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努力就得嫁冥王

第55章 54.

第54章54.

想起所謂的看到冥王臉會遭遇詛咒一事, 宋寧伊火速垂下頭：

“我還以為你被囚.禁了，沒想到還能在這個地方讨清靜。”

冥王勾起唇角：“怎麽，我沒出事, 覺得可惜？”

宋寧伊撇撇嘴：“我可沒說, 不要随意發散。”

冥王的目光微微移動，落在宋寧伊紅紫的腳趾上：“怎麽穿着拖鞋就跑來了，不冷麽。”

“我是來找楚翹的，他人呢？”宋寧伊沒那個心情和他噓寒問暖，他的目的很明确, 就是楚翹現在如何，所以冥王的處境是好是壞都同他沒有半點關系。

但換來的卻是冥王的答非所問：“怎麽過來的, 聽說地府現在鬧游行, 連廣場的雕像都砸了。”

宋寧伊沒了耐心，身子往上一挺：“楚、翹、呢。”

冥王微怔了下，慢慢向着宋寧伊伸出了手。

黑色的手套勾勒出他纖細分明的指形, 指尖不輕不重地撫摸着宋寧伊青紫的腳踝。

宋寧伊一個激靈，縮回雙腳, 緊緊抱着腿，一副寧死不屈的貞潔烈夫相：“就算你是冥王, 也不能随便動手動腳。”

冥王收回手，托着腮，饒有興趣地打量着宋寧伊。

看着他受驚的模樣宛若一只小倉鼠，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直播PK贏了吧。”

“你把楚翹藏起來, 讓他沒辦法參賽，我可不就贏了嘛。”宋寧伊翻了個白眼，內心把這個王八蛋罵了千萬遍。

“那以後，楚翹就是你的了。”

“本來就是我的。”

“那我也是你的了。”

“你本來也是……我的？”話說一半, 宋寧伊覺得哪裏不對。

“你不會要把自己做成陪嫁的吧，先說好，我是不會接受你的，我和翹翹過恩恩愛愛的小日子，你跟着摻和什麽。”

冥王輕笑一聲，手在懷裏掏了掏。

“叮鈴——”清脆的鈴铛聲赫然響起。

一只外形粗糙，圖案醜絕的小牌牌被纖細的手指捏住，送到了宋寧伊眼邊。

“啊！”宋寧伊一把奪過身份牌，“這不是我給肉肉做的身份牌，你從哪偷來的。”

“沒有偷，本來就是我的。”冥王伸手要拿回牌子。

宋寧伊反手藏在身後，目光逐漸冷冽：“你把楚翹怎麽樣了。”

冥王很無奈，極其非常以及特別的無奈，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這人是故意裝傻還是真的理解能力有問題？自己表達的還不夠清楚麽？

宋寧伊猛然一頓，看看手中的牌子，又擡頭看看冥王……

和楚翹大差不離的身高身材，雖然不太一樣但發色完全一致的長發，如果說這些都是巧合，那麽那雙特殊的、令人印象深刻的美手……就算兩個人長得像也不可能達到如此境界。

“雖然做過很多次預想，你知道實情後會是什麽态度，甚至還做好了被你痛罵一頓然後無情抛棄的準備。”冥王擡手，手指撫上面具。

“但有些事，不想再瞞了。”

面具落地，夾雜着細雪的寒風拂過，将面具吹出去老遠。

那張日思夜想的臉，此刻卻以另一種身份出現在面前。

就好像原本近在咫尺，中間卻忽然裂開了一道深邃狹長的縫隙。

宋寧伊想笑，感情自己才是那個小醜，說好沒有別的事再隐瞞自己，但卻這樣把自己拉過來一次一次扇着耳光。

看起來好像是無足輕重的小事，但在宋寧伊心裏，冥王是冥王，楚翹是楚翹，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怎麽可能一視同仁呢。

今後又該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他。

自始至終，他就不喜歡冥王，特別是老早就在心中把他定義為情敵，拼了命的，想要從他手中把楚翹奪過來。但最後告訴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因為PK壓力導致成夜無法入眠的辛苦，在別人眼裏都只是個笑話而已。

也或許，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包括小閻王和江彥謹，只是他們誰都沒有說，都在等着看自己得知真相後尴尬且無所适從的可笑表現。

冥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表情，連大氣都不敢出，心裏不住地敲着小鼓。

但宋寧伊并未做出任何過激表現，他只是平靜地站起身，将手中的身份牌随手一丢。

牌子落進雪堆，瞬間不見了蹤影。

“你很無聊。”宋寧伊笑笑，寒風侵襲下，手指一度失去了知覺。

楚翹也趕緊跟着站起身，但不太敢湊近，只能保持一米遠的距離，望着他的後腦勺：“對不起，騙了你。”

宋寧伊搖搖頭，還是笑：“我忽然覺得，‘對不起’三個字是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它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也沒有一點成本，特別是你，冥界的主人，說完對不起再扇我兩耳光我也得乖乖受着。”

“真的對不起，只是向你隐瞞實情，因為我也有苦衷。”心裏涼了半截，哪怕宋寧伊像以前一樣給自己兩拖鞋或者大吵大鬧一通，他都會覺得事情或許還有回轉的餘地。

但只怕他像現在這樣，心如死灰，平靜的令人覺得陌生。

“是啊，你是誰啊，冥界之主，心系國家身負大義，而我只是個滿腦子只有情情愛愛風花雪月的庸俗之人，被你利用，真的是情理之中的事。”

宋寧伊覺得自己的腳趾很痛，不自覺縮了縮。

“算了，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趿拉着拖鞋，深一腳淺一腳踏過厚厚積雪，向着前方那扇黑漆漆的大門走去。

自己曾經真的覺得楚翹好可愛，單純又善良，也無條件接受了他是間諜貓的身份，但為什麽偏偏是冥王呢，實在無法把他們看作是同一人。

破掉的鏡子利用加熱分子原理可以實現“破鏡重圓”，但上面終究是多了一道抹不平的裂痕，而且這道裂痕将會伴随至永遠。

****

“吱——”剎車聲刺的鼓膜生疼。

宋寧伊熄了火，從大巴上跳下來，沒走兩步，雙腿便灌了鉛似的沒有一點力氣，就這麽直直跪了下去。

他躺在車旁，望着黑暗的天空，以及還未熄滅的火苗，耳邊依然是不絕于耳的吵鬧聲、怒罵聲。

時間過去了整整十四個小時，暴.動并未平息，和離開時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外面是修羅地獄，但當事人依然無事發生一般躲在他的象牙塔裏安靜自若，自己真是好眼光，相中了這麽個……不是東西。

“honey，終于找到你了。”頭頂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漫着一絲擔憂之意。

宋寧伊瞥了眼，別過頭。

“有護衛隊說，看到你開着大巴去了三途川，你不會只身一人奔赴冥界了吧。”那聲音好似并沒有意識到宋寧伊現在失落的情緒，還在那喋喋不休。

宋寧伊慢慢閉上眼睛，疲倦上湧，此時他只想天不管地不顧蒙上被子好好睡一覺。

“起來吧，地上髒。”一只手輕輕拽住他的胳膊，稍稍發力。

宋寧伊在地上蹭了蹭，甩開那只手：“別煩我。”

“怎麽了，沖着我也吃槍.藥一樣，我好像沒惹你生氣吧。”嘴上這麽說，但語氣卻是怪異的欣喜。

“你以為自己就是什麽好東西？合起夥來騙我，沒良心，虧我喂你吃過葡萄。”

那人聽到此話，忍不住噗嗤笑出聲：“當時你不管不顧一頭陷了進去，我說你會信麽，我何必自讨沒趣。”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貨說得确實在理。

“算了算了，賠我幾個錢，我要回人間。”宋寧伊抖抖身子，躺在地上像個纏着大人買玩具的小朋友。

“怎麽還訛上我了呢，誰工作失誤你找誰去。”

宋寧伊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小嘴撅的都能吊茶壺：“反正你們地府的都是無良資本頭子，狗屁冥幣我要了也花不出去，不稀罕。”

他站起身，倔強地昂着頭。

當時小閻王怎麽說的來着，去奈何橋找孟婆說明情況，然後原路返回就能回人間？

可是，真的要回人間麽？

回去了，該怎麽和參加過自己葬禮的朋友同學解釋呢？

我複活了，從地府走了一遭，然後覺得無聊就回來了？

好可笑啊。

“honey。”身後的人忽然叫住自己。

“雖然舍不得你，但我知道人間才是你該去的地方，或許再等個幾十年，我還能再見到你。”

“做夢，打死我也不會再來了，就算魂飛魄散或者做個孤魂野鬼，這破地方我也不想再踏足半步。”

一地雞毛的濫觞地，傻子才會想回來。

但是，還是要和大家認真道個別吧。

看着宋寧伊的背影，一向愛嬉皮笑臉的江彥謹此時卻完全撐不起笑意。宋寧伊走兩步，他也下意識跟兩步，但沒走幾步卻發現宋寧伊走得飛快，很快就消失于自己的視線中。

踏過遍地殘肢骸骨，像個沒有感情的行屍走肉，宋寧伊渾渾噩噩回了出租房。

打開電腦，登入直播間。

原本在線人數可以達到幾百萬的直播間此時卻空無一人，看看整個界面，在播的似乎也只有自己。

是啊，冥界出了事，冥王消失不見了蹤影，誰還會有那個閑情雅致過來觀看直播。

宋寧伊手動輸入标題：

【生活中最殘酷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哪一次的再見就成了永別。】

“大家好，我是你們的老朋友，兔頭終結者宋寧伊，很高興能和大家再次見面，今天是我最後一次直播……”

說着說着，宋寧伊卻忽然住了聲。

一般情況下，關注的主播開播時APP會有信息提示，但此刻，恐怕大家已經自顧不暇，所以十分鐘過去了，直播間還是空蕩蕩的，偶爾有那麽一兩個誤點進來的，也很快就退了出去。

像個沒有觀衆的小醜，宋寧伊只是在臺上自說自話。

噗噗邁着小碎步跑過來，直起身子，兩只前爪抱住宋寧伊的腿，嘴裏“喵喵喵”叫個不停。

可能即便是智商不高的動物，也能感受到離別來臨時的悲怆。

看着灰了一片的頭像，宋寧伊慢慢嘆了口氣，繼續道：

“回來的路上，考慮了很久，最後一期直播應該給大家播點什麽，但是，我好像想不出什麽驚心動魄的結局，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這時候，右下角的私信欄忽然出現一個小紅點。

宋寧伊随手點開，本以為會是哪個粉絲偷偷來到別，不成想，卻在私信裏看到一個極其詭異的名字。

【超管007】：“伊伊。”

“原來還是有朋友在看的呀。”宋寧伊摸摸噗噗的小腦袋瓜，笑道。

【超管007】：“我一直都在看，從你來的第一天起。”

【超管007】：“伊伊，我們這邊的供電局已經淪陷了，我手機馬上沒電了，伊伊，你要回人間了麽。”

宋寧伊覺得奇怪：“你怎麽知道的。”

【超管007】：“其實大家都知道，也知道之所以會發生暴.動，是因為冥王不顧法條偷偷收留了你導致他威信掃地，才會被聯合會拿了把柄。”

宋寧伊愕然，一時間有些理不清頭緒。

【超管007】：“所以冥王希望你離開地府，這樣你就不會受到此事的牽連。”

“原來是……因為我麽。”

【超管007】：“不要自責，即使你不來他們那些鬼也會找借口造反，只是早晚的問題。”

宋寧伊呆呆地望着桌面上一處小缺口，指尖微微蜷縮。

【超管007】：“還有件事，我覺得你必須得知道。”

“你說。”

【超管007】：“其實你之前養的小貓肉肉，還有後來在你直播間一閃而過的白發男子，大家都知道那就是冥王，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誰都沒有說。”

“為什麽。”

【超管007】：“因為大家都知道冥王是怎麽爬上這個座位的，為了這個身份，他被迫失去了太多，父母、家人、所有親近的朋友。”

宋寧伊越來越看不懂：“到底什麽意思。”

【超管007】：“聯合會需要的掌管冥界的主人，是無情無心、不會被無聊感情牽絆住的機器，所以為了測試冥王是否合适，聯合會殺了他的父母以及所有的兄弟姐妹，如果他們知道有你這麽一號人的存在，一定會對你不利，或許，和他的父母一個下場。”

所以，超管的意思是，為了保全自己，楚翹才一直對自己隐瞞他冥王的身份？怕聯合會會對自己起殺心？

【超管007】：“而且這次造反，冥王早就料到了，他之前出臺了太多惠民政策，導致聯合會從中撈不到油水，就派了個卧底在他身邊，就是那個black，你還記得吧。”

宋寧伊點點頭，忽然意識到對方看不見，趕緊回複：“記得。”

【超管007】：“所以，你快點離開地府，孟婆那邊已經打點好了，你人間的親戚朋友也不需要擔心，我們已經抹了他們的記憶。”

宋寧伊搖頭：“我不能走，我走了楚翹怎麽辦。”

【超管007】：“笨蛋，你走了冥王大大就沒有顧忌了，不要擔心他，我們都相信他，所以大家才會上街游行表明自己的立場。”

宋寧伊望着手機串串刺眼的小字，有些不知所措。

【超管007】：“我手機馬上關機了，你快點走吧，別回頭，這是你唯一能為冥王大大做的事了，拜托。”

剛發過去這串字，超管的手機便因低電量黑了屏。

宋寧伊緊緊咬着牙關，忽然起身，換好鞋子，将噗噗裝進貓包裏。

就像超管說的，沒有絲毫留戀一般，沒有回頭大踏步跑出了房間。

一路奔波，老遠就看見奈何橋上站了一堆鬼魂，都在等着喝湯過橋。

“宋寧伊！這裏這裏！”一道嬌俏的聲音從某處響起。

循聲望去，就見一身材妙曼的女子正躲在橋後沖自己招手。

“我沒時間自我介紹了，沿着橋走，一直往前走，回到人間去。”

宋寧伊抱着貓包，點點頭。

剛走沒兩步，腳底卻像黏了膠水一樣忽然停住。

他很想回頭再看一眼，看看這偌大陰間。

或許，這将成為一生中最難忘的經歷。

只是他知道，如果再回頭，自己一定會舍不得，一定會再開六個小時的車去冥界找楚翹，這樣只會給他帶來麻煩，這樣的話這麽久來他一直苦苦保護自己的努力将全部或做泡沫。

所以，但願幾十年後，能夠再次相見吧。

這個破地方，竟然意外的讓人覺得懷念起來。

宋寧伊再次邁動步伐，疾速向前走去。噗噗透過貓包上的玻璃罩好奇地望着後面昏暗、濃霧彌漫的地府。

未來在哪裏，是個永遠不确定的答案，只是如果一直走下去，無論怎樣都能走到終點的吧。

****

“嘀嘀——”大貨車的喇叭聲比起一般小車要刺耳得多。

“小心！”身後響起一道急促的喝止聲。

宋寧伊擡起頭，眼前是疾馳而來的大貨車。

那輛熟悉的、藍色的大貨車。

身上忽然多了一道推力，随即自己落入一道堅實的懷抱，濃烈的煙味瞬間襲來。

“啊，媽的，你沒事吧。”文着大金龍花臂的禿頭大哥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望着地上這個驚魂未定的小子。

宋寧伊迷茫地看向身後，就見那輛大貨車直接沖入了身後的便利店，給店裏撞了個稀巴爛。

“說話，沒事吧你。”大哥不耐煩了，聲音陡然擡高八度。

宋寧伊這才回神：“沒事沒事，謝謝您。”

大哥拍拍蹭出道道血痕的胳膊：“走路看車，下次就沒這麽好運了。”

宋寧伊擡起頭，看着四周熟悉的場景。

陽光刺眼炙熱、圍觀的人群指指點點。

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