭日出後投下的細微昏黃,同文東熙現在的心情很融洽,他時不時左右張望,最後像是放棄了裝作不經意地詢問面前的夏川寧:“對了,你最近見過辛洵轍這小子沒有?”
“不久前……見過。”夏川寧正全神貫注地調和着雞尾酒,漫不經心地回答:“昨晚他才坐在你現在的位置和女朋友接吻呢。哇!那叫熱吻。”她自己想起來也忍不住笑了。
文東熙腦門豎了三根黑線:“那麽猖狂啊?”
“拜托少爺,那是‘goodbyekiss’!”她停下手中的活,絲毫掩蓋不住臉上的喜悅:“那個女孩狠狠地賞了他一巴掌,可別提有多過瘾了。”
文東熙像是深思過後得出了結論:“咳……那是他活該。”潛臺詞是:辛洵轍你也有今天,嘻嘻嘻嘻……樂透了。
“倒也不是,說不定明天他就會摟着上次調戲你的那位逛到你面前say‘hi’了。”
他微微握緊了拳頭:“臭小子,死性不改。”
“喂!”
“嗯?”
夏川寧正以一種很誘惑的姿勢趴在他面前,琥珀般晶瑩的眼睛就逼近面前:“你失蹤的這個月去幹嘛了?”略帶審問意味。
“我……”文東熙欲要回答的此刻猛一瞬間被另一個女孩的聲音打斷了。
“麻煩一下請給我冰水。”急促的氣息随對方往吧臺一扔的包包傳了過來。文東熙側過臉去,纖細的手指貼在了襯衣心髒的部位,被呼吸帶動也在一起一伏。她也感覺到他的眼神,斜睨一眼,接過杯子一飲而盡後,穩定聳動的雙肩往舞臺走去。
“她是誰?”文東熙也不清楚為何脫口而出這麽一句詢問。
“冥愛。”夏川寧答道,語氣平淡,嘗試給對方一個微笑,算是天衣無縫地掩飾了自己的不悅:“我們酒吧的歌手,唱歌可好聽了。”
文東熙始終未能将目光從那個叫“冥愛”的“酒吧歌手”身上收回。
她的皮膚很白,如僅在午夜綻放的昙花,吸收月光的精華,絕美。
Advertisement
及腰長發猶如黑夜中懸挂天邊的幕,很黑很直。
更重要的是她的雙眼,眼瞳幽黑,隐約中像是藏了無處遁形的隧道,迷茫的眼神看上去只會讓被人愈加迷惘。她的眼睛不是別人的鏡子,在那裏你從不會看到你自己。
不是鑰匙是否合适的問題,而是你壓根就找不到能夠容納鎖口的地方。
她看透了一切。
從麥架上抽下麥克風,倚靠在一旁的高腳椅,和樂手稍微用眼神示意——幹淨利落且潇灑。
吉他撥動的旋律通過擴音機響徹了布拉格之春的每一個角落,空靈的歌聲傳遞着歌曲主人公無聲的內心獨白:
“心若倦了,淚也幹了,這份深情難舍難了。”
此時一股不知名的香氣隐約彌漫全場,醉人,使其昏昏欲睡。
“曾經擁有天荒地老,已不見你暮暮與朝朝。”
舞臺上的她正凝視着遠方,像是凝視着那位若有若無的愛人。她化作了情人的眼淚,捧在手心的晶瑩剔透,摔落在地的易碎心傷。
“這一分情永遠難了,願來生還能再度擁抱。愛一個人如何厮守到老,怎樣面對一切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呢,永明。
“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為何你還來撥動我心跳?愛你怎幺能了,今夜的你應該明了。”
噙在眼眶裏的晶瑩來自和大海一樣無色的淚滴,小心将它擦拭在手背上,你會看到那份甜蜜愛戀過後的傷痕此刻正*裸地展現在你眼前。
“緣難了,情難了。”
她直起身來微笑颔首,爾後繼續。
文東熙被冥愛如潮水般覆蓋而來的歌聲所涅沒,他的頭腦被沖洗得一幹二淨。他像是忘記了般地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心跳和回神。
再回首,恍然如夢。
她猶如流連在山澗澄澈水面折翅的白天鵝,那種清水洗滌過後的空靈,以及婉轉的悲怆。讓人忍不住想要知道開在溪水邊的山谷幽蘭,在如此溫柔似水的歌聲灌溉下會綻放怎樣的美麗。
他沒有留意到,此時貓兒正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的背影,須臾後,是有多複雜地隐入了無出遁形的黑暗。
有個女孩喜歡上你了。
長時間的連續演唱,冥愛終于稍微顯露疲憊。一把名牌都挂在身上衣着光鮮的男人上前,堵住了正欲從臺上下來的冥愛。
手握兩瓶啤酒,用意很明顯。
右手的那瓶,剛下藥不久。
他先是送上虛僞的友好之笑:“冥愛,你唱得真棒。來,先喝口就歇歇,我保證你一會兒很high。”
冥愛眉頭微蹙,不做聲地饒開那個大麻煩回到吧臺,邊收拾書包邊交代道:“川寧對不起了,明天一早要交的作業,今天只能唱到這兒了。”
“別這樣啦。玩玩又不會耽誤什麽。”此時最令人厭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就喝一口。”
“你算是夠了,郭德傑。”冥愛雖背對他,但卻面若冰霜,聲音也壓得十分低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酒裏下了藥。”
“下了又怎樣。”對方的話裏不僅聽不出絲毫畏懼,還特意把聲音調高了分貝,似乎好讓吧裏的人都聽得清楚:“我今晚就是*,怎樣?婊子我見多了,還真沒見過像你這般清高的,裝給誰看啊?想跟老子搞的人從街頭派到街尾……”
“郭德傑,你适可而止。”夏川寧警告道。
郭德傑瞪了她一眼,并未理會:“你以為你是誰?算個老幾?”
冥愛久蹙的眉頭終于得以松懈,一絲詭異的笑容從嘴角浮現。她一手攥緊了手中的包包,不緊不慢地走向郭德傑。
“對啊,我算老幾。”她瞟了一眼他,識趣地接過他右手遞過的酒瓶,高舉起,笑:“祝你快樂。”接而瓶頸像是無力地傾斜下來,黃色帶泡沫的液體一湧而出。
酒瓶很快就空掉了,她心滿意足還回酒瓶:“你說我算老幾?”十分友善地拍拍對方的右手,說:“謝謝了哈。”潇灑萬分轉身離去。
“哐當”一聲,飛濺而來的玻璃碎片在冥愛左臉龐劃下了一道傷口。她驚愕地回過頭去,只看見郭德傑一臉不悅地扔下殘留的瓶頸,走了。
身旁的文東熙面部表情痛苦得扭曲,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臂抑制不了地一個勁顫抖。
冥愛稍翻了個白眼,心想:真一多管閑事之人吶。
急診室內飄浮的是十年不變的消毒水味。打至從進醫院來,辛洵轍就不停在他耳邊唠叨,實在受不了了:
“傷口不太深,可還是會留疤。回到家以後記得不要吃辛辣的食物,傷口不能沾水,要按時換藥……”
“哦哦哦。”文東熙像雞啄米般點頭。末了,他終于忍不住冒出一句:“你什麽時候變羅嗦了?”還沒來得及補上“和媽媽一樣”這一生動對照,就被對方一把捏住大腿給擰了回去。
辛洵轍全然不理會文東熙那比豬還要豪邁的“嗷嗷”叫聲,別過臉去對一旁的冥愛說:“跟我出去交費吧!”說完兩人頗有默契地并肩而走,把文東熙獨自留在了原處。
回來的時候只剩冥愛一人了,她依舊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讀不出喜怒哀樂。
“回家以後要及時換藥,還有,不能吃辛辣的事物。”
文東熙有些無奈,實在忍不住打斷:“哎,我說你什麽時候學着那小子了。”
冥愛白了他一眼,轉身正準備離開,卻被文東熙一連串“哎”給哎哎哎哎回來了。
“還有什麽事嗎?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從語氣裏隐約可以察覺到她不耐煩。她眼看文東熙來到櫃臺問護士要了一張創可貼,撕開後徑直來到面前,正要用手背撥開自己左臉頰旁的頭發時,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
文東熙笑笑,提醒:“你的左臉也傷了。”
冥愛伸出手想要接過,然而文東熙不讓,很是無奈地問道:“你看得見嗎?”
冥愛的身子頓了頓,幹脆朝門口的方向走去,即使很清楚聽見他在背後大嚷:“喂!你的那個ming,是明白的‘明’,還是名字的‘名’啊?”也沒有猶豫停下腳步。
文東熙雙手叉腰立在原地,目送着她離去,長籲一口氣:“還真酷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