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別跟陌生人說話
許拙之所以這麽在意這個奧數比賽, 是有原因的。
邢刻上一世就參加了它。最開始一路順風順水,名次極佳。最後還進入了市隊,要代表臨西市去參加全國大賽。
這是個大榮耀, 上一世學校曾經張榜表揚過, 誇得沸沸揚揚。都說附中這一屆出了個數學天才。
然而就在學校張榜之後,這件事卻無疾而終了- -邢刻去了北城比賽沒錯, 卻并沒有捧回任何名次,只帶來了一些不好的傳聞。那之後成績一落千丈,險些辍學。
往後好長一段時間, 臨西市的家長群都為這件事所津津樂道。
說這就是用力過猛,著力則差了。
這些許拙都記着, 所以他才會下意識覺得,邢刻這一世也會想要參加這場比賽。
然而邢刻卻說不想, 且将注意力更專注在了曹師傅那邊。
這就讓許拙有點兒困惑了。
然而仔細想想,又覺得并非是說不通的。
上一世的邢刻遭遇比這一世更糟糕, 在初中一鳴驚人後立刻參加奧數賽, 顯然是想要跳出曾經的生活圈。
而這一世的邢刻生活變得好受了許多,為了許拙去了十一班,相比之下,他對奧數比賽的欲望肯定就沒有上一世那麽強烈了。對他來說,這一世的生活恐怕也沒有上一世那麽糟糕了。
“所以你确定不去?”
邢刻說:“嗯。”
許拙沉默了一下:“但那個高考加分是真的哎。”
如果最後足夠耀人的話, 還有可能會被某些高校的系院特別錄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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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刻說:“我不需要。”
許拙剛剛還在為邢刻惋惜呢,這會兒被他三個字直接炫住了,皺皺鼻子道:“了不起哦。”
随即想了想說:“對了, 正好我最近也沒什麽事, 你要再去老曹那的時候, 帶我一個呗。他之前在□□上說店裏加了不少好裝備, 還有會發光的呢,我想看看。”
邢刻回頭看了他一眼說:“行。”
老曹那個店面剛開出來的時候,許拙也是常去的,還給老曹當過免費清潔工呢。
後來是因為店面慢慢起來了,邢刻去的時候回回都很專注地和老曹說這個說那個的。許拙被晾在一邊實在無聊,他對改裝車也就是圖個熱鬧,沒什麽真去學如何改裝的興致,漸漸的也就不去了。
再加上上一世邢刻是沒有接觸改裝車這些的,所以在許拙看來,他和老曹的相處不會引發任何問題,于是也就理所當然地放寬了心。
這天提出要去老曹的店裏,還真的是因為老曹前陣子給他發了個很酷炫的,會發光的改裝零件,一下就把許拙給勾起來了。
老曹不僅給他發,還給他畫餅:“喜歡不,回頭給你車上也安個?”
這誰能受得了!
許拙和邢刻一路跑過大風,上樓的時候,許拙就給邢刻講老曹的承諾。
老曹這個人其實有點小摳門的。所以許拙的意思是,這次不管老曹是不是真的想給他安,邢刻最後都得給他安上,哪怕許拙自己花錢都成。想想夜裏出去的時候騎個會發光的車,那是真的酷炫。
邢刻答應了。
然後兩人說着說着,許拙就又想起了之前車上的話題,苦着臉說:“老曹都知道我喜歡什麽,咱兩認識這麽多年,你居然還會覺得我喜歡白靈,我是真沒想過這種事我還用和你澄清。”
邢刻聽見許拙這麽說,沉默了一下。
黑色的眼睛在大風和昏暗的樓道下,顯得十分暗沉,他偏了許拙一眼,随即恢複了直視,踏上樓梯道:“早晚的事。”
就為這樣四個字,許拙那天晚上一晚上沒理邢刻。
第二天白天去學校的時候,兩人的交流也很少。
邢刻一直如此,所以很顯然,這一次是許拙不高興了。
主要是他這陣子實在是太累了,他得和同學解釋,得和聽到了風聲的周立解釋,最後還要應付白靈時不時的別扭,以及白靈別扭以後,班上跟風出現的狀況。
就說之前白靈和擦黑板男生鬧出來的矛盾好了,許拙就在身邊,沒辦法不去幫忙,讓人一個人承擔整個班級的視線。而一旦幫忙了,下場就是讓大家的傳聞來得更猛烈,然後他得去應付更多的事情,簡直就是怎麽做怎麽不讨好。
許拙也會累,按照他的想法,他應該是能在累完之後,敞開了和邢刻說這些的,吐槽抱怨,都好。可誰知道他到了邢刻這,還得再解釋一回。
解釋就解釋。然而解釋完以後得到一句“早晚的事”這就相當于宣誓他解釋無效。
許拙:“……”
他這一天的心情都不太好,正巧下午放學的時候是體育課,和同學一個勁的打球。
和平時在班上的好脾氣不同,許拙打球本身就會利落一些。這天心裏有情緒,球風就更兇了,簡直就好像要将那些情緒全撒出來一樣。經他手的籃球重得好像炮仗。
驚得球場上的男生大叫:“我靠!許拙你瘋了吧!”
許拙不吭聲。
冬天到了,許拙的皮膚白了不少。
他打球的時候會穿短袖,而且會把袖子撸到肩膀上邊,當無袖穿。根本沒被曬過的半截白白肌膚露在外邊,同臉上臭臭的表情對比十分鮮明。
又一個暴扣之後,籃球“砰!”地一聲砸在地上。
許拙的手都震得發麻,耳邊全是圍觀同學的驚嘆。而那球落在地上之後,也是再度直線彈起- -最後被人伸手高高地攔下。
衣服亂飛的許拙站在球場上,愣了一下。
就看見邢刻站在那裏。
伴随着年紀增長,兩個人的性格造就了很明顯的形象不一。許拙的衣服和書包總是會亂一些,東西也時常丢三落四。而邢刻的着裝則永遠整齊。
他的校服能平整到褶皺都看不見,不知該說是他家洗衣有方,還是邢刻的身板實在是太筆挺。
他就站在那裏,洗舊的球鞋和球場上肆意又灑脫的青春少年截然不同。
卻一點兒也不比他們遜色,黑色的頭發同樣紮眼。
将籃球一拍,直接丢回操場上以後,邢刻就後退了半步,看着許拙說:“走了。”
許拙最開始還有點兒犟,抿抿唇不肯動。這麽多年下來,他還真沒怎麽跟邢刻犟過。很顯然之前邢刻說“早晚的事”裏透露出的不信任感,是真的讓許拙不高興了。
邢刻似乎也知道許拙不會輕易跟他走,所以說完那句話以後,直接走上前,把許拙的書包從球場上挑了出來,然後二話不說,拎着往校外去。
背後的許拙這才愣了愣,随即擦了把汗,拿起自己的衣服後知後覺地跑過去。
聲音最開始還有點硬:“幹嘛啊。”
邢刻的刺才是真的刺。對比之下,許拙的刺就像小貓兒的倒刺一樣,根本一點不紮人。
邢刻說一句:“帶你去改車。”
許拙臭了一天的臉,就立馬亮起來了:“真的?給我弄個什麽色?”
“想什麽色給你什麽色。不用你錢。”邢刻說。
小孩兒是真的好哄。
答應送個配件,去曹師傅店裏的路上邢刻再給他買個漢堡,許拙就什麽煩惱都忘記了。
等到了曹師傅的店裏,就已經能大咧咧地躺在沙發上和曹師傅聊。
“為啥就我吃漢堡?阿刻賠的呗,他之前氣到我啦。”許拙坐在沙發上說。
曹師傅很愛和許拙聊天。
這也是對比出來的。邢刻這人和別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三棍子蹦不出一個屁,只要不聊工作,就一路沉默。
對比下來,許拙簡直就像天使一樣,話多還不煩人。
曹師傅一看他就樂呵。
“氣你,怎麽氣你了?”曹師傅一邊折騰配件一邊道。
“我們班上同學找我事,他不站我這邊。”許拙說。
“哦,那确實該賠,還該罵。小邢你怎麽這樣呢,還是不是朋友了。”
邢刻在折騰一大堆紙箱子,聞言放下手裏的東西擡起頭頓了頓,像是想說點什麽,最後又沒說,繼續沉默地埋箱子去了。
許拙見狀,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那也不至于那麽嚴重。”
“找你事不幫你還不嚴重?”
“嗯……也不是很嚴重的事。”許拙含糊道。
“那什麽事?”曹師傅刨根問底。
許拙說:“哎呀,就那個呗!我是我們班副班,班長是個女生,然後他們就覺得我兩不一樣!”
曹師傅頓時放下手裏的東西,暧昧地看向許拙,長長地“哦”了一聲,“這樣啊。長大了嘛出出。”
“什麽啊,您別逗我啦,是真什麽都沒有,他們亂說的。”
“但這和小邢站不站你有啥關系?”
“他就不信我不喜歡人家呗!我澄清了,還說是早晚的事!”許拙氣呼呼道。
說了半天,原來就是這樣一件小事。
曹師傅哈哈大笑起來。
他這段時間開新店,忙客戶,忙資金流轉,每天面對的全是嚴峻的問題。許拙的煩惱在他這就像個小藍色的泡泡一樣,夢幻又可愛,叫人心情忍不住變好。
“那确實是早晚的事咯。”只聽曹師傅慢悠悠說,“哪怕不是這個女孩子,不也一樣能是別的女孩子,小邢這話沒講錯,你們也的确到年紀了嘛。”
他一邊說一邊笑,笑得很暢快,沙發上的許拙卻是呆住了。
所以原來邢刻是這個意思,不是說他早晚會喜歡白靈,而是他早晚會有喜歡的人?
那這就不是不信任他,而是在陳述一件事實了。
……可如果是這樣的事實,邢刻當時的表情看上去又為什麽那麽奇怪?至少許拙在看見他說那句話的表情時,有那麽一瞬間覺得,邢刻說的“早晚的事”裏,帶着幾分疏離的味道。
仿佛說的不是“你早晚會有喜歡的人”而是“我們早晚會分開”許拙是因為這個才悶悶不樂的。
“要什麽色?”邢刻在這時準備好了東西,起身往許拙的方向走過來,遞給了他一張色表。
他前一天看上去也沒有休息好,略顯疲憊,遞給許拙東西的時候,還用手背用力蹭了蹭眼睛。
許拙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就說了句:“黑、黑色。”
邢刻:“?”
“紅色!紅色!”許拙忙不疊改了。
邢刻皺眉:“這個色沒有,訂的話得等下個月。”
“那綠色!”許拙随便瞥了眼表,說。
“确定?”
“确定。”許拙點點頭道。
“行。”邢刻說。
說完就往許拙車的方向走。
許拙看見他略顯消瘦的背影,下意識就想叫住邢刻,想同他說點什麽。讓他以後不要再說那樣令人喪氣的話了,他們早就說好要當永遠的朋友,流露出分開的意思,誰都會不高興。
然而看見邢刻回去認認真真給他挑了東西,然後咬着工具反手給他拆車的模樣,一時間又有些說不出話來。
- -到底是令人喪氣的話,還是邢刻自己就為此而喪氣過?
也就在許拙剩最後一口漢堡,被這個事卡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時,身後突然冒出來了一個聲音。
“哎,小同學。”
許拙頓了一下:“啊?”
邱少寧那張玩世不恭的臉從背後冒出來。
他一直就坐在後面的客人沙發上,是許拙進來太專注曹師傅了,所以沒看見他。
“你和那個叫小邢的,關系很好嘛。”邱少寧笑眯眯道。
許拙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識捏了捏漢堡說:“……是啊。”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瞥了眼邱少寧的穿着。
一般來曹師傅店裏的客人,都不是缺錢的主。有不少愛把大logo挂在臉上的。但是邱少寧不一樣,他身上沒什麽大logo,貴氣卻根本遮不住。
是許拙在曹師傅店裏,見過最有檔次的客人了,讓人不自覺拘謹。
“哦,所以你兩是在附中上學是吧?現在什麽年紀啊。”邱少寧問。
許拙下意識就想說“初一”卻不料話還沒出來,車間裏的邢刻就喊了聲:“出出。”
許拙“啊”了一聲。
邢刻好像還從來沒怎麽喊過他這個名字,讓許拙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小小刺了一下一樣。
而邢刻緊接着的一句:“別跟陌生人說話。”
更是讓許拙直接把嘴巴閉得緊緊的,大大的眼睛和圓潤的臉龐,活像個小包子。
作者有話要說:
更啦。
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