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果然是幹多打雜勞累的活,身體底子也比常人來得好,湘宛淳床上休躺天餘時間精神便一歸如初。出門撞面蘇霜染,湘宛淳臉上赧色心懷歉意,那天事情她仍耿耿于懷。若不是她,蘇霜染應該不會被諸多煩事纏身。
湘宛淳心有疑惑,不同于青蓮在身旁詢喳個不停,蘇霜染對那天她的落水并無心疑之處。這一如既往地善待體貼,叫看在眼裏的湘宛淳心喜之餘,虧欠之意更甚。
湘宛淳腦袋瓜的确算不上多聰明,但人的忠心顯而易見。提及皇宮後院帝王居所,無非尋常人家止步而望達官顯貴擠頸祈盼。然而,這外人眼裏奢華侈靡可望難求的深宮庭院終究只是個容納百态的爐鼎,魑魅魍魉無處不在,居心叵測假意交善數不勝數,唯獨那淳善厚忠的人确實少見,或許正因如此,蘇霜染一度把她與青蓮帶在身邊。
後宮日子過得長也是長、短也是短,起早摸黑幹一天的活真能累壞人,但眨眼年歲卻又讓人覺着時間失逝不過如此而已。若少了那些眼紅心嫉的人栽贓陷害,這樣的日子便是過的安逸平淡,壞事黴事在所難免,湘宛淳對蘇霜染的留收依舊心懷感激,三年下來感情有增無減。
湘宛淳轉瞬變成了大丫頭,宮裏好吃好喝也用不着日曬雨淋,人養白養胖不少同時個頭往上竄了些,說是如此,青蓮欺負起她來還是一套套的。文然亦然,喜歡将湘宛淳耍得昏頭轉向。他如今也快入外傅之年,本該随着年紀增長逐漸收斂安分,在別人面前他确實稱得上規矩威嚴的皇子,但在湘宛淳這兒不知怎的文然這孩子本性就是抹不去。
“每年過生,總是那麽幾套過場節目,本宮看得都膩味了,”文然一臉悵然,爾後故作深沉嘆息道,“盡管不大喜歡,好賴也是為本宮辰日助興,本宮又不好掃人面子。”
湘宛淳聽了心裏直樂,文然小小年紀已經對這種事情如此不耐,那每年生辰都得請宴請群臣的文皇帝豈不是早該厭煩透了?
就算話講得隐示并不顯白,三年相處下來,湘宛淳也能知曉文然這一本正經的模樣不過是來忽悠人的,讨要禮物才是他心裏話。想文然随着戲耍花樣增多臉皮愈發厚實,湘宛淳佯言糟糕:“哎呀,奴婢把這重要日子給忘了。”
文然一聽,臉上忽明忽暗全是不喜之色,他口氣躁急地質問道:“這是本宮最為在意的日子,你怎能如此不挂心?”
難得逗回文然,湘宛淳定然不會錯過這種好機會,她正兒八經替自己辯道:“秋冬将至,奴婢又負責打點娘娘日常起居,添置衣物被褥的差事自然就落到奴婢頭上。奴婢這幾日忙着到尚衣坊清點物料,是忙昏了頭。”
“哼,你這丫頭膽子倒是愈來愈大,還敢拿母妃同本宮說事了!”文然臉皺成團,顯然對湘宛淳這種說辭不甚滿意,“母妃的生辰你倒是記得清楚,本宮的就給忘了,你這分明是沒上心。”
文然聰明,那番話論并未把他糊弄過去,湘宛淳直喊冤枉:“三皇子真是誤會奴婢了。這事不僅是奴婢,全淩霜宮裏的人都知曉的啊。”
“你這莫不是暗示本宮不是淩霜宮的主人,你便可以随意應付了?”文然怒目而瞪,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三皇子這牙尖嘴利的本事不會是同青蓮姐姐學的罷?湘宛淳言辯不過,只得連連講道:“奴婢萬沒有這樣的心思,還請三皇子明察。”
“本宮都已親耳所聞,這還不算明察?”文然駁道,但又不舍得為難湘宛淳,冷哼兩聲,話裏不乏霸道味兒,“得了,反正還有月餘時間,你此前務必為本宮備好禮物。”他特地将這務必二字咬了重音,生怕湘宛淳聽不見似的。
文然越是顯得在意,湘宛淳越是想撓他的心,于是人壞心眼愁然問說:“若奴婢不小心給遺落了那該怎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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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已然不滿,文然聞言更是火氣上竄,他直硬講道:“你敢!”話音落下,他瞧見湘宛淳一臉淡然笑意,這才明曉自個兒是被人唬了。哪會甘願被人騙得團轉?文然心裏霎時來了主意,眼眸如星,皓齒微露:“既然這般擔心,那本宮提早索要得了。”
“只是奴婢這禮物還未備好,三皇子如若提前取索,又該如何拿到?”湘宛淳不解。
文然故作神秘地眨巴眼睛,随後笑言:“你肯定有的,且放心吧。”
話講得含糊不清,湘宛淳反倒想聽聽文然想要讨要的物件,心有好奇不免追問:“那是什麽?”
湘宛淳落了套,文然心裏甭提有多得意,見對方聞言湊近,他眼珠子咕嚕兩圈,還偏吊人胃口了,緩悠不急講道:“你想知道?”
“三皇子若不告訴奴婢,奴婢該如何給三皇子呢?”湘宛淳也不藏瞞,大方點頭。
“那你靠近點。”文然勾勾手,把湘宛淳招呼過去。也不知要講怎樣的事竟弄得這般隐蔽,湘宛淳見狀把腦袋湊過去,看他耍什麽花樣。
“太遠了,再近些。”文然密叨講道。
湘宛淳只好将臉再往近探:“這樣可好?”
見湘宛淳沒有提防,文然迅速傾身在她臉頰上啄了一口,而後人手腳敏捷竄到數丈遠的地方,賊亮眼睛說道:“本宮讨得就是這個。”
湘宛淳始料未及,被親了個結實。回神才恍然明白自個兒中了招,只是不曾想過文然會如此率性而為,湘宛淳受驚,緊捂被親過的地方,臉頰更是彤紅能滴出血來。她一面惱急跺腳一面又在左顧右望,畢竟這一幕要給人撞見,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幸而兩人站足地方是塊旮旯地兒沒有來往宮人,湘宛淳方得以松口氣。
湘宛淳只覺文然我行我素不得帝王子嗣的樣子,男女授受不親不可莽撞胡來的道理文然早該懂得,那這會兒又算個什麽事?不過終歸把文然當作耍嬉愛鬧的孩童而已,除了尴尬赧然,湘宛淳并未心有芥蒂。
過了會兒,文然探着步子回來,不想湘宛淳還願意是搭理他的,膽子大了些,但仍憂怕人餘怒未消,話音軟聲軟氣,文然問:“氣兒可是順了?”
……這什麽話?如若當時早有憬悟而非冒失魯莽,現今也無需如此小心翼翼。湘宛淳緩了緩臉色,口氣無奈可何:“奴婢不敢。”
文然又往她身邊挪近一點:“既然如此,那本宮再讨要一個也無妨了。”
“你!”湘宛淳語塞講不出話來,人不覺往後退幾步,待察覺時直惱自己顯弱,湘宛淳又端出一副正經樣子,“還請三皇子不要拿奴婢開玩笑了。”
湘宛淳這臉變得太快,文然不得已負手搖頭直嘆:“本宮不過是逗逗你罷了,不想你如此介懷,還真是無趣得緊。”明明就是自個兒輕率做事惹人不悅的,文然一副在理樣子倒把自己過錯往別人身上賴了。
湘宛淳聽了是哭也不行笑也不行,應着文然的話說:“奴婢愚鈍之舉壞了三皇子的好興致,奴婢心有惶恐,不敢再擾三皇子雅興這便退下。”話裏的怄氣味道文然是聽出來了,不過湘宛淳話答得恭敬,他挑不出半點毛病。
“嗳,你走什麽?本宮還沒準你離開。”不料湘宛淳當真要走,文然緊忙喚住。
“奴婢留在這裏可好?”湘宛淳佯作苦惱,蹙眉問,“若是讓三皇子覺着無趣了怎麽辦?”
“就是無趣又如何?本宮喜歡便成。”半響默然,文然梗着脖子哼道。
湘宛淳失笑,念着文然肯如此回駁實屬不易,給了面子附和:“是是,三皇子喜歡便好。”
兩人遠處鬧得正歡,全然沒有留意樹後那一抹悄然離去的身影。
……
夜晚風大,蘇霜染有些睡不着推門出來散步。尋聽琴音随步而去,蘇霜染來時便見月光籠罩下的淺色人影。月輝隐照湘宛淳臉上,平日巧乖面容此時由顯柔靜寧和。心裏一動,蘇霜染嚼笑上前。
湘宛淳極少會在深夜遇見蘇霜染,畢竟蘇霜染向來早睡,人自然有些訝異:“娘娘怎麽出來了?可是睡不着?”瞧見蘇霜染衣着單薄,她連忙将披挂在身的衣裳取下,為貼心蘇霜染蓋上。
湘宛淳動作麻利,人連拒絕的話來不及出口她已将衣服搭好蘇霜染身上。湘宛淳說:“娘娘小心着涼。”
“本宮也只是出來走走,馬上回去睡了。”蘇霜染正要将衣裳取下遞還湘宛淳,被她伸手制止。
“奴婢也差不多練完,準備回去睡了呢。”湘宛淳回道。
這一幕尤為熟悉,倒是令她憶起往事,蘇霜染凝望湘宛淳的清秀容顏,悵然嘆笑:“果然是大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