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何清榆徹底失去了意識。
??其實她是否清醒着,也無甚區別,一樣的目光麻木,往日裏不論是宋糖怎麽弄,都會熱情的纏上去……
??被宋糖扔在淩亂不堪的床上,身體就像一條死魚,但沒有任何動靜,也不拿被子去蓋住,直愣愣赤條條躺着。
??好像一個人存在的意義就是被使用。
??宋糖心中有氣發洩不出來,無名怒火在胸膛裏橫沖直撞,語氣僵硬:“我回公司,希望姐姐乖一點,不要讓我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何清榆一動不動,像是沒有聽到這句話,一行淚水從眼角滑落到頭發中,只有起伏的胸膛,才能證明她還是活着的。
??心如死灰,不過如此。
??她最終還是不放心讓何清榆一身泥濘,把心愛的人抱起去浴室洗幹淨,洗澡的過程就像是在洗一個不會動的物品,只有在實在弄疼了才會哼唧兩聲。
??身體上的傷疤新舊交疊,很難想象這個人原先的肌膚幾乎是嫩豆腐一般光潔無暇。
??何清榆的頭無力垂在宋糖的肩膀上,發絲覆蓋在臉上,水滴從額頭滴落眼睛,連下意識的眼皮跳動都沒有。
??消瘦的身體抱在懷裏都覺得硌手,臉上是不帶血色病态的蒼白,下嘴唇全是血也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宋糖幾次三番想要開口說話,見何清榆這般便什麽都說不出了,只好把她裹會到被子裏。
??何清榆在薄被中蜷縮在一起,下巴抵在膝蓋上,隔着被子能看到裏面的軀體不安顫栗。
??像是在外面受盡欺辱的小動物回到自己破落的巢穴。
??床頭的粥早就涼透了。
??宋糖抿住雙唇,眼中淨是紅血絲,“姐姐,你何苦這般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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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榆沒有反應。
??何清榆原先是多驕傲的一個人啊。
??過去良久,宋糖俯下身輕輕拍打何清榆的肩膀,告別道:“姐姐和我一起好好過日子不行嗎,我能勝任一個好妻子……廚房裏溫着粥,記得喝。”
??何清榆在被子裏豎起耳朵聽宋糖的動靜,直到确定人已經走了才爬起來,“系統看我演技怎麽樣!”
??系統絕望:“我看不到演技,我的世界裏全部都是馬賽克。”
??何清榆挪動身體去吃床頭櫃的粥,大口吞咽也不管粥水流到下巴和鎖骨上,硬是給她吃出來玉盤珍羞的既視感。
??房間中的攝像頭記錄下這一幕。
??何清榆:“從現在開始我是不是可以當一個什麽都不問的米蟲。”
??系統:“理論上你屬于體力勞動者。”
??何清榆:“嗯?你不對勁??”
??系統唾棄道:“你腦子裏全是黃色廢料,但凡你把心思用在任務上,也不至于現在還沒走完劇情。”
??何清榆:“……”頓時想到高中班主任。
??何清榆試探:“大魔王已經不會去火燒大樓□□了,按理說任務已經完成了。”
??系統:“還差一個,別忘了上一個時間線大魔王把原主的呼吸機給拔了,你不能給她這個機會。”
??何清榆:“啊,這……”
??何清榆道:“你看着吧,我要給我家小六好好上一課,輕易把真心交出去可不是一件好事。”
??“按理說她應該謝謝我。”
??系統崩潰:“大魔王倒了八輩子黴才遇到你。”我倒了八輩子黴才遇到你這個宿主!!!
??系統匆匆告別:“我去看貓和老鼠了,你加油。”
??何清榆感受到腦子裏突然掉線的系統,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在心中思量,與此同時角落中的攝像頭閃過詭異的光芒。
??攝像頭的另一端連接着宋糖的手機,她在車內把自己走後的畫面一幀不落下看個仔細。
??其中就包括十多天沒有正經吃過東西的何清榆大口吞咽冷粥。
??她緊緊捏着手機,心髒的每一下跳動都帶來無與倫比的痛楚,她知道自己是徹底毀了一個人。
??開車的司機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後座上的女人比何總還要恐怖,昨日有個多嘴的司機提及何清榆,被當場辭退。
??何清榆在床上坐了一會,打開投影儀,入眼的第一幕是宋糖接手自己的公司,憑借着手段和何清榆簽名書搞定了反對的中上層。
??就連一路為何清榆保駕護航的元老都被收買,這才讓接手過程變得順暢無比。
??這個元老正是何清榆找系統托管的工具人,為了讓宋糖名正言順把自己關起來,何清榆煞費苦心。
??但是這一切宋糖都不知道,她看到的只有何清榆對着投影儀上面的畫面露出濃烈的絕望。
??何清榆一動不動看投影,把新聞的片段保存下來,反複觀看,像是要把這一幕徹底刻入腦海。
??“小糖,這是我欠你的。”
??滑動的畫面從它晶瑩剔透的眼珠子中不斷閃現,直到何清榆因為低血糖和胃部痙攣而暈倒時,牆上的剪輯依舊繼續播放。
??無聲宣示她的罪孽。
??宋糖看何清榆開合雙唇,吐出一句話。
??她以為自己聽到何清榆道歉會開心,但當心愛的驕傲的始終目中無人的姐姐示弱,宋糖忽覺好像哪裏出現了問題,現實不該是這樣。
??現實應該是姐姐認錯,自己原諒表示以後可以一起過日子,擁有母親宋雲起一輩子都沒法實現的幸福家庭。
??因為剛接手何清榆的産業,宋糖每日忙碌奔波,鮮少有時間停下來,更別說去宅子裏看望何清榆。
??就連打開攝像頭的次數也變少了。
??原先宋糖悄悄裝上十幾個攝像頭,是擔心何清榆在她背後伺機報複,她擁有修改密碼鎖的權限,可以把宅子中所有的窗子門全部關死,結果何清榆的活動半徑僅限于卧室和冰箱,每日做的最激烈的運動是從床上走到落地窗前,雙手扒着欄杆往外面看。
??宋糖不知道何清榆在看什麽。
??等她再次來看何清榆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月,當手放在門鎖識別器發出特的滴滴聲時,宋糖聽到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何清榆睜着興奮到不正常的眸子大喊:“小糖!”
??宋糖被何清榆的熱情吓得後退了半步,“這段時間忙,沒來看你,抱歉。”
??何清榆展露笑顏,使勁搖頭道:“小糖快進來,我想死你了!”
??何清榆話音剛落正想往宋糖身上撲,忽然在半空中停住尴尬地後退了一步,低下頭略顯窘迫,“快,快進來吧,院子裏的海棠樹結果子了,我洗了洗,很甜。”
??宋糖看何清榆反差巨大的态度和細微的小動作,頓覺不對,她沒說,被何清榆小心翼翼牽入會客室。
??玻璃茶幾上放着小山高的紅豔豔的海棠果子,何清榆獻寶似的雙手捧給宋糖,期待地瞧向她。
??宋糖看何清榆異常的模樣根本沒有去伸手接海棠果子,她以為自己會看到半死不活的姐姐,或幽怨或憤恨或悲怒,怎麽也沒想到她比同事的女兒還活潑。
??何清榆咯咯直笑,“小糖小糖,從前是姐姐做的不對,小糖原諒姐姐好不好?”
??“姐姐會很乖的,每天在門口等小糖來坐坐,小糖不要找別的小情人好不好?”
??何清榆不知從哪找來一根全是刺的柔韌枝條,遞給宋糖,笑容依舊順從又祈盼,“小糖不開心可以發洩在姐姐身上,能被小糖斥責是姐姐的福氣。”
??“就像是這海棠果子,不讨你開心,便沒有存在的必要。”說着何清榆把鮮豔的果子一股腦扔進燃燒的壁爐裏,發出噼裏啪啦的爆裂聲。
??“給你海棠果子的人也有錯,”何清榆長裙下什麽都沒有,她跪在雪白的長毛地毯上,趴伏在宋糖的膝頭,祈求看着她,“小糖,你把一切不滿都發洩在姐姐身上,不要去找別人好不好?”
??宋糖後背一緊,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