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雲為車兮風為馬
桑落睜開眼，發現她坐在冷玉宮闕高處，身側環繞着數位狐耳美男，下方密密麻麻地跪滿了各式各樣的妖物。
這是什麽情況？
桑落眨了眨眼睛，月光漫過玉窗，照亮了她清冷昳麗的容顏。長睫微微翕動，恍如纖弱美麗的蝶翼。
“少主，”身旁的白發狐妖一邊給她喂了顆剝好的靈果，一邊提醒，“女帝陛下近日閉關，交代您處理妖族事務，您這是玩性大發，又給忘了不成？”
女帝？少主？
這麽說來，她很可能穿書了。
穿的還是昨晚随手點開的古早玄幻文。書中有個女配和她同名，是妖族少主，她存在的意義就是給男主送寶物送經驗，最後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被始亂終棄，結局凄慘。看到女配死後，桑落便棄文了，沒想到第二天就穿進了書裏。
桑落：“……”早知道還是熬夜看完了。
她蹙眉沉思，宮殿下邊的妖族卻吓得不行，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生怕惹怒了嬌縱的少主殿下。
這時，一貓妖探子輕手輕腳地跑來：“報——”
桑落方才回過神來，揮了揮手：“都平身吧。”
妖族們紛紛落座，桑落看向那貓妖：“有什麽事你說。”她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預感還真應了，貓妖朝她作了個輯，畏畏縮縮地道：“一位人族修士誤入了月落嶺，他相貌俊俏，我等想着少主您應該會喜歡，便沒有殺……”
人族修士？
桑落心中警鈴大作，猜想這人族修士必然就是原書男主了，正想說“殺了便是，不必送到我面前”，嘴唇卻忽然動不了了。
腦海中有一個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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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宿主‘已偏離人設’！】
桑落無奈：【你是…系統之類的東西？】
系統：【是的，宿主可以叫我066。】
桑落：【我是個什麽人設？身為少主，連人都殺不得？】
系統：【宿主的人設是‘好色’，絕對做不出來殺一位帥哥的事哦！】
桑落：【……】
桑落：【可我若是不殺他，劇情會讓我死。】
系統：【叮！這就是我綁定宿主的意義啦~只要宿主能完成攻略任務，就可以躲避劇情殺哦。】
桑落：【？】
系統：【這個宿主以後自然會知道，現在請跟我念提詞板上的臺詞。】
桑落掀起長睫，瞥向憑空出現的提詞板。
提詞板上寫着：【聽得小妖此言，少主大喜，道：“善。速速将此等美男，給本少主帶來！”】
桑落被尬住了，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個“善”字。
好在後半句話不影響劇情，系統也沒有為難她。過了半刻鐘，一位人族修士被衆妖兵押着，來到了大殿上。
桑落垂眸看去，只見此人的确如小妖所言，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紮着少年氣的高馬尾，身着玄衫，肩寬腿長，外形倒是不錯。
他的配劍已被妖兵收繳，經脈和丹田也被下了禁制，桑落倒沒有多怕他，只是想着，該如何規避劇情。
066提醒：【宿主請看提詞板。】
桑落幽幽掀起長睫，只見提詞板上寫着：【少主道：“此人甚合我眼緣，帶走，關入我的洞府。等我晚上回去，再好好……”】
桑落眼尾微微抽動，實在看不下去了：“帶他去我的洞府，先關起來再說。”
妖兵們領命而去。桑落聽衆妖彙報了一下今天的事務，沒什麽緊要之事，便擺了擺手，讓他們下去自行處理。
清冷的宮闕裏很快變得空曠，桑落擺了擺手，讓身旁伺候的狐妖也下去了。
“在劇情之外的時間裏，我可以自由行動吧？”她輕笑了一聲，不慌不忙地問。
066似乎計算了一下數據，片刻後答道：【宿主，這個可以。】
“現在給我導航，去月落嶺的藏書閣。”桑落緩緩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華貴繁複的長裙。月光落在她裝點着桂花的發髻上，如墨青絲沿着纖細的肩膀滑落，她從宮殿的高臺走下，恍若天上的仙子落入了人間。
妖族的女帝陛下，是天地間第一株靈樹所化而成。桑落繼承了她的血統，自然也是棵樹妖。
植物修煉本就比動物慢，原主修煉了近萬年，夜夜淬煉月華，才修成人形，妖力并不是很強。若不是有忠心的妖兵輔佐，況且女帝餘威尚在，只怕随便一個大妖，都能把她打趴下。
桑落去藏書閣，便是為了修煉功法，盡快變強。
否則，萬一被迫走劇情，還像以前那麽弱，她拿什麽自保？
一路上，遇到她的妖族都恭敬行禮。月色依稀，冷風呼嘯，桑落踩着積雪覆蓋的山路，走到藏書閣門口，守門的鹿妖連忙給她披了件大氅，滿是憐愛地責備道：“少主怎麽不加件衣服再過來？實在有什麽想看的書，下次我給您送去便是……”
桑落看了一眼長着鹿角的高挑美女，朝她點了點頭，眼眸微微彎起：“謝謝。”
鹿妖白皙的臉頰泛出淡淡紅暈，不敢相信平日跋扈的少主，居然轉了性子。不過妖族心思單純，她也沒有多想，給桑落倒了杯熱茶，請她坐下：“少主有什麽想看的書，我去給您拿。”
桑落想了想，大手一揮：“我能用得上的修煉秘笈，都拿來吧。”
要是換做旁人，借一本書都要耗費大量的貢獻點。但鹿湘卻直接抱了一摞書過來，就這還不夠，她一連抱了好幾疊書，堆在桑落面前，直到桑落喊停才停。
“鹿長老辛苦啦。”桑落道，“你去忙吧，我看會書。”
鹿湘點了點頭，給她留了一盞燈，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桑落這一看就到了天亮。
她剛合上書，便看到鹿湘拿着兩個熱乎乎的包子，遞到了她面前。
桑落道了聲謝，一邊吃，一邊向鹿湘打聽：“鹿長老，你對巫祝之道有了解嗎？”
她昨晚看書時，發現妖族的修煉方法都太慢了，沒個上千年修煉不出什麽門道。
可劇情不會等她這麽長時間。
失望之際，她翻到了一本有關上古巫祝的殘卷。巫祝信奉日月星辰，他們的力量也來自于此，只要能得到神君、星君的認可，修行巫祝之道，快速升級不在話下，正适合她現在的情況。
鹿湘沉吟片刻，看向她：“少主想修行巫祝之道？”
桑落點了點頭，“昨晚看到了，挺感興趣。”
“少主血脈高貴，才華橫溢，若是修我妖族之道，數十萬年以後，必定能成為一位不遜色于女帝陛下的強者……”鹿湘盡量委婉地提醒，“這巫祝之道，有些玄乎，若是不能得到神君、星君的賜予，縱然再努力，也只是相當于原地踏步。”
“我了解了。”桑落微微颔首。
雖然希望渺茫，但她還是決定試試。
妖族以吐納月華的方式淬煉妖丹、獲取妖力，屬性與月亮最為契合。
在巫祝信仰中，月神又被稱作太陰神君，與太陽神君并列，再往下便是五行、北鬥、南鬥等星君。
這是與仙、妖完全不同的一種修煉體系。
桑落當即決定，等晚上月升之後，再向太陰神君祈願。
這時，她的腦海裏傳來了066的提醒：
【宿主，男主已經醒了，自由活動時間結束，請立即返回洞府！】
桑落：“……”
她借走這本巫祝殘卷，小心地揣在懷裏，快步趕回了洞府。
剛推開房間的門，桑落便迅速閉上了眼。
男主一/絲/不/挂地被綁在床上，只有腰間遮了塊布。她連忙拿起被子，蓋到了他身上，這才睜開了眼睛。
男主瞥了她一眼，見她生得花容月貌，當即說道：“我知道你饞我身子，要一起雙修嗎？”
066：【宿主快看提詞板！】
【少主的臉頰飛過一抹紅雲，嬌羞不已，聲若蚊吶：“嗯。”】
桑落：“。”
想都別想。
066：【少主快答應啊！】
桑落：“不可能。”
她以為會被系統懲罰，不料系統卻重啓了：【根據宿主的選擇，已加載新模塊……】
桑落不明所以，只是道：“來人，給他穿上衣服，丢進牢裏。”
男主離開前，還在試圖誘/惑她，桑落全然無動于衷。
桑落繼續研讀借來的那本巫祝書籍，一坐就是一個白天。
妖兵們議論紛紛：“少主今天這是怎麽了？”
“從鹿湘長老那裏出來以後，她就變成這樣了。”
“不對勁啊不對勁……少主何時這麽愛學習過！”
“有美男在旁邊，她居然也無動于衷，還把他關進了牢裏？”
“女帝陛下啊，我們少主出息了！”
感慨歸感慨，他們的後勤工作做得卻是一絲不茍，端茶倒水，伺候吃飯，捏肩揉腿，無所不包，只為了讓少主好好讀書，簡直像看到自家纨绔用功的老父親。
就這麽一連看了好幾天，桑落終于合上眼睛，頓悟了。
——要不是樹妖不用怎麽睡眠，妖兵們早就開始擔心她了。
少主這一睡就是一天，第二天半夜，她終于睜開眼睛，下令道：“備車，去一趟聖泉。”
聖泉乃是妖族聖地，相傳女帝正是在此處誕生，她的枝葉靈果，啓迪了妖族的靈智，這才有後來妖族的繁衍壯大。
不過以桑落的眼光，看不出這裏有什麽神異之處，就是群山合抱處的一個天然溫泉。
妖兵們不敢接近此地，悄悄地守在了遠處。
桑落回想起書中的內容，跪坐在泉眼旁的雪地上，在月亮從山頂升起的一瞬，擡起冷白纖柔的指尖，撈起了一汪月影。
少女清冷的唇微微翕動，念出了古樸繁複的咒語……
桑落滿懷期待地等了一會兒，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沒有古書上記載的“月光凝落，留下符印”，更沒有“光華聚斂，銘刻巫紋”，甚至也沒有“月影消散，內息紊亂”的反噬。
桑落疑惑地歪了歪頭。
幹等了一會兒，雲朵遮住了月亮，天色轉陰，似乎又要下雪了。她略微有些失望，收起書卷，決定改天再來。
當她轉身離開的時候。
雲霧散去，皎月浮現，不斷變幻的天光雲影裏，冷玉凝成的車辇從月中駛出，飛霜流散，映出清貴月華，當真是“雲為車兮風為馬”。
白衣飄飄的神君端立玉辇之上，迤逦銀發若雪霧流霜。他有着清絕美麗的容顏，根根分明的雪色睫羽下，是清冷皎潔的銀眸，映照着萬物的生滅流轉。白玉是他的肌膚，飛霜凝成衣袖的花紋，冰肌玉骨，翩然出塵。
桑落回過頭來，手中的書“啪”地一聲摔落在雪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