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動作極為優雅,令她看得入了迷。接着,他将茶壺放在一旁。
“形美、色豔、香濃、味醇四絕是碧螺春的特色。”他輕輕撥弄着茶葉.向她解說,“上好的碧螺春色澤翠綠,氣味濃郁如花香,身披自毫,卷曲如螺。”
“真的很香,光看顏色和聞起來的香氣就知道跟我從舅舅那偷來的等級完全不同。”蘇湘梨贊嘆道。
那當然,這可是貢茶啊。祁兆禾一笑,又再等了好一會兒。
“水溫應該差不多了。”他拿起茶壺,直接在空茶杯裏注入七八分滿的熱水。
“咦,不放茶葉嗎?”
“先水後茶。”他将其中一個茶杯放在她面前,然後取一小撮茶葉,灑進杯中。
那螺旋狀的嫩芽緩緩沉入杯底,銀白色的茸毫卻因質輕浮在水面上,紛飛如手子。
之後杯底的翠芽吸水舒展,細小的氣泡自芽緣冒出滾動,又是一番景致。
最後水面歸于平靜,他又再注入少許熱水,杯底舒展的芽州被水一沖,一時間宛如翠雲翻騰。
“請。”他舉起自己那杯茶。
蘇湘梨忙學他拿起茶杯,湊到鼻間嗅聞那股如花般的消雅香氣,然後輕啜了一口。
“真的好香、好好喝哦。”她一臉陶醉,不吝贊賞。
美景配上好茶,再加上眼前還有個美人……咳,就是讓她去真的仙境她也不換啊。
只是她正開心,旁邊卻有人看得心驚肉跳,難以置信。
這個溫和有耐心的白衣公子,真的是他家少主嗎,還是他被什麽妖怪附身了,否則怎麽可能帶個姑娘回家品茗?
馮岳深受打擊。他總覺得少主拿滾水燙人都比現在這樣正常多了啊!
“沒想到我也能認識像你這樣的人。”蘇湘梨一邊開心的喝茶,一邊說着。
祁兆禾挑眉,“你是指哪樣的人?”
“就是像你這樣漂亮、有氣質,家裏又有錢的大戶人家公子啊。”
馮岳聞言不禁大驚,他知道少主生平最痛恨人家說他長得美,這姑娘下一刻恐怕便會血濺五步。
不料祁兆禾卻一點也沒動怒,只是淡笑道:“我才沒你說的那麽好呢。”
“我有哪一點說錯了嗎?”
“我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公子。”他雙眼一黯,“我娘只是我爹的外室罷了,連妾都算不上。”
“什麽?你爹真是太過分了,怎麽可以生了你又不負責?”
她脫口道,随後覺得自己這樣說好像不大妥當,“啊,抱歉,我一時激動……”
“沒關系,都這麽多年了,我早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他給了她一個苦澀的笑容,“我娘也是豁達的人,她只要有我就夠了,不在乎名分的事。”
“話不是這樣說的,”蘇湘梨皺眉,“你爹若不喜歡你娘,怎能招惹她,若是喜歡,怎麽不将她娶回家?”
她一直很不能接受一夫多妻制,但這時代就是如此,也明白這時代嫡庶分明,像他這樣外室生的兒子,不但沒身份沒地位,連要娶個好人家的女兒都不容易。
“我爹家大業大,在穆國極有權勢,哪是我娘這種小戶出身的女子能嫁的?不過我爹待我們母子倆也算不薄了,至少替我們修建了這祁風山莊。”
“金屋藏嬌是吧?”她輕哼,對這做法非常不茍同,只是礙着他的面不好說出。
馮岳聽着這兩人的對談,都想替他的皇帝主子掏一把同情淚了。
天知道,皇帝主子比誰都還想接他們母子進宮,偏偏大小姐和少主都不肯,而且大小姐不但要少主從母姓,甚至還堅持不讓人叫她夫人,只準喚她“大小姐”。
皇帝主子實在勸不動她,只好将大小姐所住的祁風山莊大肆修建,以求讓他們過上最舒适的日子,結果居然還被說成養外室的男人……
這天底下敢這麽肆無忌憚毀謗當今皇帝的人也不多了。
“唉,我知道我身份低微,小梨兒若因此不願結交我這朋友,也是可以理解的……”祁兆禾輕嘆。
“你在胡說什麽,我怎麽可能因為你的出身就不要你這朋友了?”蘇湘梨急道:“難道你會因為我很窮就和我絕交?”
哎呀,随便說幾句她就急成這樣,真的好善良,好可愛喔!祁兆禾心情更好了。
“當然不會。”他非常誠懇的道,“我欣賞的是小梨兒的善良。”
她先是一怔,随後臉上掠過了淡粉色的紅暈,半晌才小聲道:“所以啦,我也不是因為你的家世才想和你做朋友的!”
咳咳,她是被他的美色所惑啊。
“那就好,”他再度展顏一笑,“我沒什麽朋友,不希望連你這朋友也沒了。”
“不會的!”她放下茶杯,滿臉同情的握住他的手,“你放心,只要你還願意理會我,我永遠都當你是朋友。”
瑪岳聞言,嘴角抽搐。
他家少主說這些話,分明是想騙死人不償命啊!
外頭可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想當少主的“朋友”,是少主自個兒懶得理那些人,才會沒什麽朋友。
也只有這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什麽都不懂的姑娘會傻傻相信少主的話。
唉,他真為這位蘇姑娘的未來擔憂啊。
今夜天氣不錯,銀盤似的月亮高挂空中,即便末點燈,視線也因月光而很清晰,然而對某人來說,這卻是個如惡夢般漆黑無光的夜晚。
“不愧是成名超過三十載,人稱劍仙的老前輩啊,雖然人晶不怎麽樣,功夫倒是不錯。”祁兆禾輕嘆了口氣,還劍入鞘。
話雖這麽說,他卻僅用三招便重創了對方。
江湖上的人總以為他功夫尋常,只是行事陰險、用毒狠辣才令人聞風喪膽,可事實上祁兆禾只是懶得出手比拼。
若一揚手就能放倒敵人,又何必浪費力氣動刀動槍?
所以凡是能用毒解決的,他一律都用毒,真的不行才出手。
不過這世上能讓他出手的人實在不多,才會讓外人誤以為他只會下毒,拳腳兵刀功夫都不行。
天曉得他早在十五歲時就能和擔任武林盟主的外公打成平手了。
話說回來,這號稱劍仙的陳未先能接得了他三招,可見他在劍法上鑽研幾十年的工夫果然不是假的,在整個武林裏,有這本事接他三招的人個曉得有沒有超過二十人。
“你、你這個陰險狡詐的武林敗類,有什麽資格評論我的人品?”陳未先按壓着汩汩冒血的胸口,一面喘息一面怒斥。
他成名已久,一直認為自己的劍法獨步天下,今日竟被個據說功夫不怎麽樣的後輩重創要害,心艱不禁受到嚴重打擊。
“我确實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不過奸淫朋友妻後殺人滅口,再嫁禍給他人這種事我還不屑為之。”祁兆禾慢條斯理的道.陳未先臉色變了。
“怎麽,你也要說我含血噴人嗎?”祁兆禾見了他的反應,微笑道,“那些栽在我手底下的人,十有八九都會這麽說,你不是第一個。”
陳未先望着他,不可置信的慢慢瞪大眼,“難道你是奉武林盟主之命……”
那都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當年的事他做得隐密,怎麽會被挖出來?
他本該據理力争、抵死否認,但往事突然被說破,讓他震驚得忘了為自己辯駁。
過去他觊觎美豔的羅家嫂子很久了;所以,當年朋友到他家拜訪時,席間酒喝得多了,先行醉倒,他則趁着酒意潛入羅家,玷辱了朋友之妻。
他原想布置成歹人入侵的假象好脫罪,不料朋友不知怎地居然很快便酒醒回家,撞破他的好事,還打算将事鬧大,他不得已只好殺了羅家滿門,再嫁禍給當時為禍武林的邪教。
當時他那羅姓朋友正好是邪教譴責得最厲害的人之一,也因此大家都信以為真認定羅家衆人是邪教的人殺的。
他做這事時祁兆禾都還沒出生呢,怎麽可能會知道?
而祁兆禾剛那句話,令陳未先不禁想起,這些年來祁兆禾四處作亂傷人,他那一向急公好義、正直不阿的武林盟主外公卻不曾跳出來大義滅親,大家都以為品行再好的人也有缺點,武林盟主太過溺愛外孫,可現下看來,祁兆禾下手的對象,恐怕不是随便挑的,只怕多半是像他這種名聲不錯,但其實做過見不得光、無良壞事的人吧?
“與外公無關,是我自己想做的。”祁兆禾冷冷揚唇,“我想要誰的命,還用得着什麽理由嗎?”
不,他知道不是那樣的。
陳末先終于了解江湖上人稱妖孽的祁公子是怎樣的人了,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永遠不知道。
因為,那真相是得用命換來的。
他最後聽到的聲響,是祁兆禾離去時帶起的微微風聲。
祁風山莊的人都明顯感受到自家少主最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