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小子竟然背着我
語氣極輕。樹葉沙沙作響, 依稀掩蓋住這若有似無的問話。
沈星叢幾乎以為自己聽錯。
他愣住:“這兩者有什麽關系。”
蕭霖沉吟:“大約,是我想和師兄所想。”
換言之是交換條件。
在短暫錯愕過後,沈星叢倒真仔細考慮了下對方這一提議。
若他不見蘭謹, 那蕭霖也會保證不去見穆小柔?此後不用他再事事跟着,跟個老媽子一樣。
他咽了口唾沫:“那我盡量不去見先生了,你……”
蕭霖低眼勾笑:“盡量這個詞,可真是好詞。”
看來是不滿他這模糊的說法。
“我知道了。”沈星叢破罐子破摔, “那我就七日去見一次!”
蕭霖眺望擂臺:“不知那人是何姓名。”
沈星叢:“一月一次!”
他緊跟着道,“不能再少了。你知我此前頻次, 有事無事便去打擾先生。若是突然不去,他恐怕還會擔心。”
蕭霖看着他, 沒有說話。
沈星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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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垂下肩, 蹙眉道, “此後先生不找我,我便不去主動找他。”
蕭霖眼眸微彎:“如此便好。”
沈星叢瞪他一眼。
這時擂臺方向傳來歡呼,約莫着快要結束。
沈星叢擡腳:“我頭不疼了,咱們回去吧。”
因心中郁氣, 沈星叢徑自向前。
蕭霖随後跟上。
于他而言, 若沈星叢心中還有個極具分量的人在, 那是十分不便的。
所以剛好借此機會拉遠二人關系。
至于師兄不想讓他見的那人,他倒也生不出什麽興趣。
唯有一點。
師兄這麽快同意他的條件,難不成那名親傳真如此重要?
蕭霖看着前方人背影, 心中若有所思。
再回擂臺,第二輪比試已經結束。無常峰勝。
穆小柔想必方才表現不錯, 周圍都在讨論她臺上風采。
“看她慌慌張張的, 我都替她捏一把汗。沒想到最後能使出那麽一個大招。”
“須臾峰想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許是前期站上風, 輕敵了。”
“再怎麽着也是宗主看中弟子。頂多是不擅實戰, 再積累多些經驗,我們逍遙門便又要出一個人物啊。”
雲琇師姐也正與兩位師弟讨論。瞧見沈星叢蕭霖二人回來,問:“你們方才去哪了。怎麽整場比試都不在。”
沈星叢怕被追問:“想觀察一下擂臺環境,于是稍微站遠了些。”
餘飛颔首:“借助環境優勢取勝也很重要。沒想到你實戰經驗不多,卻有如此見識。”
沈星叢厚着臉皮:“師兄謬贊了。”
初試結束,決出了決勝組與戰敗組。複試将等午後進行。
衆人散去一些。雲琇正要帶靜心峰幾人去休息,忽然被叫住。
“雲琇師姐。”
沈可兒走近過來,“慕容師兄果真厲害,幾炷香就決出勝負。可惜未瞧見師姐上場。”
雲琇略一點頭:“下一場請多指教。”
下午靜心峰抽到與無常峰一輪。
沈可兒:“聽說餘飛師兄受傷,所以靜心峰換了一名新弟子。這下壓力可全在師姐身上了啊。”
“勝負乃兵家常事。”雲琇道,“你我平日實戰不多。此次論道會機會難得,應多給新人一些機會。”
沈可兒挑眉:“這麽說不是充人數?靜心峰果真要派一名築基上場?”
雲琇還未答話,就聽見身旁聲音。
“什麽築基不築基的,”沈星叢吐槽,“你明知道是我。”
所以才特地過來挑釁。
大概還記恨着一年前的事。新仇舊恨,仇上加仇。
沈可兒特意無視了站雲琇身後這人,沒想到卻被對方主動搭話。
“我只是不想給你壓力。”她睨眼過去,“若只是來充充人數,不上場誰都能理解的。”
沈星叢原本就不想上場。
這上去還要表演,小心翼翼控制力量不要超出太多。衆目睽睽之下,難免不會露出破綻。實在心累。
他正想借坡下驢,卻聽餘飛義憤填膺:“沈可兒,不要瞧不起人!誰不是從築基過來?就算現在打不贏,以後還不一定呢。”
雲琇:“星叢天賦不比你差,日後定能還有有所長進。”
慕容:“莫欺少年窮。”
沈星叢:……你們一個二個說什麽呢。
雖是在幫他說話,但似乎已經篤定他輸了。
倒也難免。畢竟他一個“築基期”扔進這金丹元嬰紮堆的大佬裏,就跟只小雞仔似的。只能瑟瑟發抖。
沈可兒倒是沒想到靜心峰弟子對這剛入門的外門這般護短,先是一愣。察覺話中意思後又是一笑。
“那沈星叢,比試你可得加油了。莫要輸得太慘。”
落下這麽一句,她便揚長而去。
沈可兒生性張揚跋扈。好聽點說是伶牙俐齒不拘小節;難聽點就是沒大沒小狐假虎威。
靜心峰師兄師姐倒不會與她計較,只是擔憂沈星叢會被打擊到。齊齊看來。
見他們張口,沈星叢先一步舉手:“我沒事!完全沒被打擊到。”
雲琇師姐欣慰:“好樣的。修士修煉實則修心,無需過多在意他人眼光。”
餘飛大笑:“厚臉皮可是星叢優點。”
慕容:“厚臉皮算優點嗎。”
沈星叢:喂!
感覺比起沈可兒,師兄師姐的話更為紮心。
轉眼到了午後。
許是沈可兒之前一番挑釁,雲琇師姐特意讓沈星叢第一個上場。
多數人都知道了靜心峰換人的時候,對這場比試尤為關注。
“我還以為就是充充人數,沒想到真讓一個築基期上場?”
“靜心峰今年可能危險了。”
“無常峰那邊是誰?沈可兒?”
“嘶,今年無常峰來勢洶洶啊。沈可兒據說也已突破金丹中期,對一個小小築基,豈不是信手拈來?”
長老坐席同樣在讨論。
“靜心長老。”菱長老道,“你們今年究竟怎麽想的?是頭籌拿膩了?”
靜心長老:“名錄皆由雲琇負責,我未多加幹涉。不過……”
他撫須笑道,“論道會既是以交流為宗旨,多給新弟子一些機會也沒什麽不好的。”
菱長老哼聲,不再多言。
沈星叢拿過長劍,正要上場。忽被蕭霖叫住。
“師兄。”
沈星叢一頓,回過頭。
蕭霖:“師兄果真會輸?”
沈星叢有些意外:“你不想我輸?”
蕭霖:“只是覺得浪費。”
餘飛沒聽懂這二人話中話,在一旁催促:“輸贏也不是自己能決定的。星叢,對面已經有人上了,你趕緊去吧。”
“好,這就去。”
沈星叢應下一聲,最後看一眼蕭霖。
“你好生看着罷。”
站上擂臺,沈星叢才意識到這一位置有多高。
臺面是主峰弟子特意找來的懸浮石,離地足足高一丈。四周景色都瞧得一清二楚。
沈星叢剛登上去,就聽周圍人聲議論紛紛。
“就是他?”
“可太有勇氣了。我築基期的時候別說是登臺,光是站這裏看都覺自愧不如。”
“怕是要被打得很慘了。唉,不敢看。”
沈可兒靈器是一長鞭。擡臂重重往下一揮,便引得整座臺面抖三抖。
“你竟然真來了。”她柳眉倒豎,“金丹期與築基期的跨度,可并非練氣築基之間那麽小。”
當然。
沈星叢心道。
金丹期與合體期之間的跨度,更是洪水猛獸一般吓人。
沈可兒見沈星叢不回應,以為他是被吓着了。下巴微揚:“這樣吧,我讓你三招。免得人說我欺負你。”
“多謝師姐。”
沈星叢倒也不客氣。
手一指,立即有無數長劍自周身浮起。
這是基本幻術。看似武器衆多,實則只有一把是真的。
“哼,雕蟲小技。”
沈可兒瞧見數把長劍襲來,并不慌張。長鞭一揮便盡數卷走破壞。獨剩一把哐當墜落于地,孤苦伶仃。
衆人在臺下看得嘆息。
“築基期對金丹果然還是太勉強了。”
“竟然對金丹期使用幻術,那不是一眼看破嗎。”
“如今武器也被奪走,還有什麽招?”
蕭霖立在臺下,漆黑眼瞳注視上方。忽覺身旁有人靠近。
他側過頭去。
擂臺比試仍在繼續。
沈可兒:“過來撿劍,我不會攻擊你。”
沈星叢手指上方。
沈可兒未反應過來,擡眼看去,見是一尖銳物映入眼底。
她心下一驚,下意識往旁掠過。
“當啷”一聲,那把長劍直直插入岩板間。
不是幻象?
沈可兒一愣。
這還不算完。接着又有無數長劍自上空刺來,如暴雨般來勢洶洶。
這玩意兒究竟有多少!?
她心下煩躁起來,幹脆直接卷起它們揮向沈星叢。
當即有厲風刮出。沈星叢衣袍随之膨起,發絲随風而動。
但不知為何,那些長劍竟憑空消失了。
……這回是幻象。
沈可兒搞不明白了,當即張望四周。發現落在地面的有兩把武器。
一把是長劍,另一把是短刃。
起先沈星叢攻擊過來時用的是短刃。藏于無數長劍假象中,她才沒有發現。因她先入為主以為這人只拿了一把武器。
待風停歇,沈星叢理去糊在臉上的發絲:“可兒師姐不是說讓我三招?怎麽第二招就出手了?”
沈可兒臉面上挂不住,當即持鞭而來:“休得廢話!”
這人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于她!她要速戰速決,讓這人認清實力差距舉手投降!
盛怒之下,沈可兒并未收力。一時間擂臺搖晃,異光閃爍。
餘飛倒吸一口涼氣:“這沈可兒出手也太狠了。分明都讓點到為止,怎能如此動真格?”
雲琇面色凝重:“慕容,看情況及時上去。”
慕容:“好。”
沈星叢在異光中躲閃着沈可兒攻擊。
說實話,對方速度在他眼中實在太慢,邊打哈欠都能閃過。只是他為“築基期”,也不好毫不帶傷,只能裝模作樣挨上幾招。
當聽見**悶響,沈可兒來了勁兒,出手更狠。
沈星叢閃過一鑽心咒。
原本今早之前,他還想着盡早敗退。
師兄師姐都看着對名次不甚在意。而他又是“築基”,在比試中落敗才更正常。
再說,要絞盡腦汁思考如何“自然”的戰勝對手,也實在太過費勁。
可經過方才他改變了想法。
因他實在不是忍耐的性子。沈可兒蹬鼻子上臉來挑釁,倘若輸了,恐怕會更加嘚瑟。
然後他又會經歷一番師兄師姐的狂轟亂炸地“關懷”。
雲琇師姐恐怕會相當将這事兒放在心上,較從前更加嚴厲指導他,好讓他一雪前恥。
一旦想到要在靜室端坐那數十個小時,沈星叢就不寒而栗。
因他即便再是靈氣運轉,也吸收不了絲毫靈力。
而最重要的是,師兄師姐不在意名次,可在意他。
他亦不在乎名次,但同樣在乎師兄師姐想法。
不過是麻煩一點兒,又有什麽做不到的。
沈可兒只覺自己攻擊盡數招呼到了這讨厭鬼身上,好不爽快。
她餘光瞥向臺下,見衆人皆是瞠目結舌。
她心中得意,準備使出最後一擊。
那是她精心準備的大招。漂亮又強大。唯一的缺點,只是會消耗許多靈氣。
但這招以後就結束了。
沈可兒退開幾步,松開長鞭。明明無人驅使,長鞭卻如同有了靈性般環繞主人身邊。
接着速度愈來愈快,似有飓風自沈可兒腳下升起。
就連擂臺周邊也被波及。
因那厲風,無數人被風刮得睜不開眼。因風中藏了靈氣,稍近一步,恐怕就會刮傷。如同利刃割開皮膚一般。
“慕容!”雲琇大喝一聲,就要與之上前。卻忽然聽得腦內傳話。
【且慢。】
是師父聲音。
聽見的不止是她,慕容顯然也聽見了。
二人紛紛止步,擡頭望向上方高臺。
沈可兒立于飓風中央,長發随風飄揚,風刃卻未傷她絲毫。她步步朝眼前人逼近。
“你棄權吧。”沈可兒道,“再近一些,怕是傷你性命。”
沈星叢:“你也不能再近了。”
什麽?
沈可兒眉間微蹙,卻見對方手中升起火苗。
以火抗風?
可笑。思路是不錯。可惜修為差距太大,看她直接給它吹滅!
沈可兒愈加逼近過去。
不知哪裏來的沙灰一同卷入風中,飓風瞬間成了沙塵暴。将擂臺上兩人齊齊圈入其中。能見度愈低。
這下子連高臺之上的長老也看不清了。只能憑神知感應。
一道人影朝另一道逼近,另一人往後退去,很快就要摔下擂臺。
而跌落擂臺,便意味着輸掉比試。
“可兒一年進步甚大,竟已能使出如此法術。”一名長老贊道,“多是菱長老教導有方。”
菱長老心中喜悅,面上卻是不顯:“謬贊了。可兒多有不足,還需努力。”
飓風之內,沈可兒也因這突然卷起的狂沙有些看不清路。
但她感知到前方有人,一心想着将人逼退。
按理說換了旁人,這會兒早該受不了,已是皮開肉綻了才對。怎的還未求饒?
她心中疑惑。
忽地她一腳踏空,竟是一下子失去平衡墜落下去。
咒術破開,狂風靜止。她心愛的長鞭軟軟落下,啪嗒一聲掉落其旁。
怎、怎麽回事?
沈可兒尚未反應過來,就見上方有人落去擂臺邊緣。
是沈星叢。
與她想象不同。對方身上雖受了些輕傷,但還算衣冠完整,完全不似站過飓風之中。
那人看她一眼,又問審判弟子:“她落下去了,算是輸了吧?”
弟子愣住:“是、是這樣。”
“好,結束。”
那人握拳,像是完成什麽大事。未再看她一眼,走回中央。
輸了?
沈可兒倒在擂臺之下,尚未接受這一現實。
她怎麽會輸?
她可是金丹中期,是菱長老最為自豪的弟子。這區區一個剛從外門擠進來的築基期,憑什麽能勝她?
回想方才,不知何處起的沙迷了她的眼。她只能模糊瞧見前方人影。
因那人縱火,才想快些吹滅将其逼下。結果一時沒注意自己腳下。
聯想幻術,難不成那吸引她的人影也是假的?但又是從什麽時候?
沈可兒想不通。
她以為自己一直盯着沈星叢,步步緊逼,究竟是何時看漏的?
不僅是沈可兒,連帶臺下弟子亦是目瞪口呆。方才風沙太大,他們多數人為了自保都往後退了好些距離,又蒙住眼。
原本以為沈可兒獲勝是板上釘釘的事,沈星叢能撐這麽久、甚至起初戲耍了這人一下,已屬實表現不錯。可萬萬沒想到,最後獲勝的竟是後者。
半晌,才有人讷讷開口:“是築基期贏了?”
“是築基期贏了金丹!?天啊,我沒看錯吧。”
“我懂了,那風沙定是沈星叢做的。就是為了掩蓋幻象。此前未多做了解,沒想到他竟精于此道!”
“就是想不通他是如何避開沈可兒的,你們有看見嗎。”
“幻術要點其一,便是要通過多餘動作轉移目标注意力。我猜是使了什麽技法,蒙騙了沈可兒注意。”
一人感慨,“招數雖算不得多厲害,但一個築基期能接連使出這麽多招,定是靈力活用到一定境界。且不懼于沈可兒大招,反倒為自己利用,反應可真夠快的。”
“這麽說來,一年前他也立了功,救下數名同門。當時練氣期都敢于魔修周旋,膽量和膽識真是令人難以小觑。”
衆人感嘆着,又提起沈可兒。
“哈哈哈,沈可兒方才還說讓人三招。結果三招沒讓完不說,最後還輸得一塌糊塗。我都不忍心看了。”
“确實有些丢臉。”
沈可兒作為菱長老首席弟子,喜歡立于最前,喜歡指揮他人,更喜歡受人矚目。
可她所想要的絕非這等關注!
此前在調查魔修入侵時被擺了一道,原以為能在這回一雪前恥。卻沒想到——!
一旦想及是被沈星叢、甚至是築基期打敗的,沈可兒便是又氣又恨,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比試已經分出結果,有無常峰弟子來扶她,卻被甩開。
“別理我!”
沈可兒自顧自起身,從人群中憤而離去。
沈星叢往臺下走去。
當瞧見沈可兒升起龍卷風,他便想着要借助沙子造出一個沙塵暴。讓行動更為便利。
畢竟暫且只能使用築基期內的法術,幻象極容易被看破。有風沙掩蓋,便大大降低了看破幾率。
後又特意點火,讓沈可兒誤以為他是想用火攻,轉移注意力。
而那時他早已移形換位去到上方。
招數不算難,難的是築基期靈力有限。往往使出幾招就靈力耗盡。
所以若真是築基期弟子,倒還難以采用這種方法。
一路有人注視,
萬衆矚目并非沈星叢本意,但被誇獎的感覺倒還不錯。
何況他方才表現蕭霖應是看見了。那般精彩,肯定不會移開視線去找別人。
沒錯。
這麽想着,沈星叢目光投向人群。
雲琇師姐、慕容師兄、餘飛師兄都又驚又喜地望着他,似是極不可思議。
而在他們身後,蕭霖正偏着頭,不知在聽誰說話。
是一位少女。
一位及笄少女。容貌清秀,耳後兩側紮了發髻。不知為何臉頰羞紅。
沈星叢頓在原地,石化一般僵住。
那TM不是穆小柔嗎?!
蕭霖,你丫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