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巡鋪
雲錦莊,不愧是泰安城最大的綢緞莊,光是店面就有半個籃球場大,一行行地擺滿了各色绫羅綢緞,流光溢彩。不光賣綢緞,還兼做裁縫,配備着泰安城裏手工最好的繡娘。
店鋪裏面還有好幾間招待貴客的雅間,門上垂着雅致的珠簾,內裏陳設豪華而精致,配有專人伺候。
聽說林婕儀來了,早有人去回禀了朱掌櫃,朱掌櫃連忙迎了出來:“小姐來啦?快請到裏邊坐。”殷勤地邀請林婕儀到雅間坐好,奉上香茶,“小姐昨日定做的衣裳繡娘正在趕工,做出來之後小的會親自送到府上。今日不知小姐是要看衣裳料子還是看看時新的花樣子呢?”
林婕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道:“不看那些,我就來看看鋪子裏生意怎麽樣,你順便再把賬冊拿來給我瞧瞧。”
朱掌櫃吃了一驚,沒聽錯吧,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面上卻是絲毫不動聲色,只吩咐人去把賬冊取了過來。林婕儀接過賬冊翻了翻,好嘛,繁體字,豎排,密密麻麻的還有許多專業術語,小護士林婕儀表示,完全看不懂。
朱掌櫃看她皺着眉頭把賬冊翻來翻去,當然明白是怎麽回事,便道:“小姐,正好府裏的安管事今天來鋪子裏視事,一會就過來給小姐回話。”
林婕儀随口應了,想起以前看的穿越小說,為啥人家能随随便便就能想出許多絕妙的主意,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至不濟也能把複雜的賬冊改成簡單易懂的會計表格,怎麽到了自己這兒,就什麽也不懂了呢?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啊!
正想着,有人掀了簾子進來,不亢不卑地給林婕儀施了個禮:“安平見過小姐。”
林婕儀擡起頭,出乎意料地發現所謂的安管事居然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長得斯斯文文的,不過态度落落大方,感覺也是個辦事利索的。
“安管事不必多禮,快請坐。”
安平在林婕儀對面坐下:“安平這兩日已把小姐名下店鋪的賬目整理清楚,各種移交的事項也已辦妥,正準備去蘇府回禀小姐。”
自有下人奉上茶來,白芷急急過去接了,放到安平面前的桌上:“安管事,請用茶。”,安平禮貌地點頭致謝,白芷不知怎的就臉紅起來,有點慌亂地站回林婕儀身後。
林婕儀有點奇怪地看了白芷一眼,道:“現在我名下的二十家鋪子都是安管事在幫忙管理着的吧?”
“正是,承蒙林老爺看得起在下,讓在下幫小姐打理店鋪,在下必不會辜負林老爺的厚望,定當竭盡所能。”
林婕儀笑道:“既然爹爹能讓你幫我,安管事必然是信得過的。生意上的事說起來我也不大懂行,一切還是有勞安管事了。”
林婕儀想林家是生意做得這麽大,自是有一套完善的經營方法,不需要自己這個門外漢來指手畫腳,自己幹脆做個甩手掌櫃:“不知道這些店鋪往常一個月的收益大概有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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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綢緞鋪和金鋪的收益較好,按照去年一年的平均數一個月有五百兩銀子左右的純收益,酒樓約為四百五十兩,其他的也有兩百到四百兩不等的純收益,小姐名下的二十家店鋪,一個月收益約為七千五百兩。以往這些銀子經由府裏的賬房對賬後就進了府裏的總賬,從下月起會直接劃到小姐的錢莊賬戶裏。”
林婕儀心中暗暗咋舌,雖然不知道這個朝代的貨幣價值,但七千五百兩絕對是一個大數目,想不到自己居然這麽有錢,這麽多錢該怎麽花還真是一個大問題呢。
林婕儀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自己的有錢老爸給自己的嫁妝中似乎沒有田産這一項呢,好吧,她承認自己是小農意識,但生意再好的店鋪也可能有倒閉的一天,但土地總是可靠的,即便偶爾欠收,第二年也能再好起來。何不把店鋪賺的錢用來購置一些田産呢?
那什麽《亂世佳人》中的斯嘉麗不是說嗎:“只有土地不會背叛你。”(你确定她真的這樣說過?),反正就是這麽個意思啦,有錢了買土地總不會錯的。
而且必須是悄悄地買,這樣即便林家出了事,也帶累不到她的頭上。雖然這裏的榮華富貴是挺讓人留戀的,但是危險啊,如果自己真的無力回天,讓現實随着小說劇情走,到最後就會落個悲慘的下場。最好是遠遠地給自己買塊地,然後找個機會遠走高飛,從此逍遙自在。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啦,按照劇情,林婕儀還能在蘇府作威作福十幾年呢,有的是時間慢慢籌備。
想到這些,林婕儀便寬下心來,聽安平彙報了一些店鋪的狀況,再親切地鼓勵一番,就離開了雲錦莊,四下随意閑逛起來。逛了一會,發現白芷這個小話唠怎麽突然變得安靜了許多,還時時若有所思的樣子,差點撞上了路邊的攤子。
“想什麽呢,走路也不專心。”
“啊?沒有,沒想什麽。”白芷耳根子居然紅了起來,林婕儀覺得好笑,小丫頭莫不是少女懷春了?
林婕儀本來是沒有目的的閑逛,雙腳卻似乎有意識般帶着她自動往前走,不知不覺就離開了熱鬧的商業區,踏上了一條冷清的小巷,白芷默默無聲地跟着,仿佛毫不意外。
直到林婕儀擡頭看見“仁心堂”三個大字招牌,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是跟着這具肉身的記憶,竟來到了它的前任主人最喜歡來的地方,蘇文青開的醫館門前。
明月巷裏雖然行人不多,但仁心堂裏還是挺熱鬧的,目測大概有十幾個人正在排隊等候看病,再加上已經看完病正等着藥僮抓藥的和陪護的親友,把仁心堂不大的店面擠了個滿滿當當。
其間一個身穿月白色素面緞裙,十五六歲左右的女子正跑前跑後地忙碌着,一會給新來的病患發排隊的號碼牌,一會又調劑安排有限的座位給看起來更不舒服的病患,一會兒忙着端茶送水,空下來的時候又趕緊幫着藥僮把抓好的藥打包,真是幹脆利落,伶俐得緊。
正在店堂左首坐堂問診的當然就是蘇文青了,他今天穿的還是月白色的外袍,跟抓藥的藥僮還有那個小姑娘身上穿的一個顏色,倒還真有點制服的感覺。
蘇文青笑得人畜無害,對待每一個病患都是耐心無比,輕言細語簡直像情人間的溫柔呢喃,讓人如沐春風。
下一位輪到的是一個看起來起碼有七十歲的老太太,整個人幹瘦得如同一片枯竹般,一條左腿卻腫起來幾乎有右腿的兩倍大,用布條胡亂纏裹起來,還有許多污血滲出,林婕儀站得遠遠的幾乎都能感覺到那裏散發出來的惡臭。
老太太身邊站着的大概是她的媳婦或者女兒,正不耐煩地聲聲催促着,卻又臉露嫌惡之色站得遠遠地,只伸長手臂作勢要扶,老太太想必是疼得難受,怎麽也使不上勁站起來,只是一片惶急。
蘇文青看見這邊的情況,伸出手臂手掌向下虛虛一按,讓老太太不要着急起身,自己站起來走了過去,竟然毫不避諱地就在老太太面前單膝跪下,動手輕輕揭下老太太腿上裹着的布條。
機靈的小姑娘早已打了一盆清水過來,擰了一塊雪白的布巾在一旁候着,蘇文青臉色都不變一下地就這麽半蹲半跪着幫老太太清洗傷口,動作輕柔地上藥,神色專注,修長的手指穩定有力。
饒是林婕儀做護士期間見慣了各種血腥惡臭的場面,此情此景還是讓她忍不住小小感動了一把,所謂的醫者仁心,白衣天使不就是應該這樣子的嗎?看得林婕儀都有點懷念自己曾經的工作了。
旁邊的女子也絲毫沒有害怕之色,有條不紊地打着下手,不時擡頭看一眼身邊的蘇文青,神色中是完全沒有掩飾的溫柔和深情,多麽和諧有愛的場景啊,林婕儀覺得這兩人真的是般配極了,不禁都為前任林婕儀的強行介入而感到羞愧起來。
正在恍然出神,忽然感覺到一道怨恨的目光直直朝自己射來,不由得涼飕飕地打了個寒顫。原來是那女子發現了自己,怨憤地瞪了自己一眼,轉頭在蘇文青耳邊小聲說了一句什麽,蘇文青擡起頭,冷漠地朝這邊看了一眼,微微搖了搖頭,便低下頭繼續工作。
女子給林婕儀丢了個輕蔑而鄙視的大白眼球,嘴角還有絲絲上揚的得意之色,可回過頭來繼續做事之時,卻再也沒了方才的熱情靈動,眉宇間多了一份落寞。
白芷看見那女子向自家小姐抛白眼,也不甘寂寞地回敬了一記:“這姚雪梅最不要臉了,明明都不是咱們醫館的人,還每月初一都死乞白賴地要來幫忙,其實不過是想勾搭咱們姑爺罷了,現在咱們姑爺都成親了,一個大姑娘家家的,怎麽還好意思來。莫非還想着做小不成?”
“你這丫頭,什麽時候也學會說這些難聽的話了?那她為什麽只每月初一才來?”
“還不是應給姑爺每月初一開義診,平時看不起病的窮人家都挑這個時候來,醫館裏忙不過來呗,平日裏哪有這麽熱鬧,她也不好意思來啊。”
每月一次的義診啊,林婕儀心中微微一動,蘇文青這個男人,也許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惡劣?可是一想到書中那些白花花的肉段子,禁不住又膈應起來,這男人哪怕再好也是別人的,自己還是有多遠避多遠的好。
再看一眼裏面那個如小蜜蜂般勤快地跑來跑去的姚雪梅,嘆一句你自求多福吧!心裏也不再對她覺得愧疚了,說起來自己還算幫了她呢,如果真讓她嫁了蘇文青,以後看到他和蘇笑笑之間的那些龌龊事,哭都沒地方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