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你在怕什麽
不知從何時起, 蕭霖很少在他面前提起蘭瑾姓名。更別說尊稱“先生”。
一直是“那人”、“那人”、“那人”,極為不禮貌。
沈星叢雖有意糾正,但一想到糾正過後對方又随之而來的酸話, 便放棄了。
可這回,當正經從對方口中聽見“蘭瑾先生”全稱,卻總有一種難以言喻之感。
說話口氣絕非尊重。
無論是蕭霖欲念,還是這其後所為。
分明是他問題更多, 分明是蕭霖在與他作對。
為何偏偏這人“報複”了他,卻是這樣一副陰郁神色。
難以理解。
沈星叢在想, 自己日後究竟該如何與之共處。
是像從前一般防備;又或是後來那樣沒心沒肺?
可無論哪個,都有些難以做到了。
莫申本是想趁機賺個外快。
那冷面修士先是拒絕, 繼而又想起什麽, 去拎了個人回來。
莫申定睛一瞧, 見是個女魔修。渾身被縛靈繩所困。大約剛從幻境清醒的緣故,還有些迷糊。
“這個。”
沈寒淩随手将人扔地上。
“治治。”
莫申:“……”
你這也太粗暴了吧。
話雖如此,他仍蹲身去查看一番。見女魔修病情與此前描述相致。皆是因爐鼎落下病根,修為停滞。
他不禁感嘆。
先有魔修救修士, 後有修士救魔修。是他孤陋寡聞了?何時起仙魔兩道竟如此和諧了。
他并不急着醫治, 笑眯眯道:“那麽報酬……”
沈寒淩:“從她身上取。”
“額、”莫申低頭看懵逼女子, 也有些懵逼,“她身上?”
沈寒淩只是覺得這女魔修再途中發病很麻煩,才順手扔來。
治與不治, 他倒沒太大所謂。
當務之急是找到沈星叢。
陣法雖破,兄長與那閣主卻消失無蹤。他擔心不測。
因此未再浪費時間, 丢下這話就禦劍行去了。
莫申遙望這人遠去, 覺得自己真是白費功夫。
不過, 這女魔修身上倒是真有奇妙功法。交易不算虧。
他再次蹲下, 打開行囊。
另一頭,沈寒淩在醉香閣上空盤旋一圈,終于在一密林間找到熟悉身影。
沈星叢貌似在與誰談話。他縱身一躍,插入二人之中。
蕭霖見這又莫名其妙冒出一人,不由眯了眯眼。
沈寒淩打量一圈,見二人身上都沾了血跡。
由于此前蕭霖一直戴着鬥笠,而他又向來不關心旁人,因此并未認出身份。此時聞見血腥氣,下意識以為是敵人。
他護于沈星叢面前,冷聲道:“兄長,是此人傷你?”
沈星叢:“啊?”
他尚未反應,就見沈寒淩抽出長劍直指過去。連忙阻止:“等等等等、他是我師弟!”
沈寒淩劍身在半空一頓。
他這才注意到此人衣着樣式,正是逍遙門弟子衣衫。因此收回劍:“冒昧了。”
蕭霖眸色愈暗。
沈寒淩并未注意,問沈星叢:“那魔修呢。”
沈星叢撒謊:“啊、我把他殺了。”
“如此。”
沈寒淩并未生出特別反應。在他看來魔修本就應死,最重要的是兄長平安無事。
他見其臉上依然帶血,掏出軟帕遞去。
沈星叢下意識接過。指尖碰上帕身,發覺這布料柔軟還散發淡淡熏香。他有些意外沈寒淩竟會随身攜帶此物。
沈寒淩:“如煙給的。”
沈星叢僵住。
這不是女子私物嗎!
既是香帕,恐怕是送給心上人的。怎麽随随便便就給了他。
沈星叢連忙塞回去:“你還是自己用吧。”
沈寒淩:?
沈寒淩:“幹淨的。”
重點不在這裏。
沈星叢有些心累,只覺無論與沈寒淩還是蕭霖說話都無比疲憊。
他給自己和蕭霖施了個淨身咒,又朝沈寒淩道:“魔修既已抓獲,我們就此別過吧。”
他之所以跟着男主,便是為尋醫修。如今醫修已找見,他便沒理由非要跟人同行了。
何況若是對方也要找醫修辦事,他沒法以這副面貌同時出現在兩人身前。思前想後,還是就此分開為好。
他以為沈寒淩不會在意,因此也說得輕巧。可當話脫口後,卻見對方定在原地。
沈寒淩:“……就此別過?”
沈星叢:“啊?啊。”
沈寒淩:“……”
他低下眼,向來冷冽的眸子泛起一絲波瀾。
“可我不想。此次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與兄長相見。”
沈星叢無言。
當時果然沒聽錯……
沈寒淩喚他“兄長”。由于事态緊急,疑惑只在腦中匆匆劃過,沒有多問。
可現下對方不僅喚他“兄長”,甚至還表達了不舍之情。
前後反差巨大,沈星叢不知該如何反應。躊躇拍了下對方肩膀:“有緣自會相見。”
感受到肩上重量,沈寒淩微擡頭。
靈淵洲無比廣闊,各大門派亦是相距甚遠。除非有驚動整個修仙界的大事,彼此間往來不算多。
因此他憂慮此後難以相見,并非是杞人憂天。
沈寒淩既被沈星叢所救,又因其實力折服。只覺這接下來許多歲月,再也遇不見沈星叢這樣的同輩大能。
他不願放棄內心深處欲念,微微蹙了下眉:“此番回門,我會禀告師父。”
沈星叢:嗯?
“若是可能,”沈寒淩五指覆上落于自己肩上的手,“望前往逍遙門讨教學習,與兄長共同論道。”
沈星叢:嗯嗯嗯?
他尚未反應這句話意思,就見沈寒淩後退一步,朝他拱手:“兄長,後會有期。”
說罷便要禦劍離去。
慢着!
沈星叢有心想攔。
這人對他态度雖然改變,但還是一如既往自說自話。
方才那話該怎麽理解?
難不成沈寒淩是打算退出師門,轉拜逍遙門?
這種事……簡直是史無前例。
轉拜師門,不僅讓原門派蒙羞,更會讓後來門派與原門派關系變僵。因此壓根沒有修士會這麽做。
但是沈寒淩……男主他本就不太正常。
該說是特立獨行?
毫不在意他人目光,行為處事都有自己的一套處事規則。
天道宗乃靈淵洲第一宗派,師資非其他門派可比。若是此後無法避免蕭霖堕魔,那麽沈寒淩便是最後一道防線。
至少男主這邊的成長線不能改。
沈星叢剛伸手想攔。未觸碰衣襟,手腕就被另一人捉住。
他眼睜睜看着眼前人衣角從指尖掠過,很快消失半空。
沈星叢啞然。轉過頭,見是蕭霖抓住了他。
“你……”
他半句話沒說完,又覺對方指尖從他手指拂過。
直到插入指縫,十指交握。力道之大,幾乎是将他骨頭捏得咯吱作響。
沈星叢有些疼了。
蕭霖靜靜看他,執下他的手。兩人一同垂臂,雙手卻依然相牽。
若非是覺自己骨頭要斷了。
沈星叢心想。
這副光景,倒真是一副兄友弟恭的畫面。
“你這又怎麽了?”他忍痛道。
蕭霖沒回話。
沈星叢:“要是沒事,能不能先把手松開?”
蕭霖沉默片刻,移開視線:“不要。”
沈星叢:“可你抓這麽緊,我很疼啊。”
蕭霖:“……”
蕭霖:“那人摸師兄的手,師兄就不覺得疼?”
“摸、”沈星叢一愣,“誰摸了?”
他見蕭霖不答話,往外抽手:“總之你先松開……”
結果沒能抽動,反而被抓得更緊。
天剛蒙蒙亮,遠處傳來些許人聲。醉香閣的客人陸續醒了。
沈星叢自覺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裏,只好幹脆牽着蕭霖往前。
“先去找醫修。按此前說好的,你負責帶他回門,我在後邊跟着你們。”
說完這句,他又想起之前蕭霖并未給予确切答複,猶豫回頭:“可以吧?”
蕭霖望着兩人相牽的手。
大約是沈星叢反手握來的緣故,他力氣卸了幾分。擡眼道:“好。”
沈星叢松了一口氣。不再多言,繼續牽人往前。
直到接近方才位置。遠遠瞧見醫修正立在原地,指尖纏繞靈氣,不知在擺弄什麽東西。
沈星叢看了眼蕭霖。對方終于收手,收回視線朝前行去。
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
沈星叢低眼,見手掌憑空多出幾條紅痕。因力道過大,竟是讓血管破了。
他另一只手覆上去,微收攏五指,竭力掩住抖動。
前邊,似是察覺身後有人接近。莫申倏地回頭,眼底有妖異光芒閃過。
蕭霖一頓,接着豎起食指。半空瞬間無數靈刃顯現,徑自要朝前方人刺去。
莫申反應很快,立即抱頭蹲下。
“我錯了我錯了。我又不知道你會來,私下試着玩玩而已!”
作為救得女魔修的交換條件,莫申取走了那人功法。據說是魅惑之術,可讓中術之人對自己言聽計從。
他不擅打鬥,因此蠱術毒術之類都挺有用。
之後不久那名冷面修士就回來了,帶人離開。而他繼續原地等待。見委托人遲遲不來,才想着稍微試試看。
誰能想到呢。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他試法術的時候過來。而且看對方反應,這魅惑術不僅毫無作用,甚至激起了此人殺意。
這不該啊。
莫申百思不得其解。
所幸這求饒是有用的,靈刃消失了。
但莫申依舊不敢懈怠,小心翼翼站起:“那……另位魔修呢。”
眼前人并未回答他的問題,道:“接下來由我引你回門。”
莫申:“呃、”
“路途遙遠,奔波勞累。”蕭霖拱手,“還望前輩多擔待。”
莫申很快明白了這句話意思。
說什麽“奔波勞碌”,這分明是這名叫蕭霖的修士故意的。壓根不給他休息機會,幾乎是壓着他往前趕。
莫申之所以留在凡界居無定所,便是因喜歡潇灑自在的生活。如蘆葦般随風飄蕩,期待一些路途中的小确幸。
而這般,如此這般……
莫申手撫樹幹,幾乎要幹嘔出來。
幾天幾夜不合眼趕路。好不容易來了靈淵洲,以為終于可以休息一下。結果又給他強硬吃下回靈丹讓他禦劍。
靈力幾近幹涸,滋味本就頗為難受。又被生生補回去,一次次重蹈覆轍。
莫申只覺自己一輩子都不想吃回靈丹了。
他稍作歇息,又聽身後惡魔一般的聲音靠近:“前輩既已歇過,便再啓程吧。”
言辭禮貌,絲毫未覺自己幹的事有多喪心病狂。
若是旁人逼迫,莫申早就撂挑子不幹。
可他偏偏不敢招惹這人。
此人修為深不見底,做事又比魔修更為心狠手辣。
而且身上氣息太過不詳。雖暫時壓制着,但說不準什麽契機就會爆發。
莫申行醫至今,除卻數百年前的仙魔大戰外,人仙魔三界皆是和平。
可當瞧見蕭霖,他總隐約覺得這未來恐怕會有極其可怕的事發生。
因無意間路過那尋歡作樂之所,不僅碰見從前救過的魔修,還見着幾位不同尋常的修士。
冥冥之中,三人之間似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莫申亦是想親眼見證,此後天道究竟會如何發展。
再說沈寒淩這頭。
帶着女魔修與其他門人彙合後,柳如煙看上去很生氣。眼眶紅紅的,質問他為何要擅自行動。
“寒淩哥哥,我分明提醒過好幾次,找到線索後要先通知大夥,你為何總是不聽。”
柳如煙抽鼻子。
“一晚上沒聯系上你,找也找不見人。你可知我有多擔心?”
沈寒淩:“抱歉。”
柳如煙見他雖然道歉,但很明顯不是誠心的,心中十分委屈。一跺腳,轉頭就跑了。
沈鶴雖說平時不喜柳如煙,但也的确覺得這次沈寒淩有些過火。
畢竟此前在靈淵洲內任務,可從沒有過聯系不上的情況。
“裏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醉香閣閣主失蹤,閣內一片混亂。府衙派了好些官兵過去。
據城內民衆流傳,醉香閣不知何時建立。閣主身份神秘,背後倚靠了好幾個大人物。這說失蹤就失蹤,怕不是惹惱了大人物,被人給下令宰了?
衆人衆說紛纭。
沈寒淩向來話少,回想一晚昨夜,只覺情形複雜解釋麻煩。便只道了一句:“閣主是魔修,死了。”
聞言,沈鶴大吃一驚:“你殺的?”
沈寒淩搖頭。
沈鶴:“莫非還有其他修士助你?”
沈寒淩:“兄長。”
沈鶴乍一聽見這稱呼,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雖是沈寒淩堂兄,卻從沒聽過對方如此稱他。再是鄭重場合,也不過在長輩面前喚他一聲堂兄。
可眼下除了自己,似乎也沒人能夠得上這稱呼了。
因此輕咳一聲:“這……是有何事?”
沈寒淩奇怪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麽無言對視着。沈鶴剛意識到對方或許不是在喚他,正有些動搖,卻見柳如煙這時回來了。
柳如煙剛才離開,本是希冀沈寒淩能來追自己。結果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只好自己走回。
想想也是,寒淩哥哥這等不解風情之人,怎會明白她真心。
當她走近,瞧見兩人氣氛有些尴尬,問:“你們方才在聊什麽?”
沈寒淩:“聊到兄長助我。”
柳如煙:“咦?”
她遲疑問,“你口中兄長,莫非是逍遙門的沈星叢?”
沈鶴立馬反駁:“這絕無可能。”
柳如煙看他:“可寒淩哥哥點頭了。”
沈鶴一愣,轉頭看去。當與沈寒淩目光對上,只聽對方道:“閣內有蹊跷陣法,若非兄長相助,只怕我難逃一死。”
柳如煙怔住。
她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心知沈寒淩向來不會撒謊。
無事便是無事,危險便是危險。若說是難逃一死,那便是真的受到了生命威脅。
她方才見沈寒淩安然無恙,想及自己擔憂了一晚,又氣又急,只顧發脾氣。這會兒聽見這話,頗為後怕與心疼:“寒淩哥哥……”
沈鶴仍不願相信。
尤其那聲“兄長”不是喚他也就罷了,竟是喚沈星叢。內心羞憤難堪。
“你莫不是看錯了。以那臭小子修為,怎可能助你……”
話音未落,便見沈寒淩神色冷了幾分。
“不許如此稱呼兄長。”
沈鶴話卡住。臉色變化,像灑了顏料一般精彩。
這短短一晚究竟發生了什麽,竟讓寒淩開始在乎那人?甚至不計前嫌稱呼那人“兄長”?
柳如煙同樣在意。
“寒淩哥哥。”她問,“你們究竟碰見什麽了?”
因想起沈星叢叮囑,沈寒淩搖頭,沒有多言。
只是道:“需得盡快回去。”
柳如煙:“可是有急事禀告?”
對沈寒淩而言的确算是急事。
“我想請師父同意,”他道,“允我前往逍遙門。”
【還是休息一夜吧。】
沈星叢遠遠跟在後邊,見莫申實在累得不行。心有不忍,腦內傳音給了蕭霖。
他确實也覺得蕭霖很急,有些出乎意料。
若說是因擔心蘭瑾先生,他肯定不信。
要麽就只是嫌麻煩,想盡快結束這段路程。結果完全無視了醫修體力。
莫申剛靠着樹幹喘完氣,自覺不會立即嗝屁,剛要站直,就聽身後人聲音:“前輩,休息一夜。”
莫申以為自己聽錯,倏地回頭,雙目圓瞪。
蕭霖:“怎麽?”
莫申:“你說休息一夜,是指我可以躺下來、悠哉悠哉數星星是吧?”
蕭霖皮笑肉不笑:“前輩随意。”
莫申不知這人為何忽然生出同情心,也沒有多問,立馬就地躺倒。
這靈淵洲靈氣充足,自然補給可要比硬塞回靈丹舒坦多了。
蕭霖并不關心這人幹什麽,視線投向遠方。
沈星叢也準備暫且尋個位置歇下。
日近黃昏,夕陽偏斜。
他尋到一處稍微凹進去的岩洞,只有兩三米深。不過擋風是夠了。
他剛縮坐進去,就聽不遠傳來腳步聲。影子落在地面拉得極長。直到靠近,陰影掩蓋過來。
沈星叢怔坐在原地:“你過來做什麽?”
蕭霖:“因我不想與那人共處一夜。”
沈星叢:“那若是前輩尋你……”
蕭霖笑了一下。
那副表情,像是在說管他去死。
沈星叢不說話了。接着要從岩洞鑽出:“我覺得還是得去看看。”
他不覺得醫修前輩會撒謊弧人。可若是見蕭霖無端消失一夜,心下起疑怎麽辦。
“我既已威脅過他,他應是察覺到了什麽。”
蕭霖按住沈星叢,又在其旁坐下,“師兄不必擔心。”
沈星叢險些忘了。
事出突然,蕭霖剛一現身便斬殺了魔修,還是以那樣血淋淋的方式。後又威脅醫修本人。幾乎完全暴露本性。
既然心知此人難搞,自然不會在意其一晚上去了哪兒。
“好、好吧。”
沈星叢算是默認。
可他仍不懂蕭霖為何要來找自己。
就算不想與醫修前輩待一塊兒,另外尋一處待着不就行了。何必湊過來?
跟讨厭的人待在一起,不覺得不舒服嗎。
他等了一會兒,見蕭霖依然未開口,主動詢問:“你是有……什麽事嗎。”
蕭霖側頭看來。因岩洞狹窄,近乎肩并着肩。
“無事就不能來找師兄?”
沈星叢:“……”
手掌上的紅痕分明已經消去,可他指尖仍不受控制輕微顫抖。
蕭霖注意到,低眼:“師兄冷嗎。”
“沒有。”
沈星叢擔心蕭霖再抓他,将手縮回衣袖。
天色愈暗了。尤其岩洞背光,更是什麽也看不清。
沈星叢原本是想好好休息,可蕭霖在旁邊,壓根放松不下來。只能抱緊膝蓋緊貼去牆壁。
然而剛一拉開距離,蕭霖馬上又跟了過來。
“你,”沈星叢瞥眼看去,“你貼這麽緊,不覺得不舒服嗎。”
“師兄倒是。”蕭霖道,“為何躲我?”
沈星叢底氣不足:“我沒躲你……”
蕭霖沉默一會兒,忽而道:“師兄現在倒令我想起從前。剛入內門時,也是這般躲我。”
沈星叢記起,他當時剛與蕭霖結下生死契,因蕭霖那近乎詛咒的話語心懷恐懼,因此四下逃避。後來才有所好轉。
于修士而言,七八年的時間不過彈指之間。可他卻覺已過去許久。
那時蕭霖甚至還未長大,壓迫感也不比現在。
結果到最後,他與蕭霖之間的關系不過是繞了一個圈,再度回到起點。
他聽見衣料摩擦,發出窸窣聲響。
再轉頭時,發現蕭霖靠得更近。因光線太暗,表情隐藏在暗中,看不太清。
“師兄。”
也因視線受阻,低聲在耳畔響起時愈加清晰。仿佛是貼着耳邊說話。
“……你究竟在怕什麽。”
“告訴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