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從約好到周六好像也就一眨眼的事。
反正最後葉天邺坐在公交車上的時候還在恍惚,他以為有很多時間可以準備,可實際他坐到邬白槐身邊的時候他發現他什麽都沒做。
原本他打算選一套适宜的衣服,上衣、褲子、鞋子都要相得益彰,發型最好也倒挫一下,別風一吹亂成雞窩頭。
他還想過第一次約會一定要把見面第一句話準備好,然後再做點什麽留下個好印象。
查約會攻略的時候他還看到距離也是有講究的,不能貼太近,也不能總太遠,不可以刻意……總之他連夢裏都在想這次約會。
邬白槐看葉天邺不太有精神的樣子,把水擰開遞到了他面前。
冰涼的蘇打水喝下去,葉天邺總算回了神,然後他就發現他連水都忘了帶。
“你不高興嗎。”邬白槐的聲音裏一貫的冷意還在,但葉天邺還是很輕易地捕捉到了裏面的其他信息。
邬白槐也是在緊張的。
只不過比起臉色都明顯和平時不一樣的他,邬白槐看着還是沒什麽區別而已。
理智冷靜的人喜歡上一個人,哪怕依舊不露聲色也是會緊張的。
想通這一點,葉天邺沒睡好的困意湧上來,他往後靠在車窗,調整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邬白槐說話。
“我沒有不高興,但是我昨晚沒睡好。”
“夢裏都怕出狀況。”
“诶,對面那裏剛剛有只很肥的鳥。”
“我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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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糖沒,我吃顆提提神……”
邬白槐垂眸,眼神難得的閃躲了一下,說:“我忘了。”
葉天邺也不是非要吃糖不可,他安慰道:“沒事沒事,我就随口問問……”說着葉天邺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邬白槐看着對面車窗上映照出的兩人樣子,伸出手放在葉天邺另一側,扶着他的腦袋更好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側了角度看那近在咫尺的人,用指尖輕輕地戳了一下臉頰。
葉天邺動了動,似乎是有點不舒服,邬白槐便收了手。
坐好了方便葉天邺睡。
只是視線不是往前落在模糊鏡像裏的葉天邺身上,就是往下看着葉天邺的睡顏。
平日總是充滿活力、聲音清清亮亮的人睡着的時候卻安靜乖巧,他的眉頭是舒展開的,像是十分滿足、沒有任何煩惱。
邬白槐上挑的眼尾終是讓這一幕染上了細微的變化,笑意在他眼裏蕩開,如同陽光下被微風推動的水面。
光很細碎,但連綿不斷。
差不多到該下車的地方,邬白槐輕輕搖了搖葉天邺的肩膀。
肩上的人悠悠轉醒,睜着惺忪的睡眼看他。
邬白槐本來是要開口說什麽的,但全讓那帶水光的眼睛給逼回去了。
葉天邺毫無所察,他剛才睡着的時候夢到了他給邬白槐準備的遮陽帽,想着醒來一定要交給邬白槐,于是他低頭翻書包。
低頭找東西的葉天邺露出了光潔的後頸。
他的發質有些軟,但并不像女孩子的發質,剪短的時候看起來還是有“紮手”這一主觀感受在的。
邬白槐看着他後頸的發際,逆着從那剛剪短的頭發往上摸,意料中的紮手并沒有出現。
摸的人很冷靜,被摸的人卻像觸電一樣。
葉天邺抓住了邬白槐的手,少年明顯的骨節通過最直接的觸感撞到了葉天邺心上,把剛才的瑟縮一起撞沒了。
只餘下愈發熱烈的心跳。
“邬白槐,我……”非常喜歡你。
“我知道。”
心照不宣的兩個少年一起下了車。
葉天邺跟在邬白槐後面,他其實有點期待牽手,畢竟這是約會。
但他看着少年的背影,又清晰地意識到這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厚着臉皮用點什麽借口。
這個想法冒出來後葉天邺就十分後悔,為什麽他們不去看個恐怖電影或者去一趟鬼屋呢?雖然他并不怕但是他可以很怕。
怕到不牽手走不動的程度。
“我們去哪兒啊。”葉天邺問。
邬白槐似乎笑了一下,但太輕了葉天邺并不确定,他說:“現在想起來問了?”
“現在才問有什麽問題嗎……”葉天邺不解。
“萬一我把你帶去很偏僻的地方呢。”邬白槐當然沒這麽想過,只是葉天邺的信任讓他禁不住想逗逗他。
葉天邺愣了一下,原來邬白槐也不是不會開玩笑的?他笑着加快了腳步追上去和邬白槐并肩走。
他假裝認真地道:“很偏僻的地方啊……那我就嗯……抓住你的手!抓得緊緊的!讓你甩都甩不開只能再把我帶回來。”
“那……”邬白槐偏過臉把手伸過去,輕咳了一下,說:“現在要去一處很偏僻的地方,手……要抓嗎。”
葉天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邬白槐說了什麽。
等他回過神時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只在夏日裏微涼的手正覆在他的手上。
那一瞬間,逐漸攀升的熱氣沒了,周圍聒噪的蟬鳴消失了,只有風帶着草木的香氣席卷而來。仿佛空間被獨立出來,只有兩位少年是清晰的。
一秒。
兩秒。
三秒。
……
不知道哪一秒開始,顏料在空間內暈染開,淡色水彩重新讓一切鮮明起來,同時鮮明起來的還有兩位少年的心跳。
葉天邺每走一步都像一場50米跑,心跳快得驚人,怎麽也平複不下去。
不就是牽手嗎,心髒怎麽就這麽不争氣。
邬白槐最後帶他來到一處有些殘舊的小巷。
這條小巷并不像邬白槐剛才說的那麽偏僻,雖然沒有什麽人,但也不像是沒有人會經過的樣子。
早上10點的陽光灑在小巷口,邬白槐便半蹲在那處,一半身體在陽光裏,一半在陰影裏。
葉天邺在陰影裏看着他,沒有放開手。
邬白槐一只手繞到後面拉開書包拉鏈,拿出一袋東西和一個小食盆。
他把東西倒到小食盆裏,然後将袋子收好塞到書包旁邊的小格裏。
“小黑。”邬白槐喊了幾句。
只見空空蕩蕩的小巷不知從哪竄出來一只黑色的貓,輕盈地跑跳過來,又在邬白槐前面倏地停下,睜着綠瑩瑩的眼睛看他,然後閉上眼睛蹭了蹭他的手。
“吃吧。”邬白槐說。
先吃醋還是先撸貓這是個問題。
葉天邺有點酸邬白槐對貓說話的語氣,他還是第一次聽見邬白槐那麽溫柔地說話。
蹭完邬白槐,黑貓又看了看葉天邺,似乎是對這個新來的人有些好奇。
它朝葉天邺走了兩步,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也許是因為身上有熟悉的人的味道,黑貓還舔了兩下葉天邺的指尖。
黑貓的行為極大地撫慰了葉天邺的心,他笑道:“你怎麽發現它的?”
“初中。”邬白槐說:“那時候我哥給我買了自行車,我順着路騎,聽到了它的聲音。”
葉天邺的心揪了起來,他真的非常喜歡貓,舍不得看貓受一點委屈,“我們可以把它接回去嗎。”
他對貓毛過敏。這對他來說,僅次于母胎單身的遺憾。
所以他一直都沒有養貓,只是定期給流浪動物中心打錢。
但現在的情況和之前不太一樣,他目前還沒有出現打噴嚏或者癢等貓毛過敏症狀,而最重要的是這只貓現在就在他眼前。
突然,葉天邺的額頭被人輕輕撞了一下。
沒等他回味那突然放大的臉,邬白槐就離開了,他眼裏除了笑意還多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寵溺,他解釋說:“它那個時候,很威風。”
邬白槐說的威風沒有半分作假。
黑貓同學先是智鬥熊孩子,然後又趕跑了想來搶食的大野狗,甚至還可以自己去溪邊抓魚,潇灑得不行。
“後來,它和附近的狗混熟了,還給它們分過魚。”邬白槐轉頭看着葉天邺,眼神裏是藏不住的柔光,他動了牽他的手,問:“要摸摸它嗎。”
葉天邺從發現自己蹲在貓附近這麽久也沒有打噴嚏的時候心裏的激動便開始生長,邬白槐的話就像蠱惑一樣,誘惑着他把可能會過敏的念頭抛到腦後。
他沒有抗拒邬白槐帶着他的手靠近黑貓的腦袋。
葉天邺緊張地閉上了眼睛。
半晌後,毛茸茸的觸感始終沒有傳來,葉天邺睜開一只眼睛偷看。
他看到自己的手并沒有往黑貓的方向移動多少,黑貓依舊吃飼料吃得很愉悅。
葉天邺偏過頭去看邬白槐。
入眼的卻不是以往那個帶點冷意的無表情少年,而是笑意挂在臉上,将夏日的熱度蕩成薄荷味清風的完全不同的邬白槐。
葉天邺的思緒到處飛。
上天給了他一次機會穿書。
他不僅擁有了一具不對貓過敏的身體,還在這裏碰到了喜歡的人。
他要向全世界宣布他就是最幸福的人。
這樣的想法一直持續到了邬白槐嘲笑他的前一秒。
“一想到你那麽喜歡貓,卻從來沒有摸過就想笑。”
這讓葉天邺想起了多年前他看着貓不敢接近的痛苦的日子:對貓毛過敏,這是人類該有的問題嗎?這太反人類了!
但最重要的是。
邬白槐你是不是飄了?居然都開始嘲笑他了!
“哼。”葉天邺難得的鬧脾氣了。
他其實還挺高興看到這樣的邬白槐的,沒有因為過度照顧別人的感受而壓抑自己,這樣的少年才是他一直想看到的。
葉天邺以為自己在鬧脾氣,殊不知他上揚的語氣已經暴露了他,落在邬白槐眼裏就是撒嬌。但邬白槐也樂于去哄葉天邺,他揉了揉葉天邺的頭發,說:“乖。”
“那要有懲罰。”葉天邺看着邬白槐裝作淡定,但粉色的耳尖暴露了他的別有心思。
邬白槐将葉天邺眼底的期待收入眼裏,“什麽懲罰?”
葉天邺迅速拉近與邬白槐的距離,親了一下他的嘴角。
然後理直氣壯道:“它剛才笑我,所以我要給它點懲罰!”
邬白槐低下頭。
葉天邺看不清他的表情,有些慌了。
可随後邬白槐的嘴角就揚了起來,他側過頭,背着葉天邺笑了。
“天邺。”
謝謝你總是帶着笑容朝我走來。
“你別慌。”
所以我也會努力地向你走去。
“我不可能不喜歡你的。”
你做什麽我都不會不開心。
“砰”地一聲,似乎有煙花在腦海炸開。
葉天邺的心髒跳得極其猛烈,在一起的每一秒、對方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讓他更喜歡眼前的少年。
遇到這樣一個人,要用什麽樣的詞彙才足夠形容這樣的奇跡。
待心髒稍微平複下來,葉天邺小聲問:“你那樣算表白嗎。”
“你覺得呢。”邬白槐居然丢了個反問句過去。
葉天邺還沒見過用雙重否定表白的,但他也不嫌棄這樣的方式,左右是他喜歡的人說的話,他完全可以,“我覺得算。”
“……”
邬白槐顯然也沒料到葉天邺會是這個回答,驚訝過後他讓葉天邺看着他。
“你知道嗎。”
“你的喜歡值得更被珍惜。”
“所以不要那麽輕易地就答應我。”
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狠狠地砸在葉天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