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與首席解戰袍02
檢查完畢,在确認并沒有哪裏出錯之後,蘇秋白被從檢測線上放了出來。
只是被植入了一個監控程序監測體內數據,以觀察之後一月的表現而已。
表現正常,就只是把之前的失誤記錄在案;表現不正常,就判定格式化并回收處理。
——換而言之,死刑,緩期一個月執行。
蘇秋白:感覺還可以?
畢竟,作為一個看起來似乎“出現未知問題”的機械,在全面檢查卻依舊查不出來問題後,不被省事地直接拆了重組,就已經是很幸運了~
蘇秋白以機械設計與智能處理專業學生的身份這麽想着。
并且在自己被帶着出去,據說是要先送回機器人儲藏室的時候還挺樂颠颠的。
只是照舊觀察了一下押送他的兩個機器人,在确認了他們身上的配置之後對照着自己,又比較和分析起來,又在走了一路,越走越見到更多機器人與更少的人後,被帶到了一個門崗前。
門崗由銀灰色的金屬構成,并配有重武器,一眼看去就是肅殺與“閑雜人等勿擾”。
蘇秋白對着門崗猜了一下它的感應範圍與殺傷力強度,并在估算反應速度的時候,看到關着的金屬門一下開了。
“咔噠”
機械解扣的聲音響起,門崗前押他過來的機器人之一正收起向感應器出示的一份文件。
門開後,蘇秋白和機器人們無聲進入門內。
然後,蘇秋白按照程序被帶過一道道關卡,在一次次見到不同的電子文件被出示後,在層層守衛的肅殺裏,不由對“儲藏室”感覺到幾絲好奇。
懷着這幾絲好奇,一直到天黑,蘇秋白才被帶到一個大型倉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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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庫的門有好幾個他那樣高,并且在又一份文件被出示後,從門內傳來機械轉動的聲音。
“咔”
“咔”
急促而密集的聲音裏,蘇秋白推測着這扇門的防禦能力和強行開啓這扇門的難度,并在這一道道聲音裏,好學且探究地等着眼前的大門開啓,想着門後的機械世界又會是怎樣的強度與智能化。
而這些東西,是不是又能幫他把系統所說的探索新科技的附加任務,完成一部分。
但是随着門開,他剛才的想法與玩笑卻全在滿目的機器人裏消失,只在門後井然有序的擺放裏,瞬間想到了一個可能,冷汗直冒——
門後是亮如白晝的白色燈光,白光把房間內每一個角落都被照得清楚分明,一架架垂直的頂天立地金屬架子與很多金屬板,将這層的房間分成密密麻麻的許多小格子,而每個格子,則是恰好能擺放一個呈收納狀态的機器的大小。
房間裏的機器人全部都收縮成了一個小箱子的大小,自覺歸為在那些格子裏。
——他會成為那些縮成一個小箱子大小的機器人裏的一個。
腦袋垂下,含在胸前,背部垂直,貼合在格子的一邊,手腳并起,在正前方豎成一條線,把自己蜷縮成一個個光滑的平面而容納在格子內。
被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格子所桎梏着,沒有任何空間。
——這裏仿佛是一片監獄。
——又恍若一片“死海”。
蘇秋白在這個想法冒出來後,對着滿室密密麻麻的機器人和滿室的死寂,感到一瞬間的窒息。
并被推了進去。
***
“系統先生?”
不知道呼喚了幾次,蘇秋白頭暈地蜷縮在格子裏,感到手腳有些發冷。
這應該是錯覺。
畢竟作為機器人,是不會有手腳發冷的這種感覺的。
但是在這錯覺裏,他一直被禁锢在格子中,看不到除了自己現在的金屬胸部之外的任何東西,做不了任何能夠伸展自己的動作,連視野內最開始存在的明亮光線,也在晚上十二點之後瞬間消失。然後架子的兩邊落下金屬板,将格子封閉起來。
他在黑暗與窒息裏漸漸難受,并且開始自己給自己找事情做,呼喚起唯一能溝通的系統。
只是在呼喚後,等待得有些久。
好像倉庫裏的燈已經是熄滅了好多天,他在漆黑與封閉裏待的時間無休無止一樣。
他在這錯覺裏一邊提醒着自己,這會的真實情況,一邊卻呼吸慢慢雜亂起來,腦子也開始混沌,慢慢失去章法。
混沌裏細細密密的汗珠好像出現在額頭,蘇秋白恍惚中想要撫去汗水,又在幾乎要操縱這個機械身體動作的時候喊自己一聲,理智戰勝欲望,清醒一瞬間,停下那一會的沖動。
[在的。]
好在,系統在他又一次阻止自己的動作後,終于出現了。
[抱歉,蘇先生。剛才有任務者出現緊急狀況,我需要去進行處理。所以不能及時對您進行回應。請問您需要什麽幫助嗎?]
當初随機性出現了三次以勸說蘇秋白簽訂合同的系統,在簽約後因為負責很多人而依舊是随機性在線。并在被呼喚後,急急處理完手頭的事而趕來。
蘇秋白則在收到訊息一會後,才模模糊糊反應過來,并心裏重新确認一聲:
“系統先生?”
——幽暗封閉的空間裏,蘇秋白在監控程序下一直不敢亮燈,也不能啓動機器人的任何程序,只能待在狹小的格子裏等待着。
他在那一片漆黑裏的時候,感覺自己好像在發抖一樣,頭暈目眩,想要逃離。
又在不能動作的情況下呼喚着系統,一邊喚,一邊等,一邊等,一邊自己給自己找事做,讓自己不至于被這裏的黑暗與封閉所快速擊倒。
他開始的時候在心裏唱歌,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抖,但還是唱着學校的校歌;
後來是在心裏背書,在唱了很多遍歌後,開始覺得頭暈,在暈眩裏回憶上過的課程;
再後來是數數,當知識點都背完了,而其他內容他還不知道的時候從一開始數,數着數着,手指好像在跟着數字一起顫抖,偶爾一走神就似乎要抑制不住地真的動作,于是他迅速回神,恍惚間像是按住自己發抖的手指一樣忍住了動作,卻又在走神後數忘了數字,就再重頭開始數。
當系統到來的時候,蘇秋白已經模模糊糊,不知道自己數的是第幾個“571”了。
他在這個“571”數完之後,終于收到系統的消息,在系統需要負責很多任務者并因此總是随機性出現的情況下,好像得到了回應。
并瞬間放松下來,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系統先生?”
他沒在意那個禮貌性的致歉,只是在似乎收到訊息後,又問了一句。
不敢真的确認,系統是确實存在的。
[在的。]
蘇秋白又笑一下,在這會終于有人出現後,放松一點,有點傻呵呵的。
“嗯。”他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虛弱,但還是笑着說:“我們可以說說話嗎?”
系統的消息暫停了一下。
短暫的停頓裏,蘇秋白幾乎要在無邊的黑暗裏再度緊繃起來,在一片窒息中,以為剛才的訊息其實只是他的幻覺。
——其實系統還在處理其他任務者的重要事情,像是在簽約的時候就提醒過的那樣,需要按照事情的輕重緩急來排序處理。所以并沒有回來處理他無關緊要的心情。剛才的訊息,只是他在急切想要有個人存在的時候所産生的錯覺。
他恍惚地想要扶額,想拍一下自己讓自己清醒,又在想到自己現在正在監控程序下,不能調動程序,且也沒有空間亂動後,心裏迷茫一瞬。
不過好在,很快,他就在迷茫裏收到了回應——
“好的。請問您想說些什麽?”
與蘇秋白如出一轍的聲音從腦海中傳來。
蘇秋白在聲音裏笑開,一喜,瞬間放松下來,喜完,卻是在有些熟悉的音色裏反應過來這聲音的來源後,片刻驚訝。
“這是……”
蘇秋白對着與自己似乎毫無差別的嗓音訝異。
系統解釋:“因為是緊急前來,沒有攜帶音源和合成聲音的程序,所以我就選擇了‘臨時采集這個世界的聲音信息以進行通話’的方案。并且在采集的時候,根據與我的聯系的緊密程度排序,優先使用了您的信息。”
他頓一下,用蘇秋白的聲音說,“如果您不喜歡被模仿,我可以選擇其他聲音或者合成新聲音。請稍等。”
蘇秋白在系統打算暫停聊天,似乎要合成聲音的時候,在心裏緩緩搖頭,在精神幾次的與放松後的疲憊裏,雖然感覺和用自己聲音的系統對話,很像是自己在和自己說話,有種瘋瘋癫癫的感覺,但是……
“您覺得這個聲音可以嗎?”
——有人說話,總比真的瘋瘋癫癫地自言自語好。
蘇秋白剩下的想法,在系統已經換了個聲音後被按下去,并且在不久前剛聽過這個聲音的情況下,一下回想起當時的那種心裏飄飄然的感覺:
“嗯,就這個吧。”在這道聲音下,蘇秋白因着一點聲控的私心,有點心虛與氣虛,“麻煩了。”
系統語氣一如既往:“好的。那麽,請問您想要說些什麽?”
語氣溫和有禮,聲音清越優美,比起這道聲音的原主人,系統模仿而來的話語在溫吞的語調下,似乎更溫柔而更讓人沉溺其中。
不似潮起潮落間那撥動心弦的狂風,更像是陽光明媚沙灘下的徐徐暖陽,溫溫柔柔的,悄無聲息間撫慰精神上的疲憊。
——他模仿的,是任務目标夏沉星的聲音。
只是比起夏沉星本人所說出來的話語,系統的言辭間多了幾分溫和與禮貌,也多了幾分恰到好處的疏離。兩道聲音比較起來,像是一個人在年長之後與年輕時候在語氣方面的差別一般。
蘇秋白在聲音裏悄悄喟嘆一聲。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回去搜集數據重新調整聲音,然後再回來。”
系統卻誤以為他不喜歡這個做法,轉而貼心地進行提示。
蘇秋白:“不需要的。”他在黑暗與封閉裏聽到聲音,直接阻止了系統想要離開的想法,并在說完後才補充,“随便說些什麽就好。”
什麽都可以。他想。
其實,只要不是一個人孤單地待在狹窄封閉的地方,好像被世界遺棄一樣就可以。
是不是夏沉星或者自己的聲音,并沒有那麽重要。
蘇秋白在系統溫和的聲音裏這麽想着,微微喘息,卻是在之後的優美聲音裏,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
并且在系統的一聲聲話語裏,感覺到現在的身體身體似乎正在逐漸僵硬,在僵硬裏,更加緊貼格子四壁一樣。
他在這變化裏心裏顫顫的,卻只是更加小心地聽着那道唯一的聲音,壓抑着自己顫抖的沖動,按捺着自己逃離的情緒,努力維持着機器人的身份而只安靜蜷縮着。
只是在沉沉的無邊黑暗裏,即使聽着聲音也有些混沌,又在那些窒息封閉中,一次次在交談中敲醒自己,又一次次頭暈迷糊,再不斷循環往複,并在循環裏愈來愈難受,感覺這種煎熬好像怎麽也到不了盡頭一樣……
直到一整面的明光真的照了進來,黑暗而壓抑的一切被瞬間充斥着明亮的視野所替代,新鮮的空氣瞬間流通進來而振奮人心,而那道一直陪伴着他的聲音說着:
“謝謝老師。”
優美而慢條斯理。
蘇秋白在一瞬間被解放後,耳邊還回響着最後的一句話,就已經感覺自己被人抱出了格子。
懷抱裏滿是溫熱與柔軟,似乎還傳來了鮮活的脈搏聲。
不再是格子裏的無邊死寂。
作者有話要說: 夏沉星[特意溫柔語調]:聽說有人說我命裏缺聲控。
蘇秋白:我不是我沒有……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