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1月底的一個周末,葉天邺終于找到了機會回學校。
秦介洋熱情地來到學校和邬白槐一起到校門迎接他,并以他傘大為由把葉天邺攬到了傘內。
雨其實不大,按平時沒幾個男生會撐傘,但偏偏秦介洋就帶了一把超級大的傘。
他覺得自己相當地未雨綢缪,并為此感到十分驕傲。
葉天邺無奈地回頭看了一眼男朋友。
他其實想跟人一起淋淋這小雨來着。
途經兩邊種滿香樟的那段校道,雨傘與樹葉的摩擦沙沙作響,像極了雨突然變大的聲音。
“吓我一跳!”葉天邺喊道。
秦介洋用智障的眼神宛如看智障的看着葉天邺,“為什麽吓一跳?”
“我的雨傘碰到樹葉了,還以為是雨下大了。”葉天邺說:“還有你那是什麽眼神!不要你以為你帶了傘就很厲害!”
秦介洋還沉浸在帶傘成功的成就感裏,他說:“你連摩擦的聲音跟雨聲都分辨不出來嗎?”
“……秦介洋你皮癢了是吧?”葉天邺抓着秦介洋的肩膀就是一頓錘。
邬白槐在後面看到兩人打鬧,不疾不徐地走着。
突然一個女聲打破了這份歡聲笑語,她攔住邬白槐說:“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葉天邺看看兩人,大概猜出那個人就是邬明葵的前女友,便道:“沒事,我和秦介洋先去打球,完了去天臺乘涼。”
“會很久嗎。”邬白槐問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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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立刻搖搖頭,“不會的!”
邬白槐這才看向好一段時間沒有這麽近距離接觸過的戀人,說:“我待會兒去球場找你們。”
看到兩人走遠,葉天邺才和秦介洋繼續往前走。
“不是你走這幾步路都要撐傘,待會兒還怎麽打球?”葉天邺說。
秦介洋:“這是儀式感!而且下雨了就該撐傘!但是打球沒人撐傘,所以不用撐傘。”
邏輯鬼才。
沉默了一會兒,秦介洋忽然問道:“你不想戰友嗎,就讓他這麽和人走了你不會不舍得嗎。”
葉天邺驚了,“你居然還懂這個啊?”
“本來不懂的,但是你不在的時候我經常看到戰友發呆,就懂了。”秦介洋第一次被這種細膩的情感震撼到,心底久久都沒有平靜。
葉天邺正欲嘲笑秦介洋,就聽他道:“我以前好像也這麽想過小鴿子。”
秦介洋接着轉頭看他,臉上略帶疑惑,“而且聽說小鴿子的爺爺要把他送出國,高三不會和我們在一起,想到這個我心裏緊緊的。”
“我是不是喜歡小鴿子啊?”
葉天邺聽到秦介洋這麽問。
“這個問題我肯定不能說什麽,我又不是你對吧?”葉天邺道:“不過我和我爸正在說服字歌爺爺讓他留在國內。”
秦介洋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小葉子你真的太好了!”
“小鴿子爺爺特別兇的,而且他要是知道我喜歡小鴿子肯定氣得連高二都不會讓他讀完。”秦介洋身上那點沉重一下就消失了,“謝謝你小葉子。”
“放心。”葉天邺對自己和自己的老爸充滿了信心。
來到球場,兩人找到一個半場打1v1。
打了一個小時也不見邬白槐回來。
“果然女人的不久都是騙人的。”秦介洋說:“我媽和我爸約會,我爸問她多久才可以出門,她總說不久,結果早上的行程全部作廢。”
“也不全是,我媽說還要五分鐘,那我必須在一分鐘內準備好。”葉天邺說。
秦介洋抱住彈回來的籃球,說:“反正她們的時間都奇奇怪怪的,晚上9點我媽就總是過來跟我說快11點了趕緊睡覺。”
“去找人打2v2吧。”葉天邺說:“我猜白槐得2個小時後才能回來。”
“走走走!”秦介洋拉着葉天邺去到隔壁球場正在打球的二人組那,“來嗎?”
二人組欣然應允。
但兩個小時後邬白槐也沒回來,而秦介洋的手機一直響。
接起來,是他的媽媽,“崽!飯快好了!”
聲音和秦介洋一樣洪亮,葉天邺站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你先回吧,下次再一起打球。”
秦介洋有些為難,顯然是不想留葉天邺一個人在這裏等。
“回去吧。”葉天邺拍拍他的肩膀,“我去天臺等等,打幾局游戲。”
秦介洋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回家去了。
葉天邺來到天臺後反而不太想打游戲了,打了那麽久的球他其實有點餓。
他拿出手機發消息給邬白槐,沒有回音。
到底在聊什麽。
葉天邺無語望天。
此時雨早就停了,只剩下天還灰蒙蒙的。
要是沒事就好了,葉天邺想。
他其實不太放心讓人把邬白槐帶走,畢竟那道坎不太好邁,雖然邬明葵并沒有責怪他。
但指不定那個女人還會說些什麽,讓邬白槐胡思亂想。
葉天邺沒地撒氣,只能拿自己頭發出氣。
天漸漸地黑下去,雷聲咕嚕嚕地響,不大,但是連綿不絕。
葉天邺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又把屏幕按滅。
天完全黑了下去,邬白槐也沒來。
葉天邺坐在左邊,靠着樓梯衍生出來的牆,一動不動。
他不相信邬白槐會放他鴿子。
他們只是事情還沒談完,他會來的。
肚子咕嚕咕嚕地叫,和雷聲相呼應。
葉天邺甚至想為此作一首打油詩,但他睡着了。
邬白槐樓梯都是連跨幾級跑着上來的,天臺的門與其說是推開的,倒不如說是撞開的。
他把門撞開的時候,看着空蕩蕩的天臺,心髒也随着沉到了黑暗裏。
他撐着膝蓋喘氣,頭埋得很低。
葉天邺聽到聲音想站起來的時候,腿有些發麻。
他扶着牆慢慢往邬白槐身邊挪。
當邬白槐視線裏出現他不能再熟悉的球鞋時,他簡直不敢相信。
5個小時了。
他擡起頭,葉天邺的笑臉直接撞進他心裏。
那一瞬間,無論是天臺上的風還是天空裏的星都不如葉天邺給他的笑。時間好像靜止了一般,葉天邺成了他世界裏的永恒。
“你來了。”葉天邺說。
不是什麽“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又或者“你怎麽才來”,而是“你來了”。
葉天邺篤定他回來。
可能都沒想過他不來的可能性。
邬白槐伸手把還扶着牆的人攬進懷裏。
被風吹得微涼的身體卻讓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暖化了他一直以來背負着的沉重愧疚,也暖化了他僞裝下的弱小和不服輸的執拗。
在這人面前,他總是忍不住丢盔卸甲,變回原本軟弱的他。
他不想這樣,可他還是抱緊了懷裏的人。
他讨厭軟弱的自己,可是他想抱着他。
耳邊是夜風的聲音,不斷地提醒他的軟弱。
邬白槐咬着唇,他不願放開。
因為即便他是個軟弱的人,他也沒有再選擇退縮,這一次他很好地一個人去面對了。
“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葉天邺聲音裏全是藏不住的笑意,“所以我一直都很高興。”
我相信你會來,而你的到來會讓我很高興,所以等待的時間我一想到這件事就很高興。
裸露在風裏的皮膚突然感覺到一陣溫熱,葉天邺愣了一下,想去看邬白槐的樣子,遲疑了一秒他沒有和他拉開距離,而是将人抱得更緊。
邬白槐一定不想讓他看到他哭的樣子。
所以抱一會兒就好了。
葉天邺輕輕地拍拍邬白槐的背,輕松道:“我剛剛悄悄地想了一下,發現我就算肚子餓也還是很喜歡你。”
“嗯。”邬白槐這一聲帶着重重的鼻音,一下就把葉天邺逗笑了。
他不滿道:“不許笑。我這次是因為你在才會忍不住的,我以後都不會了。”
“沒關系的,孤單、想念、悲傷都是可以哭的。”葉天邺說:“你已經很棒了,要相信自己是無與倫比的。”
“然後原諒自己出差錯,原諒自己因為各種原因沒能做好的事。”葉天邺拍了拍邬白槐的背,用很輕很輕的聲音道:“接受自己和黑暗和光芒,成為完整的自己……就是最好的。”
……
學校附近的自助燒烤店不大,但勝在設立之初便是為學生服務,從雙人到宿舍聚餐都有合适的烤爐。
兩人自然選了雙人的。
“我還是第一次吃燒烤。”葉天邺說。
邬白槐把烤好的雞翅放到葉天邺盤子裏,“我很高興能陪你經歷你沒有經歷過的事。”
“我……”葉天邺深深懷疑自己是個鋼鐵直男,他都不知道事情還能這麽看。
他自我檢讨完,正要說:我也很高興。
但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被邬白槐的話堵了回去:
“以後你沒做過的事我都會帶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