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要她當衆道歉
搜尋無果。
蘭謹只好回了外堂, 将經過與猜測盡數相告。
“我已聽巡邏弟子說了。”靜心長老嘆息,“果真沒找到其他線索?”
“是。”蘭謹道,“那人離開的悄無聲息。我往外搜了一裏地, 仍無發現。”
菱長老哼聲:“帶了個傷者都能跑這麽快,我門可真是被不得了的家夥盯上了。”
再多談論也得不出結果。靜心長老道:“辛苦了,今日你先回去休息罷。”
蘭謹略一拱手,正要離開, 卻被菱長老喚住。
“之前我令你設個結界,你應做了吧?”
蘭謹:“沒做。”
“什麽!?”菱長老震怒, “那你豈不是放虎歸山?這會兒回去,要是人不見了怎麽辦!”
“且先不談這嫌疑是你弟子給蓋上來的, 尚無證據。”蘭謹不緊不慢, “就算他真與魔修勾結。有魔修相助, 他想逃亦能逃。”
菱長老:“你這叫什麽話!所以可兒就說了要将人關去地牢,你親自開口将人要去,卻不負責……”
“我說過了。”蘭謹道,“我相信他。”
菱長老說不出話來。
“行了, 事情既已過去就別再争了。”靜心長老被吵得頭疼, “蘭謹, 你趕緊回去吧。”
蘭謹作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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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偏峰,夜色更深。他見屋內亮了光,抓緊幾步上前。正要推門, 門卻從裏邊打開。
沈星叢:“先生,你回來了。”
蘭謹道歉:“不好意思, 耽擱太久了。”
“無事。”沈星叢笑道, “在這邊待着既不用做活, 又有吃的。我高興還來不及。”
蘭謹瞧去, 見一疊糕點近乎空了。不禁訝異:“你全吃完了?”
沈星叢不好意思:“有些餓。”
“沒關系,沒飽的話我這邊還有。”
蘭謹既已辟谷,自不用吃食。又對食物沒什麽興趣。因此外門弟子送來的靈食都沒怎麽動。
他走進屋內:“星叢,繼續談話吧。接下來應該不會再有人找我。”
沈星叢合上門:“其實也不是什麽要事。先生今日一天都未修整,還是先歇息吧。”
“到了我這修為,幾天不睡都沒事。”蘭謹開玩笑道,“你要是累了,也可明日再聊。”
沈星叢關門的時候才注意到指縫血跡未淨。
他若無其事拭去殘血,回道:“我只是想提醒先生。尤刃在那處受了重傷,恐怕逃不了多遠。若抓緊時間許能追上。”
“竟是這事兒。”
蘭謹這才确信那四處逃竄的黑影果真是魔修尤刃。
他嘆道,“可惜現在是追不上了。”
救走人的是沈星叢,他自然清楚。此時卻裝傻問:“為何?”
蘭謹:“有一極其厲害的大能出現。日後門內會多加防備,你也需小心。”
“大能”沈星叢點頭:“好的,我會注意。”
此後再無事發生。
一晃過去半個月,逍遙門剛經魔修入侵,上下一片衰敗。蘭謹太多事要忙,基本無暇待在房間。
而等沈星叢再一次與蘭謹談話,已是被放出去的時候。
沈可兒查遍了沈星叢去處,搜遍了住房。更是将自進門來的通信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一處可疑。
沈星叢每日在做什麽,去了哪兒,都可從記錄薄上查知。
若說是沈星叢與魔修有交集,卻找不到私下見面的時機。
或是用靈牌通訊?此物注入靈力便可遠程通話。
但以練氣期弟子修為壓根承擔不了這麽大的靈力消耗。光發一個音節都得喘上半天,莫說是通話了。
結果到最後,沈可兒除了查出沈星叢門派貢獻有虧,便再一無所獲。
一直把人關着也不是事。靜心長老見事情始終無進展,發言将人放出。
踏出門外,只覺陽光刺眼。
沈星叢雖不能離開偏峰,但在這裏活動卻十分自由,相當于是休整了半個月。要離開時甚至還有些依依不舍。
畢竟等生活回到正軌,又得開始每日打理靈田的枯燥生活了。
蘭謹倒是十分愧疚:“抱歉,關了你這麽久。”
沈星叢擺手:“真沒事。這裏住的很舒服,要比外門居所寬敞多了。”
“你倒是心大。”
蘭謹笑道,“此次魔修入侵雖傷亡慘重,但也總算恢複過來。待外門事宜處理差不多後,我也該回去了。”
沈星叢想起蘭謹本是內門弟子,此次僅是為了遴選才暫居外門。結果後來因突發事故,耽擱了許久。
如今也總算要回了。
他有些舍不得:“日後恐怕難見先生了。”
蘭謹:“你若想見我,自然天天能見。”
沈星叢:“咦?”
“這件事還沒完。”蘭謹道,“你随我來。”
沈星叢有些疑惑,一路跟随蘭謹。
路上紛紛有外門弟子回頭張望。直至到了外堂。
靜心長老與菱長老都在。而沈可兒立在一旁,臉色極差。
“二位長老,”蘭謹拱手作揖,“我領人過來了。”
靜心長老颔首:“辛苦了。”
菱長老坐在高椅上,俯眼看來:“事情既已查清,你确是無辜。逍遙門自會做出補償,你有何想要的?”
沈星叢意識到對方這是在與自己說話。
他看了眼蘭謹,對方朝他輕點頭。
菱長老:“按我意思,升你為內門弟子如何?雖你并未通過考核,但究竟救助我門二十餘名弟子。按貢獻功德,也确實是有資格晉升了。”
沈可兒在一旁翻了個白眼:“瞎貓撞上死耗子。”
“菱長老。”蘭謹微笑道,“話可不是這麽說的。”
“星叢于危難關頭救下同門弟子,這是功;我門冤枉他私下勾結魔修,這是虧欠。不可一概而論。”
菱長老被反駁,臉色不太好看:“那你是何意思?”
蘭謹并未回應,而是朝沈星叢道:“你有什麽想要的就說吧。無論珍貴靈藥、本命法器、亦或是至上功法。逍遙門別的沒有,唯獨資源甚多。”
他上下打量沈星叢。
“你如今修為不高,拿了法器也用處不大。你先拿一些聚靈丹,待突破金丹期,再從菱長老那兒挑一把趁手法器如何?”
“什麽,我這裏?”菱長老不滿,“武器閣那麽多能用的,随便挑一把不就行了。”
蘭謹笑回:“畢竟是菱長老首席弟子犯的錯,給些補償也是應當的吧。何況武器閣的法器,又怎能比得上菱長老收藏?”
菱長老輕哼一聲,算是默認。
靜心長老環顧一圈:“既如此,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沈可兒雖心有不快,但也只得認栽。當衆人都以為事情了結時,卻被打斷。
“等等。”
幾人視線齊齊投去,見發話的竟是沈星叢。
沈可兒皺眉:“給了你靈丹又要給你法器,你還有什麽不滿?可別蹬鼻子上臉了!”
沈星叢:“我不要靈丹,也不要法器。”
聞言,蘭謹一愣。
沈星叢朝蘭謹拱手:“謝先生關心。但如今比起這些身外之物,我還有更想要的東西。”
蘭謹詢問:“你想要什麽?”
沈星叢目光投向沈可兒,語氣平靜。
“我要她道歉,當着門派衆人的面給我道歉。”
話落,在場人皆是一怔。尤其沈可兒反應最大。
“癡心妄想!”她站上前來,“你此前本就形跡可疑,我不過是為逍遙門考慮才查你一查,又不是故意針對你。憑什麽給你道歉?!”
她自小就與自己這個堂兄不對付,覺得對方成日欺負可憐胞弟,十分可恨。
後又在胞弟被天道宗宗主收為親傳後,嫉妒心起,竟然對胞弟下毒。簡直是狼心狗肺之徒!
雖然作為代價,沈星叢被趕出家門。可在她看來是遠遠不夠的。要她說就應該抽筋拔骨,讓這人永遠失去修煉能力。
結果不知道此人使了什麽手段,成了逍遙門弟子不提,如今竟還有望升入內門。
面對這種畜生,要她說一句好話都難,何提道歉。
沈星叢表情不變:“可你當衆質疑我,現今同門弟子都以為我是宵小之徒。自然得當衆澄清。不是菱長老親口說的麽,問我想要什麽。如今是想出爾反爾?”
沈可兒怒極:“不許侮辱我師父!”
“是,菱長老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沈星叢道,“那麽你作為弟子,自然不會給師父面上蒙羞吧?”
沈可兒:“你——!”
她倒是沒想到,自己這個堂兄何時變得這麽伶牙俐齒。
“成何體統!”菱長老打斷二人争執。他望向沈星叢,眉頭緊蹙。
“你确定你不要別的東西?”
沈星叢:“是,我只要道歉。”
菱長老:“……”
他朝沈可兒道,“可兒,去召集當日弟子過來。”
沈可兒:“可是師父……”
菱長老:“快去!”
沈可兒再是嬌蠻也不敢違抗師令,只得咬唇應下。
待她離開,沈星叢對菱長老道謝:“多謝菱長老。”
菱長老冷哼一聲,并不作答。
道歉的是他弟子,自然也是在他面上蒙羞。他內心只覺得沈星叢這小子不識好歹,法器靈藥不要,偏要道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星叢。”蘭謹問,“我自然尊重你的選擇。可聚靈丹與長老藏品乃是稀罕之物,你真不需要?”
沈星叢心知蘭謹是為自己着想。不過以他目前修為,那些靈丹妙藥與法器拿了确實沒什麽用。
不然他肯定就收下了。
“蘭謹先生。”沈星叢故作義正辭嚴。
“無論靈丹還是法器,日後都有機會得到。可若此時不徹底澄清,恐怕還會有同門誤會。我堂堂正正做人,不希望再聽見有人說我是勾結魔修背叛同伴的小人!”
他這一番話說的铿锵有力,大有我自兩袖清風但求問心無愧的高潔修士範。
“如此……”蘭謹輕笑,“倒是我看淺了。”
靜心長老在一旁聽着,同樣撫須微笑。
“我知先生是關心我。”沈星叢道,“先生放心,待進入內門我一定好好修煉,絕不給先生蒙羞。”
蘭謹笑得更開:“你又非我門下弟子,何談蒙羞?”
沈星叢:“啊?”
不同于外門,內門弟子意味着正式拜入師門,自然也會有屬于自己的師父。
沈星叢以為以他與蘭謹關系,對方會将他收為門徒。但若不是蘭謹,那他的師父又會是誰。
菱長老擰眉:“蘭謹可從不收徒。”
蘭謹:“是我資質不足,不想誤人子弟。”
“怎麽會。”沈星叢道,“先生那日給我們上課,講得鞭辟入裏生動有趣。包括我在內,大家都很喜歡聽先生教導。”
蘭謹失笑:“你那日在我堂上睡得流口水,又怎知我教導?”
拍馬屁拍到馬屁股上。
沈星叢尴尬:“可、可能是那日太困了。”
這件事沒聊多久,沈可兒便帶衆人回來了。
他們都是半月前聚集在外堂的弟子。忽然被叫來,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辛苦諸位過來。”靜心長老道,“這回召集各位,是為半月前魔修入侵一事。”
蘭謹接道:“事已查清。沈星叢确與此事無關。”
衆人明白了,不由私下議論紛紛。
“那豈不是關錯了人?”
“可兒師姐這段時間搞得大張旗鼓,整個外門都知道了。結果竟是誤會?”
一名逍遙門弟子極為激動:“沈師兄,我就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輿論一轉,沈可兒立在衆弟子身前,面色青了又青。
菱長老同樣臉色不善。這會兒既是氣沈星叢,又氣自己徒弟太過魯莽。他低聲喝道:“可兒。”
既被催促,沈可兒只得不情不願上前,嘟囔了一句。
沈星叢沒聽清:“什麽?”
沈可兒不耐:“我說對不起,不好意思誤會你了!”
說完又為自己找補,“但這也不能全怪我。若非你形跡可疑我怎會懷疑到你身上。我怎麽不去懷疑你師弟,或是其他同門弟子?”
“可兒師姐。”
曾被沈星叢救助的外門弟子本就沒那麽懷疑。如今師兄洗清嫌疑,更是覺得自己那會兒沒站出來十分慚愧。
他壯着膽子道:“恕我直言,你本就冤枉了沈師兄,好生道歉就是。為何又把責任推于師兄身上?”
“就是。明明是內門弟子,還不比別人敢作敢當。”
“唉,着實是委屈了沈師弟。一人面對魔修救下數人,結果卻被當作勾結魔修的奸細。就算是我,恐怕也要心寒了。”
沈可兒臉色愈發難看。直到再被師父呵斥。
她不想因這事兒與師父心生芥蒂,只好再次改口:“我知道了,都是我太過魯莽,先入為主。因此前偏見冤枉沈師弟,讓師弟受了委屈。”
她面朝向沈星叢,深一鞠躬。
“對不起。”
作為逍遙門最受重視的弟子之一,沈可兒在衆弟子間有着極高聲望。如今卻當着衆人面朝一外門練氣期低頭。
何況此人還是她此生最厭惡的男子。
沈可兒近乎是忍下了所有屈辱,只覺牙齒都在打顫。
她未聽見回應,眼前有人靠近。下一秒,那人将手落于她肩上。
擡頭時,沈可兒瞧見沈星叢的臉。
因生性排斥,此前她并未注意。這會兒再看,竟覺此人相貌相比在沈家時有了些許變化。
不,與其說是相貌,不如說是眼神。
從前的沈星叢小氣陰暗,妒心慎重。生得一副好相貌卻是脾虛腎虧,臉色蠟黃,極不讨喜。
但眼前這人分明是同一個,卻總覺要比從前好看許多。
鼻梁高挺,劍眉星目。高冠束發,倒有一副翩翩修士的範。絕對是她出門遇見會多瞧上兩眼的。
在她愣神期間,肩膀被輕拍兩下。
“可兒師姐不必如此。”那人道,“我知師姐是為師門着想,心直口快。我不會放在心上。”
沈可兒:……啥?
還未反應,就聽周圍紛紛攘攘。
“哇,沈師兄竟無半點怨念?真是大氣!”
“畢竟舍身救下那麽多人,心胸自然不一般。”
外門弟子們都十分感慨。
沈可兒猛然回神。
什麽?大氣!?
分明是逼得她當衆人面道歉,現在又惺惺作态,這絕對故意的吧!
自己賺得好感。倒讓她落得一個冤枉同門、又心胸狹窄的形象。
沈可兒心有不甘。可為免事情鬧更大,不敢發作。只得按捺忍下。
此事暫告一段落。菱長老起身,拂袖離開。
沈可兒趕忙去追。
餘下弟子本想與沈星叢說些話,但聽說後邊靜心長老還有要事相談,只得依依不舍離開。
“沈師兄,待會兒見。”一名逍遙門弟子道,“你請放心,這件事我們一定會告知同門,免得再有人傳謠。”
沈星叢拱手:“多謝。”
衆人散去後,外堂便只剩下三人,一下子寬敞不少。
“先坐吧。”
靜心長老指了一個位置。
沈星叢剛坐下,就聽人道:“關于方才所聊一事。升入內門以後,你拜我門下如何?”
沈星叢一頓,擡眼望去。
靜心長老表情和藹:“我授課雖不及蘭謹那般生動,但也應對你有益。”
這算是十分謙虛了。
要知在逍遙門內,靜心長老地位可僅次于宗主。近年由于門派事務壓身,多年未收弟子。如今竟主動開口?
沈星叢有些不可置信。看看蘭謹,又看看靜心長老。
靜心長老開玩笑道:“看來是瞧不上我這個糟老頭了……”
“當、當然不是!”沈星叢連忙道,“我只是有些驚訝。”
蘭謹:“靜心長老修為深厚,經驗頗豐。你既被收為門下,自當好好努力。”
他頓了頓,“我也居于內門,若是修煉遇見什麽困難瓶頸,盡可來找我。”
“……是,多謝先生。”
沈星叢現在心裏還飄乎乎的。
記得原著裏邊,蕭霖通過考核後就是被靜心長老看中收下。
靜心長老從魔修手中救出蕭霖,又見其通過內門考核,自覺是緣分,教導盡心盡力。靈丹妙藥與本命法器從來沒有舍不得的。
可後來卻也被蕭霖殘忍殺害。
如今他既已答應與蕭霖交易,是否還會重蹈覆轍?
思及這點,他不由問道:“那蕭霖、我師弟他……”
如若仍待在外門,倒還算好。
“你果真舍不得他。”蘭謹笑道,“放心,我此前已提前與他說過。他本就有遴選資格,又與你一同立了功。所以同樣升為內門。靜心長老也已答應一同收你們二人為徒。”
舍不得……
他可太舍得了。
但此前立下人設不能崩,沈星叢只能硬着頭皮答應:“還是先生考慮周到。”
自那日立下生死契後,他關在偏峰,與蕭霖再未見過面。如今也差不多到了交換血的時候。
可他總覺有些不自在。每當思及那晚之事,便如同被下了蠱。
蕭霖湊在他耳旁的低喃像是詛咒。
他心底深處隐隐後悔自己是否過于沖動了。生死契的确能約束蕭霖,但也相當于給自己添了一道桎梏。
【“這可是師兄自己定下的契約。”】
那不帶笑意的話語回蕩耳側。
沈星叢不由蹙眉,撫上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