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一章【面相】
玄國王城,東巷街口。
往後是城內巡邏高塔,往前是集市口;左邊是修鞋匠的店鋪,隔壁放着口大鍋,院牆內是鐵匠的鋪頭;右邊是幾家首飾胭脂鋪面。
在這些店鋪之間的,正是何氏布坊,白日生意不錯,門上方挂着繡着“布”字樣的藍色幡旗,門前一個中年男人正彎腰掃地,店內幾個婦人正挑選布匹,高高的櫃臺後站着一個笑容溫和的女人。
已是落暮之時。
軒盟同肖睿臉上貼了胡子,坐與布坊對面的茶肆裏喝茶吃包子。二人已觀察布坊整整一日,卻是未曾發現什麽蹊跷之處。
門口打掃的男子看了看天色,臉上似乎有些不解,擡手招來年輕的夥計,問:“你蘭姐還沒回來?”
那夥計也不曉得,搖了搖頭,“我去後院看過了,倉庫裏也沒人。”
“嘿這女人。”男人皺起眉,有些不悅地道:“這樣,你去菜場看看,若再找不見人,便去問問賣魚的肖河。”
“诶。”夥計應了聲,轉身進門與櫃臺後的女人打了個招呼,匆匆出門去了。
軒盟同肖睿使了個眼色,肖睿點頭,拿過桌邊放着的鬥笠,漫不經心地跟了上去。
軒盟翹着二郎腿,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與這街上來來往往的男子并無二處,今日他已與肖睿暗訪過這家布坊,老板正是那櫃臺後的女人,看起來年歲不大,卻是有些手腕,性格也很剛毅。
聽說原本是嫁來王城的人,夫家卻出了事,之後便拖着兩個孩子拿所有積蓄盤了家店鋪,起先還勉強經營,到得如今,生意卻是火紅起來了。
而那中年男子,則是她後來才雇來的掌櫃的。
無論怎麽打聽,這家布坊都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只言片語便能說到盡頭,實在沒什麽好探究的,至于昨晚被張康扛回去的女人,則是今年才新雇的人。尋常也就幫夫人們挑挑布匹,量量衣服什麽的,做女人的生意,自然還是女人更清楚一些。
軒盟正想着今日若查不到線索,晚上回去還不知道該怎麽交代,就見街道盡頭走來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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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多了去了,軒盟為何就只注意這二人?
不怪其他,實在是因為為首那人面容太好,穿着鮮亮,在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集市口前,就像一座移動的金燦燦的雕塑一般,第一眼便能引起他人的注意。
果然,整條街的目光幾乎都被那人吸引了過去。
東巷在王城的規劃中并不繁華,這裏集中着最普通的客棧、酒家、布坊書屋及菜場,只會有普通的老百姓來往于此,要說更好的酒樓茶館,唯南巷才是最上流的。
這樣一個一看便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的存在,突兀地出現在此地,自然引得他人好奇打望。
當那人經過何氏布坊時,軒盟确定了對方正是那日在金殿之上只見過一面的長孫玄樂。
他為何在此?
軒盟擡手舉起茶杯,借以遮擋面龐,目光犀利地四下探尋一番,發現這廢帝出門居然真的只帶了一個人!
該說這人好膽識,還是笨蛋?
玄樂經過何氏布坊,根本沒發現自己被人盯上了。他做完手頭的事,出門只為再去一趟沁香院,季饷原本要求帶着侍衛,卻被他拒絕了。
帶得人越多,越容易暴露自己身份,況且這王城裏還有虞子文的人監視着,他還真不信虞子文會讓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按虞子文那高傲的性格來看,若當真自己出了事,第一個怒的就是他。
玄樂想得很理所當然,所以樂呵呵地就帶了一人出門逛窯子。眼看時間尚早,便在附近逛來逛去,也算是微服私訪一番。
經過布坊門口,軒盟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所謂疑人偷斧,軒盟還以為是廢帝發現了什麽,所以專程前來。這麽說來,那客棧的事當真是廢帝幹的?
軒盟想起兄弟的屍體,一陣怒火直沖心頭,他不由捏緊了拳頭,打算同玄樂來個人贓并獲。
卻不料玄樂眼睛都沒斜一下地,從布坊門口過去了。
軒盟正愣神,就見布坊的女老板款款走了出來。
“這位貴客。”女人溫柔的嗓音如流水般動聽,玄樂立刻停了腳,轉回頭來。
軒盟冷笑,原來如此,還得做做戲麽?
玄樂眨巴一下眼,指了指自己,“是說我?”
“這裏還有誰能夠得上貴客二字麽?”女老板輕淺一笑,道:“小女子曾受高人指點,略懂面相之術,在王城多年還未遇見過貴客這般之人……”
女老板話音一頓,眼眸細細打量玄樂周身,又将目光移回到玄樂臉上,觀察片刻,道:“相逢即是緣分,我看貴客面相奇異,若不嫌棄,可否進店一敘?”
季饷皺眉,正要拒絕,就聽玄樂道:“你懂算命?”
女老板一笑,“只是略懂一二。”
“好好好,來來來。”玄樂撩起衣袍就往店內走,季饷只覺頭大,趕緊跟上。
女老板回頭吩咐掌櫃,“貴客臨門,今日便歇了吧。”
“是。”掌櫃的卻也驚奇,不住往店裏看,小聲道:“原來老板還懂命相之說?”
女老板一笑,瞄了掌櫃的一眼,掌櫃的心裏一寒,趕緊賠笑不再多說,關門歇業。
軒盟等掌櫃和夥計收拾離開,目光往上移到“何氏布坊”四個字上頭,獰笑。
好哇好哇,果然是來碰頭了嗎?看這次還不人贓并獲,到時将你二人一同交由陛下,看還有何話好說!
這頭,玄樂并不知道自己已被叩上了“罪魁禍首”的名頭。他進了店,新鮮地左右四顧,老板娘将二人引到內屋,親自斟茶,便坐下不言不語,只是看着玄樂的臉。
玄樂早知這副皮囊不是一般兩般地好看,初時自己每次在銅鏡看到也要愣上片刻,後來便也看得習慣了。
如今被一個陌生女人這麽直直盯着,玄樂倒覺得不好意思得很。
“咳咳。”他幹咳一聲,問:“姑娘可否說說,我這面相如何啊?”
季饷坐在一旁,眼裏滿是不屑,這種花言巧語,明顯是老板為了籠絡客人才有的言辭,最終說來都是一般無二,什麽福大命大,必交好運什麽的,總歸是要哄得客人開心。
卻不料,女人一開口便是,“請恕小女直言,貴客的面相……乃命薄福薄之相。”
季饷頓時驚了,一拍桌子,“你……!”
玄樂趕忙将人阻住,看女人的眼神立刻不同了,崇拜地道:“這世上居然真有面相之說?我還以為都是騙人的呢,這是怎麽看出來的?有什麽說法麽?”
“貴客眼底淤青,面色灰敗,唇色無光……”女人道:“觀貴客穿着打扮,必是家境殷實,卻是身體孱弱,走路虛浮無力,說明貴客福薄,而貴客這般世上少有之樣貌,定成禍水,不是禍害自己便是禍害別人,所以命薄。”
玄樂:“……”
雖然說得差不離,可男人居然也能成禍水了?想想也是有點醉。
“可……”女人似乎不解得很,左看右看,遲疑道:“明明該是命薄福薄之人,卻又似有轉機,不知貴客最近遇見過誰?或許此人将能為貴客帶來一線生機。”
“遇見過誰?”玄樂想了想,他來到這個世界後,遇到的人可多了。
這麽說來,都是轉機不成?
想着又看向旁邊季饷,覺得真要說是轉機,也只有季饷可擔當重任。
女人見他看旁邊一人,也跟着轉過目光,細細打量季饷片刻後,道:“這位貴客,面相乃是大富大貴,長命百歲之相啊。”
季饷冷哼,“我既不面色灰敗,唇色無光,也不腳步虛浮,還穿戴不差,必定出生殷實人家,自然大富大貴,長命百歲了。”
玄樂一愣,差點笑出來。
其實說來也是,這所謂的面相之術,卻也就是觀察入微了些,已邏輯進行推斷罷了。
原本玄樂就是穿越而來,一聽那女人說自己面相奇異,還以為真能看出什麽,所以才一時好奇跟了進來。
這會兒便也沒了興致,起身道:“麻煩姑娘了,這是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他從荷包裏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便當是“算命”的錢。
女人卻不急不慢地起身,道:“看來貴客是不信我的,也罷。”
她慢條斯理地拂了拂袖子,看向季饷:“客人眼下的面向雖是大富大貴,長命百歲,幼年時期卻清寒貧苦,受了不少罪,還有……”她莞爾一笑地道:“貴客的戀慕之情是沒有結果的,或者說,眼下還不會有結果。貴客要麽放棄,要麽就勇敢地說出來,或許還有變數。”
季饷目瞪口呆,一時僵住了。
玄樂也是目瞪口呆。
撇開前半截不提,這戀慕之情是如何知道的?玄樂狐疑地瞄了季饷一眼,心說:莫不是女人的直覺?
可這麽說來,自己果然不是自作多情?
玄樂心情複雜,竟是将女人到底會不會算命之說抛到了腦後,反而是苦惱起來萬一季饷真要跟自己告白,自己要怎麽辦這件事上了。
早知便不該進這個門!
玄樂有些惱火地道:這不是挖坑埋自己麽?
女人見二人都不答話,抱歉地福了一禮,“小女子冒犯了,還請不要介懷。命相本就無一定法,随時都會改變,只要本人不放棄,總歸有轉圜之機。就好像這位貴客幼年清貧,如今卻也是位于高位。”
玄樂眼睛一眯,“你怎知是位于高位?”
季饷還在神游天外,一時半會兒沒能回神。
女人表情淡淡,不驚不懼地道:“也是看出來的。”
“這也能看出來?”玄樂看着她,“那你可看得出我是何人?”
女人笑了笑,“他既位于高位,卻對貴客如此客氣護衛,想也知道,是不得了的人物。”
玄樂總覺得哪裏不對,卻一時找不出反駁的話。
停頓片刻,他招呼季饷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先走。”
他又看向女人,“姑娘本領厲害,在下改日再來拜訪。”
“随時歡迎。”女人又福一禮,表情恭順。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幾乎全重寫了= =|||看在咱如此努力的份上~評論收藏不來一發咩TAT P.S:抓蟲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