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你說,應該怎樣雙修
越懷真在院子外頭很是暴躁,等得心焦。
她的眼神變得幽邃陰沉,太陽穴突突跳動,幾乎壓不住內心深處的那一股破壞欲,只想與人酣暢淋漓地打上一場,纾解頭疼。
往日的她的确是這麽做的。
被抓回來的不管自願不自願,到後面都是迫不及待出來見她的,可是偏偏這位女仙動作極為磨蹭,半天不見人影。
燈籠垂挂在院子外,幽幽的燈光照着地面欣欣生長的靈華靈草,越懷真按了按眉心,将那股暴躁強壓下去些許。
在森獄鎮守,她這一脈并不像其他幾脈失去戰鬥與化形的能力,然而多多少少被其影響了,頭疼這個症狀怕是怎麽也好不了了。
屋中的宣清和慢條斯理地起身,她一伸手,搭在了屏風上的法衣便飛到了手邊,濕漉漉的長發披垂在身後,逐漸洇濕了素白的寝衣。她眨了眨眼間,一邊系着腰帶,一邊軟聲細語道:“進來吧。”
越懷真眼皮子跳了跳,沒想到這“七十二”還不出來,她都要被氣笑了,索性大步地推門而入。氤氲的水汽混雜着湧動的靈機,前方的綽約身姿似是霧中花、水中月一般朦胧虛幻。比起先前的七十一個人,如今的面前人幾乎可以用“纖弱”兩個字形容。越懷真也愛看美人,然而在仙界之中,美人的戰鬥力也是極強的,不知這位怎麽樣?
“山主。”宣清和轉身凝視着越懷真,眼中浮蕩着迷茫與不解。
單薄的寝衣被水滴洇濕之後,那如玉的肌膚便若隐若現。越懷真的視線自她圓潤的肩頭掃過,最後定定地落在了她的面容上。她的眉頭皺着,薄唇也緊緊地抿着。她快步走到了宣清和的跟前,像是要迎向那股香風,然而在即将與美人相擁的時候止步,越懷真擡手施了一個法訣,冷淡道:“連施咒弄幹自己也不會麽?下回不要這般了。”
宣清和故作羞怯地垂眸,她低低地應了一聲。
心中暗想道:所謂美人新浴,是話本子欺我!
越懷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宣清和,眼中掠過了一抹狐疑,這樣柔弱如風中花能夠當得起“雙修”麽?思忖了片刻後,她攢眉道:“你能行嗎?”
宣清和:“……”她打遍各地無敵手,還真沒有人這麽說過她。她宣清和怎麽可能不行?鳳來山主如此姿容,想來也是不虧的,只要丹玉到位了,什麽姿勢她都可以。心思一轉,她往後退了幾步坐到了清涼的小榻上,望着越懷真道,“山主,請。”
越懷真揉了揉眉心,只覺得太陽穴跳得更為厲害。她望着宣清和,提高了聲音道:“拔劍!”
宣清和一怔,不太明白,雙修的時候拔劍做什麽?還沒等她開口,越懷真便道:“這兒場地太小了,出去。”說完便風風火火離開了屋子。宣清和攏了攏衣襟,她跟上了越懷真的步伐,擡頭瞧了瞧那輪懸在上首的明月,又垂眸望着一臉煩悶的鳳來山主,她的眼中浮現了一抹困惑,問道:“山主,要怎麽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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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其他的雙修法子麽?”越懷真不耐煩地瞪了宣清和一眼,在頭疼的作用之下,看誰都覺得可恨,早就沒有了那風月旖旎。動作慢,不上道……她給宣清和貼上了好幾個标簽,暗想着下一回一定不過來了。
宣清和聞言展顏一笑,應道:“自然是有的。”風月在那如同星子一般的雙眼中,庭院中的人長身玉立,顧盼神飛。
越懷真心一顫,她挪開了視線,不再看宣清和那蠱惑人心的笑。她道:“那你說,應該怎樣雙修?”見宣清和紅着眼睛不言,她眉頭蹙得更緊,道,“別廢話了,拔劍吧。”她的頭又開始疼起來了,雙眼中布上了血絲,望上去猩紅如血。
偏抛媚眼給瞎子看。
宣清和忽然間就明白過來了,怪不得望紅蕖說“累了點、慘了點”,敢情是這樣的雙修啊!
真正的劍修從不怯戰,除非……為了丹玉。她怕自己一動手将“靠山”打跑了,那在這“舉目無親”的仙界,要如何養活自己和天刑劍吶?“我、我不能。”她望着越懷真開口,那語調連她自己聽了都打了個寒顫。
越懷真:“……”掌風已經逼近了宣清和,然而瞧着傻站在原地的人她也打不下去啊!驟然将渾身湧動的磅礴靈氣收起,只是在疼痛的折磨下,她的意識不甚清楚,用力過度。那如潮水般的靈力回湧,給她自身造成了負擔,驀地吐出了一口血來。
宣清和吓了一跳。她沒想到會是這般的場面。難不成鳳來山主找這麽多人“雙修”,就是因為得了這種奇奇怪怪的病?不打架就會吐血,就會死?她眼中飄過了一抹掙紮,那只吐了血之後的人直接暈眩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還是天刑劍自發地飛了出來,接住了差點砸到地上的越懷真。
長劍清鳴,明顯是跟宣清和抗議。
宣清和無奈了,她伸手抱起了越懷真,手指搭在了她的腕上,趁着她昏睡一探究竟。
靈氣紊亂,經脈逆行,識海崩潰……分明是走火入魔之兆啊!還有,她的體內還被種下了一種混亂神智的毒,名曰“一氣混玄”,要不是妖族天生肉身強悍,恐怕已經香消玉殒了。
這鳳來山主是得罪了誰啊?宣清和眉頭越皺越緊,望了眼懸浮在一側的天刑劍,她慢吞吞地開口道:“考慮再找一個新的飯票嗎?”天刑劍一聽這話頓時大怒,劍柄上下左右搖動,要不是顧忌着越懷真還在宣清和手中,早就飛過去将自家劍主敲得滿頭包。
“啧,也不知道是誰的劍。”宣清和認命地嘆了一口氣,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枚湛然的靈丹,塞入了越懷真的口中。在下界的時候,她什麽毒沒有見過?有的人堂堂正正打不過,就非要做那陰溝裏的老鼠!她身上自然會攜帶着各式各樣的丹藥,說起來煉丹也是吃丹玉的活計。虧大了,在鳳來山賺的全部都賠了進去,甚至還倒貼了不少。
宣清和還想替越懷真調理氣息呢,哪裏知道這丹藥一入口,越懷真便化作了一只酷似小黃雞的毛茸茸團子。
“這是……鳳凰?”宣清和吃驚地望着小團子,片刻後搖了搖頭。應該不是原型,可能是血脈天賦,為了使自己更好地修複體內的傷才化作了這一形态。
次日一早。
越懷真便從沉睡中醒轉過來了,不過再醒來的剎那,她覺得有些不對勁,等發現自身變成了小團子的姿态,頓時心中駭然。要知道此刻的她是最為虛弱的時候,唯有在族地的時候她才敢化作這一形态,七十二對她做了什麽?她松開了那被勾出兩個破洞的衣襟,撲棱着翅膀落在地上化回人形。一雙幽邃的眸子中掠過了一道殺機,只是在動手的剎那她又遲疑了。
可能是自身出了意外,與她無關。而且這一覺……是她數百年前少有的安逸。
她深深地望了宣清和一眼,轉身快步離開了。
宣清和早就醒來了。
她也感知到那抹殺機。
只不過在越懷真離去的時候,她才坐起身,彈了彈天刑劍,哀怨道:“虧大了,你說是不是?”
天刑劍将劍柄搖得像是撥浪鼓。
宣清和面上的神情越發哀怨。
怎麽就攤上了這麽一柄貪財又好色的本命劍啊!
越懷真一臉陰沉地回到了住處。
夏星槎面上滿是急色。過去的時候雖然找人雙修,可從來沒有在外頭過夜這等情況。見到了越懷真回來,她才松了一口氣,低聲道:“山主。”
“出事了。”
在聽到了這三個字後,原本放下了的心又狠狠地顫動了起來,夏星槎擡眸望着越懷真。
“雙修出了岔子。”越懷真不知道怎麽解釋,想來想去便用這句話概括,她擰眉望向了夏星槎,又滿是疑惑道,“是不是過去的雙修法子不大對?我隐約聽她說,有別的雙修法門。”
“是麽?”夏星槎一愣,她也不大懂雙修的事情,琢磨了一陣道,“要不去問問長老們?”
越懷真搖頭道:“算了。”一去族地就要被念叨,血脈的誕生哪裏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她的腦海中滿是宣清和的面容,可就記得昨夜去找她,與她說了幾句話,之後發生什麽完全沒有印象。難道是自己敗給了她?也不大像啊,對方瞧着很是纖柔脆弱,就像她養一盆死一盆的花。
夏星槎見越懷真情緒不好,也不知道如何開解,半晌後,她才一拍腦袋,道:“對了,猴王又送來了一盆花,是‘仙涯丹紅’。”
越懷真聞言掠過了一抹欣喜之色,她道:“是麽?過去瞧瞧。”
夏星槎沒有接腔,她望着越懷真,幽幽道:“您先想好了讓誰來養吧。”整個鳳來山都知曉,山主愛花成癡,可是花不愛她啊!誰讓她養不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