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了秋後,江湛喬又有了新的事情要做—和劉姨學習怎麽種鈴蘭。
陳也不明白江湛喬為什麽要種這個,江湛喬當時一手拿着小鏟子一手捧着花盆,笑着和陳也解釋:“因為這是我媽媽最喜歡的花兒呀。”
以至于江湛喬總是能想起,暖暖的陽光撒在陽臺上,江媽媽一邊哼着歌一邊照料着她種的那幾盆鈴蘭的畫面。可惜江媽媽去世後,那些鈴蘭沒有得到及時的照顧,全部枯死了。
江湛喬對自己種的鈴蘭十分上心,什麽時候要澆水、什麽時候要施肥都記在了小本子上,還經常請教劉姨各種需要注意的事項,簡直寶貝得不行,就差把花盆塞進被子裏抱着一起睡覺了。
因為江湛喬想帶着自己親手種的鈴蘭去看爸爸媽媽。
不過今年是不行了,江爸爸江媽媽的忌日在即。江湛喬每天都會和那盆鈴蘭說悄悄話,拜托拜托快點長大開花,明年就可以帶你去見爸爸媽媽啦。
最近幾天陳也發現江湛喬總是在走神,吃飯時候走神、看電視時候走神、甚至給江湛喬講題的時候,講着講着江湛喬就不知道神游到哪了,雖然眼睛盯着作業本看,可一看就知道講的東西根本沒進腦子。
陳也拿筆用力敲了敲作業本讓江湛喬回神,疑惑道:“怎麽了?”
江湛喬無力地沖着陳也笑了笑,有些抱歉地說:“哥哥對不起,我、我有點聽不進去。”
見江湛喬的狀态實在不好,陳也就讓江湛喬去休息了。來送牛奶的劉姨正好看見這一幕,等江湛喬回自己房間後和陳也說:“小喬爸爸媽媽的忌日快到了,小喬這是想爸爸媽媽了。”
說到這個話題,陳也又不能理解了。劉姨惋惜地搖了搖頭,囑托陳也:“每年的這個時候啊,是小喬最難過的時候。你看他平時都開開心心的,天天咧着小嘴笑,就像從來沒什麽事兒能讓他難過一樣,其實是小喬懂事兒,怕江先生和我們擔心,憋在心裏不說。小也,這幾天你多陪陪他啊,他喜歡你、黏着你,你陪着他,他能轉移轉移注意力,不總想着這事兒。等再過幾天小喬看完爸爸媽媽回來,還得難受一陣子呢。”
陳也把話記在了心上,這些天的晚上都去陪着江湛喬睡覺。陳也還是習慣在江湛喬睡着之後把江湛喬抱進懷裏,但江湛喬睡得一點都不實,還總是說夢話,可嘟囔的聲音太小,陳也根本聽不清江湛喬在說什麽,他只知道江湛喬很難過。有次江湛喬可能是夢見了爸爸媽媽,睡着睡着便小聲嗚咽了起來,陳也只好一夜不睡守着江湛喬,一下一下順着江湛喬的背,一遍遍輕聲安慰江湛喬:“寶寶不哭,哥哥在。”
江爸爸江媽媽忌日的那天,江湛喬很早就起床了。江凜韬穿了一身肅蕭的黑色西裝,江湛喬并沒有穿黑色的衣服,而是穿了很日常的外套和褲子。他覺得這不應該叫做忌日,這只是爸爸媽媽出差回來了,他可以見到爸爸媽媽了的平常一天。
陳也目送江凜韬開車帶着江湛喬離開,江湛喬去花店挑選了兩束鈴蘭。
他不知道在那邊爸爸有沒有送給媽媽花,之前的時候爸爸總是送給媽媽花,不光是鈴蘭,玫瑰、郁金香、滿天星,還有很多他叫不上名字的。媽媽收到花兒時總是溫柔的笑,接着吧唧親爸爸一口,然後把收到的花放入花瓶中養起來,可以養好久好久。
所以這兩束鈴蘭一束是讓爸爸送給媽媽的,一束是他送給媽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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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地選在了山上,入秋了不免得有些冷,來祭祀的人并不多,顯得清淨又蕭索。江凜韬把祭品恭敬地擺放好,又拍了拍江湛喬的肩,讓江湛喬過來和爸爸媽媽說話。
江湛喬沒有江凜韬那麽嚴肅,笑着把花兒擺在了墓碑前,墓碑上的照片是江爸爸江媽媽在最美好年輕的二十歲笑得陽光又燦爛的模樣。
江湛喬擡手摸了摸照片,笑着說:“爸爸媽媽,我來啦,我現在十一歲了,長高啦,比去年長高了三厘米呢!”
江湛喬頓了一下,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淚:“我現在有哥哥啦,哥哥長得超級超級高,比我高了好多呀,不知道什麽時候我也可以長到哥哥那麽高。哥哥對我特別好,你們見到他一定也會很喜歡他的。叔叔、劉姨、小王叔叔,都對我特別好!我學習又進步啦,哥哥每天都會給我講題,我不會的題哥哥都會做,而且哥哥還比我努力,有時候我學着學着就想去玩了,但哥哥竟然可以一直看書做題,哥哥是不是很厲害呀?爸爸媽媽,我現在過得很好,很開心,你們不要擔心我,我、我會乖乖長大的。”
江湛喬滿臉是淚:“我好想你們呀,爸爸媽媽你們也要記得想我呀,我、我會再來看你們的。”
可能是山上的氣溫太低,也可能是江湛喬的情緒起伏太劇烈,晚上的時候江湛喬就發起了燒,高燒來勢洶洶,江湛喬窩在床上在被子裏哆哆嗦嗦,小臉燒得通紅,半夢半醒又哭又鬧喊爸爸媽媽。
江凜韬趕快找來了家庭醫生給江湛喬開了藥打了針,說如果沒有好轉再考慮輸液。
折騰完後已經快兩點了,陳也一臉擔心,緊緊皺着眉坐在床旁邊的椅子上看着江湛喬。
江凜韬見江湛喬穩定下來了,勸陳也:“小喬應該沒事了,太晚了,你先去睡吧。”
陳也沒有擡頭,不可商量地說:“我陪着他。”
江凜韬拗不過陳也,叮囑陳也別熬太晚,先離開了江湛喬的房間。看見江湛喬愈發幹裂的唇,陳也接了一杯溫水,拿小湯匙一點點沾在江湛喬的唇上喂給江湛喬喝。
喂完水後陳也坐回了椅子上,江湛喬睡得并不安穩,又在夢裏啜泣了起來,小貓似的嗚咽着:“爸爸媽媽…爸爸媽媽…”
陳也一只手緊緊握住了江湛喬的手,他的手比江湛喬的大了很多,可以完完全全地把江湛喬的手包裹住,另一只手摸了摸江湛喬的頭:“以後哥哥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