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日更黨挽回尊嚴
望着連出口都已被掩埋的石縫,諸人俱都沉默,只有劉沁芳的哭聲凄厲哀絕。容塵子止不住心中的戰栗,他終究還沒有護住她。長久的靜
默之後,地底傳來一陣泥石撞擊的聲響,容塵子容色微動,拼命地刨那石縫。他一動手,莊少衾和葉甜也抽出寶劍幫忙,清玄、清玄自然
不能袖手。行止真人和浴陽真人也不好幹站着,數人一并刨那地縫。
漸漸的,那聲音越來越清晰。一只手從嶙峋石縫中伸出,行止真人趕緊停了手,衆人小心翼翼地将周圍的石塊搬開,泥石裏露出一方紅色的
衣角。淳于臨滿頭滿臉的泥,在他身下,護着同樣狼狽不堪的河蚌。他的手死死插入泥石,外面衆人自然不會理睬她,先将河蚌拖了出去
。
河蚌還有意識,淳于臨與她右手緊緊交握,隔了許久,他突兀地笑了一聲:“何盼,我們在一起三百多年……”
河蚌趴在容塵子懷裏,她的聲音微弱如風中殘燭:“三百六十二年,四個月,零四天。”淳于臨擡眸望她,她的瞳孔仿佛也蒙上盈盈水光
。淳于臨終于展露笑顏:“其實……我從來沒有想過殺你,”他語聲低微,溫柔如初,“我只希望我在你心中能夠再重要一點。我一直想
知道……”他強提氣,問出三百六十二年以來的疑惑,“其實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吧?我只中了你的攝魂術,對嗎?你這樣的一個人啊,自
私、冷漠,那麽難伺候,還貪吃得要命。”他笑容凄涼,“我怎麽可能喜歡這樣的女人呢?”
河蚌伸手去探他的脈博,随後她收手入袖,笑容淺淺淡淡:“其實淳于臨從來沒有愛過何盼,”她笑如濃霧輕風,“你只中了我的法術。
”
劉沁芳上前,拼命地拉扯淳于臨,淳于臨只緩緩松開了河蚌,他根本沒有打算走出地縫,衆人卻現在才知道為什麽。一股拉力将他緩緩扯
入地縫的泥土裏,他眼中卻凝聚着柔和綿長的笑意:“我就知道……可現在我又後悔了,何盼,”他的全身都在緩緩沒入泥土,除了劉沁
芳的哭聲,周圍什麽聲音也沒有,“其實愛了就愛了吧,又何必一定要辨清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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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插入泥土的手也阻止不了身後巨力的拉扯,那蛇尾已經纏上了他的腰。他唇角溢出的血一滴一滴浸入泥土,目光卻沾染着笑意,眷
戀不舍。漸漸地那蛇尾将他越拽越深,連發梢都看不見了。河蚌捂着胸口,在容塵子懷中顫抖如秋葉。
容塵子輕輕撫過她的長發,她不肯擡頭,那姿态凄涼得像一個被人遺棄的嬰兒。容塵子微微嘆氣,只能吩咐莊少衾:“立刻通知道宗,将
長崗山重設結界,暫時防止二蛇掙脫!”
莊少衾應下,容塵子抱着河蚌下了山,山下已有官府準備的馬車和飲水。容塵子将河蚌放在車上,河蚌一直沒有睡,她睜着大大圓圓的眼
睛看他。葉甜也上了車,容塵子便不好靠她太近,只伸手替她診脈。不過片刻,他神色大變:“你……”河蚌滿含期待地看他,葉甜不待
他出聲便伸手去探河蚌的胸口。随後她也變了臉色——她強行催動法術,令原本重傷的心髒幾乎碎裂,身上血液早已不再流動了。她還活
着,不過體內天水靈精還凝結着她一絲元神而已。
劉沁芳那兩刀,其實已經殺死了她。
她傷得這樣重,可一路上一直都強撐着,沒有顯露半點頹态。容塵子不顧葉甜在旁,傾身牢牢地将她擁在懷裏,她容色虛弱已極,卻仍不
肯昏睡:“知觀,你帶我去哪裏治傷?”
容塵子一瞬間心痛如絞,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避開:“傷成這樣,為什麽不告訴我?”
河蚌扯着他的衣襟,其聲漸微:“不能說呀,會被吃掉的。”她似乎将要入夢,聲音也朦朦胧胧,“妖怪都很兇的,誰最虛弱、誰就會被
同伴吃掉。我師兄和師妹……都被吃掉了……”她迷迷糊糊中還沒有忘記主題,“知觀,你帶我去哪裏治傷?我好疼,你現在帶我去吧。
”
容塵子雙唇顫抖,久久不語。河蚌撐起眼皮看他,她慣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當下就覺得容塵子肯定不願意帶她求醫了。她扯着他的
衣襟坐起來,姿态又柔順又聽話:“你欠我的肉我都不要了,你帶我去找大夫吧。”容塵子目光哀恸,垂着眼不看她,她有些慌了,“知
觀?你答應過我的呀!!”容塵子緊緊握着她的皓腕,用盡全力将她攬在懷裏,河蚌仿佛知道了什麽,她用力推他,“你又說話不作數,
那你又答應人家!!”
葉甜別過臉,她突然跳起來,大聲吼:“嚷什麽嚷!去找大夫,現在就去找大夫!!”
她沖出車外,将車夫一腳踹下去,自己駕車,寒風割面,她用手一摸,才發現不知何時,淚水已然盈滿臉頰。
書中的妖怪,總動不動就厭世,動不動就覺得歲月冗長。可數千年的光陰啊,熬過了清修的寂寞艱難,好不容易能夠以自己想要的形态存
活在世上,誰又會真的願意死呢?
葉甜駕着車,她不知道哪有大夫,她只能任馬車沿着回清虛觀的路狂奔,其實哪有神醫真正能夠起死回生呢?
容塵子将她手腕都握得變了顏色,河蚌在他懷中哭成了淚人:“知觀,我知道你最好了,你救救我呀!”
容塵子用力親吻她的額頭,許久之後,他下定決心般地道:“好!別哭了!”他将臉貼在她被淚水浸透的臉頰,“我不會讓你死,不會!
”
兩個人都法力耗盡,沒有辦法禦獸、騰雲。馬車一直行駛了一天一夜才到清虛觀。容塵子一邊回複元氣一邊用血吊着河蚌一口氣。她聽說
要去找大夫,生怕再惹容塵子和葉甜嫌棄,路途之中即使再疼也忍着不哭不鬧。容塵子擁着她的手臂始終沒有松開過。
車行至淩霞山下,容塵子抱着河蚌上山。那日冬陽溫暖,山上松柏常青,林中偶爾還可見到小野花。她伸出手,陽光穿過那通透如玉的手
掌,她咧開嘴笑了一下,讨好地去蹭容塵子:“知觀,你會治好我的吧?”
容塵子心急如焚,足下片刻不停,語聲卻堅定,擲地有聲:“會!”
她迎着陽光閉上眼睛,語聲嬌嫩得似三月春筍:“那我就天天都讓你摸我的腳。”
容塵子想笑,卻幾乎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