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月見裏
飛行器的體積很小, 當飛到足夠高的程度,對于下方的人來說目标就更小了。
但是撒西手下這群人不能用簡單的戰鬥瘋子來概括。精準程度堪比定位儀。桑德勒翻身進入戰艦,目标鎖定蘇林安的飛行器就立即扣動了扳機。追蹤彈在半空中劃過, 但那架飛行器卻跟背後長眼睛似的輕輕松松就躲過去。追蹤彈相撞, 瞬間在半空中炸開。
桑德勒再射擊,無論什麽刁鑽的角度, 飛行器都輕易躲過去。
桑德勒震驚:“蘇林安閣下的反應速度數值是多高?”
“誰知道!”
桑德勒是撒西身邊二十八個S級alpha中戰鬥力最強,射擊精準度已經能與機器定位媲美。連桑德勒都打不中蘇林安的飛行器?這反應速度未免驚悚了吧!
一時間, 所有人震驚。
撒西臉一黑,親自搶過士兵手裏的武器一炮轟上去。然而那架飛行器忽然提速,突破大氣層直接消失。
“該死的!以為能逃的出我的手心?”撒西氣得一腳踹碎了海藍星戰艦的炮筒, 将武器一扔,飛身進入一架飛行器。飛扯掉裏面的人親自駕駛飛行器追上去:“庫裏, 這裏就交給你了。”
庫裏正在聯絡海藍星的主理人,與他們交涉斯蒂芬*海蘭活着送回的問題。聽到命令, 立即應‘是’。
……
蘇林安不知道撒西抛下塞爾塔星的事情追上來,他用精神力包裹飛行器後才發現精神力的好用。感覺自身與飛行器融為一體, 他能夠清晰地感知到飛行器外任何的東西。
“目的地, 帝星,軍部醫療區。”
有定位儀就是方便,就算蘇林安根本不認識地方,定位儀也會自動鎖定目的地。
飛行器的速度遠比飛船慢得多, 但是對于蘇林安來說已經足夠。
飛行器的機身被精神力完全覆蓋, 只要蘇林安的精神力不斷絕,飛行器內的任何變化他都能第一時間感知到。這種軍用小型飛行器軍部專門研發出來,用于戰争時期緊急逃生用的。一般來說艙室空間只能容納一到兩個人,內部儲存的物資也只夠一到兩個人十天左右的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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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塞爾塔星到帝星以飛船的速度, 大約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飛行器的速度大概相當于飛船速度的一半,也就是兩天一夜。足夠了,足夠抵達帝星。
“滴滴,滴滴。”
蘇林安的光腦終端不停地閃爍,打開,歐文教授一張扭曲的臉瞬間彈出來。
他操着大嗓門,高分貝的嗓門差點沒把蘇林安的耳膜給震碎:“你人呢?你人跑哪兒去了!比賽還有四天就開始了,你踏馬的怎麽還沒給我簽到?!”
作為一個優雅的高校教授和聯合大賽唯二的客賓導師之一,楊铮铮一共三千七百六十八名參賽選手其中三千七八六十七名都已經簽到入住宿舍了,他這個糟心的學生居然還沒到!他真的是優雅分分鐘崩解,恨不得沖上來拽着蘇林安的耳朵讓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沒常識的笨蛋真的是分分鐘能給人氣死,“給我搞快點,死也得給我死快點!”
啊,還有比賽……
跟撒西翻臉,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
蘇林安掏了掏耳朵,默默站的裏光幕遠一點。雖然這是3D成像,不太可能有口水噴出來,“啊那個,教授,我有點事,暫時過不去。”
歐文教授的血壓直飚兩百,眼睛瞪得能飛出來:“還有事?你還能有什麽事?”
蘇林安沉默了一瞬。
摸了摸空蕩蕩的脖子,監視器已經被顧芳去掉,還別說,有點不習慣。深吸一口氣。這個時候,蘇林安也終于了解到自己的傻逼。聖母心這種東西,真的是要不得。
但是,蘇林安正色道:“有個事情必須要做。老師,如果有可能,幫我拖一下。我會盡力趕過來。”
“什麽事?什麽事比你的前途更重要?啊!你告訴我!這麽重要的比賽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意味着什麽?要是不來,可就真的要送去文斯新娘學院了!聯邦那群家夥可不會放過你!”
歐文教授真是操碎了心,這要是他的孩子他非得把這小子的腦袋擰下來不可。他整個人都擠過來,那張優雅斯文的臉都扭曲了,眼睛裏全是殺氣:“聽着蘇林安,有什麽事都給我放到一邊去!立刻,馬上,趕過來。時間不等人,這個比賽十年才辦一回,你沒那麽多時間浪費……”
歐文老師的話沒說完,蘇林安就已經啪地一聲關閉了視訊。
抓了抓腦袋,蘇林安嘆了口氣。
估計這位優雅的老師要氣得在視訊的另一邊打軍體拳了。蘇林安坐回了駕駛艙,将勻速行駛改為極限速度飛行。
警報聲滴滴滴滴的響起,蘇林安深吸一口氣,躺平。
速度太快會對艙室內的駕駛人員的心髒造成高強度的負荷,血液和心跳都會發生危險的狀況。不過如果躺平睡着的話,應該就沒事吧?
蘇林安其實有點想吐,腦袋也暈乎乎的。他立馬打開休息艙然後大字型躺進去,極速的感覺還是會讓人覺得不太舒服,他幹脆閉上眼進入冥想。
進入冥想,他就可以屏蔽一切外在不舒服的因素。
果然,進入冥想瞬間舒服了。
蘇林安不斷地描繪着花樹的形狀,甚至能感覺到花樹的亮光越來越亮。蘇林安像一個才學會握筆的幼兒園孩子,不停地凝集四周的光亮去描繪這個巨大的花樹。越描他的精神就越放松,整個人仿佛泡在溫水裏,特別的溫暖。飛行器着陸的時候他都沒有什麽感覺。
如果不是艙室外的動靜驚醒了蘇林安,他可以無止境地在冥想中描繪。
飛行器成功抵達了軍部的醫療區。因為本身就是軍部出産的小心戰鬥型飛行器,且注有撒西的标志。蘇林安駕駛這艘飛行器進入軍部的時候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智能系統自主選擇醫療區的緊急停泊區,并沒有觸動軍部的防禦系統。蘇林安想了想,将飛行器開到一個隐蔽的角落,将機身藏起來。
啓動急速飛行模式,抵達軍部只耗費了一天一夜。
蘇林安立即下了飛行器,沖到醫療二區的療養泳池。這個之前他随意進入的泳館忽然被重兵把手,蘇林安在外圍繞了一圈,都沒有找到能進去的入口。
目的被拆穿以後撒西果然就不裝了。顧芳的身上沒有找到芯片,所以懷疑在程飛身上了麽?
啧,雖然預料到了,但是難免讓人失望。
時間緊迫,沒時間在這外面浪費。蘇林安本來想無聲無息地将程飛帶走,現在看來只能采取稍微激烈一點的手段。蘇林安繞過泳館走到泳館正後方的醫療器材儲備室。
托福,他閑來無事為了偷輪椅,三天兩頭來這附近踩點。不敢說整個醫療區的地形他都摸熟了,但至少泳館這一塊他摸得比小偷還熟。什麽地方有小門,什麽地方可以監控盲角,他都一清二楚。
蘇林安記得器材室的旁邊有一個警報裝置。
根據他已有的常識,蘇林安熟門熟路地來到器材室,用從飛行器上摸來的撬門工具。一榔頭砸在器材室的門上,牆壁瞬間凹進去,多砸兩下,直接裂開一個洞。蘇林安的手伸進去,啪嗒一聲打開了器材室的門。然後熟門熟路地進去,拿到他偷到的又藏回去的輪椅。
不得不說,當小偷,蘇林安是天賦異禀的。
如果哪天混不下去,他可以考慮去小偷行業發光發熱。
蘇林安拿好輪椅,找到旁邊的收縮按鈕。高科技社會就是這點好,任何機械類的東西都非常高科技。輪椅也比二十一世紀的輪椅智能很多。比如它可以自動收縮折疊,最小可以收到錢包大小。
踹到口袋裏,蘇林安就繞到器材室後面,然後一榔頭敲在警報器上。
瞬間,警報聲響徹整個軍部。
蘇林安躲到草叢裏,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方泳館四周的守衛走動。一隊人迅速趕過來,他才趁着隊伍重新安排的間隙溜進了泳館。
程飛還在泳池裏慢吞吞地游動着。他雖然沒有走出過泳館,日複一日的生活也沒有變化。但畢竟是個活人魚,氣氛的變化他還是能感知到的。所以當蘇林安從角落裏鑽進來,他立即就游過來,兩只手趴在泳池的邊沿上:“外面出什麽事了嗎?我怎麽感覺最近氣氛有點不太對勁?”
“你天天在泳池裏快樂地游水,還能感覺到氣氛?”蘇林安震驚。
人魚也震驚,他看向蘇林安:“我不能感覺到?”
“你不是天天都只負責快樂嗎?”
人魚氣得尾巴一甩:“哎你這人吃槍藥了?怎麽陰陽怪氣的?”
“沒啊,”蘇林安将錢包輪椅扔到地上,按了一下按鈕,錢包輪椅瞬間變大,蘇林安左右推了兩下,确定很穩固才扭頭對“快點,變成人形,我們要走了。”
“啊?”
“顧芳找到了。”
人魚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僵住。
蘇林安于是再說一遍:“顧芳找到了,情況不太好,你要見他嗎?”
程飛的身體在一瞬間仿佛過了電,連尾巴都豎直了。他瞪大了那雙已經不如年輕時候清澈的眼睛,眼淚忽然一滴一滴地滴落下來:“你,你說什麽?顧芳,找到了嗎?”
“嗯。”蘇林安壓低了聲音:“你要見他嗎?見的話,快點。”
外面已經有動靜,蘇林安密切關注着各個出口。
程飛吞了口口水,期盼太久的事情忽然成真,太不真實。他的大腦在一瞬間被空白占據,他的邏輯失去了控制,表情失去了控制,語言系統也失去了控制。整只人魚僵硬地豎在水面,不游也不動。
程飛的語序出現了混亂,前言不搭後語:“啊,你怎麽,不是,你怎麽找到他?顧芳他在哪兒?什麽叫情況不太好?他怎麽了?他是死了嗎?”
“沒死,我找到他了,但是沒死也差不多了。”
蘇林安要急死了,上手去扯,“原因太長,沒時間解釋。”
“哦哦哦,那我該怎麽去找他?”
“我送你去,”蘇林安說,“我現在是私自決定帶你走,時間不等人。”
程飛這時候也聽到外面的腳步聲。他一把拽住蘇林安,力氣大的出奇。連人帶車直接給按進了水池。果然下一秒,一個紅色頭發的男人帶着兩個士兵走進來。
目光迅速地在泳池範圍內一掃。其實這個用來給程飛療養的泳館大部分面積都是泳池。邊緣的部分放置着醫療用具和程飛的食物。
一眼看過去,一覽無遺。而此時泳館內空無一人,除了泳池裏甩着尾巴快樂地游動的老人魚。
這只人魚估計是被關久了,對能夠自由的游動這件事非常熱衷。
三天前,他們被派過來守衛,就已經知道老人魚每天都會這樣。幾天下來,他們都習慣了人魚的姿态。所以對于他不斷地游動,尾巴掀起巨大水花的行為也沒有感覺到怪異。
軍官只是繞着泳池走了一圈,然後走到泳池的跟前。銳利的目光在碧藍的池水中掃視,緩慢地移動。泳池的池水清澈見底,裏面什麽都沒有。軍官也沒有叫住歡快地游動的程飛,任由他繼續游他的。手一揮,帶着兩個下屬離開了泳館。
蘇林安噗地吐出一口水,跟個壁虎似的爬上了案。
剛才那個軍官的視線只要往自己的腳下掃一眼,蘇林安就根本藏不住。不過謝天謝地,軍官對程飛這只老人魚沒有多少警惕之心,不認為他會在他們嚴密的守衛之下做什麽。
人魚将藏在尾巴下面的輪椅拿出來,蘇林安按了一下按鈕,又瞬間恢複了能載人的形狀。
“快點,沒時間了。”
程飛這下也不再耽誤。他兩手巴在泳池的邊沿,上半身瞬間離開水面。離開水的瞬間,他的頭發光澤就暗淡了。不僅頭發暗淡了,臉上也仿佛皺紋的刻痕冒出來。他坐在泳池的邊上,想要下半身也脫離水面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
“快啊,”蘇林安握住他的胳膊把人往外拖,“快啊,時間不等人。你……你怎麽了?”
程飛的表情有點難受,仿佛在用力,用力到渾身發抖。
“怎麽了?”蘇林安一邊注意着門口,一邊注意到程飛表情有點怪,“不能離開這個水?”
蘇林安鞠了一把水,剛才掉進水裏他就已經發現了,這個池子的水裏有一種苦澀的味道。不是那種海水的苦澀,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味道。
“不是,是待在水裏久了,有點依賴……”
七百多年一直被關在水箱裏,被救以後也沒有離開過水。水已經成為程飛身體的一部分,仿佛只要脫離了水他就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程飛坐在泳池的邊沿,身體不停地發抖,像很多依賴症患者一樣脫離了依賴的物品一樣身體僵直。蘇林安表情變得凝重,他在猶豫要不要告訴程飛顧芳的身體快報廢了。
蘇林安在猶豫是給他裝一桶水帶上,還是該暫時別帶他走。
程飛立即注意到蘇林安的猶豫,态度頓時變得急切起來。
“我可以離開的,不用擔心。”他看着蘇林安,語速很快地說:“我,我就是有點害怕。你等我一下。既然已經找到顧芳,我無論如何都要去見他的。現在不去見他,我怕會永遠見不到他。你放心,我可以克服的。只需要稍等我一下,适應一下沒有水的地面……”
蘇林安注意到他的臉已經慘白。一只從來不流汗的人魚,額頭細細密密布滿小汗珠。
“要不然……”
程飛深呼吸好幾次,用力到額頭的青筋爆出來,他迅速把尾巴挪出了池水:“可以了,帶我去找顧芳。”
蘇林安看着他,尾巴離開水的三秒鐘,緩緩地變成了一雙殘缺的腿。
“可以快一點嗎?”程飛仰頭看着蘇林安,“我怕會來不及。”
程飛的腿不如他之前說的那麽嚴重。殘缺的尾巴變成腿以後并沒有截斷小腿。只是左腳從腳踝的位置少了一只腳而已。但,這樣的情形也足夠他站不起來。
蘇林安聽到外面又傳來動靜,顧不上其他的,拿起那個裝魚的桶挖了一桶水拎着。一只胳膊将程飛單手抱起來放到輪椅上推着就走。
動作利索的,跟幹過無數次一樣。
不得不說,這小身板大力氣吓了程飛一跳。他看向蘇林安拎着水桶的手,雖然這個時候說這些不合适,但是,他還是忍不住:“你确定要拎着?我可以離開水的。”
泳池的東南角,靠器材室的方向,有一個小洞。這個洞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只夠一個人走。好在蘇林安把程飛推到洞口,他自己從輪椅上下來從洞口爬了出去。
蘇林安拎着水桶趕緊跟上,然後背上程飛收起輪椅就迅速往飛行器停泊的地方跑去。
天知道他的力氣是怎麽長出來的,估計這段時間的龍魚肉沒白吃。蘇林安背着程飛的時候感覺跟背羽毛一樣輕。他一手拎着水桶,跑或者是跳都完全不受影響。
有那麽一瞬蘇林安感覺自己跟藤原拓海也差不了多少,彎道超車,水桶裏的水一點沒灑。
重新登上飛行器,蘇林安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和行為算不算正确。這樣毫無準備地把程飛從醫療區偷出來,以後該怎麽辦?
“程飛,希望你不會後悔。”
程飛聽到這句話看了蘇林安一眼,坐在輪椅上看着蘇林安啓動飛行器,緩緩地笑了。
他不會後悔的。
當飛行器開始升空,程飛往下面看了一眼,說了一句不符合他傻白甜人設的話。他臉上綻開了笑意,溫和的,溫柔的,像風一樣的笑意。他對蘇林安說:“我好像,自由了。”
“對,”飛行器一飛沖天,蘇林安直接開啓了極速模式,“從今以後,你自由了。”
“顧芳,他在塞爾塔星嗎?”程飛注視着越來越小的帝星,臉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漸漸淡去。
蘇林安抽空瞥了他一眼,不知為什麽,總覺得他眼睑四周的皺紋更深刻了一些。
“他在,”蘇林安覺得不僅僅是皺紋,他的臉色也有點蒼白,疑惑是不是離開水就會不好,“你,怎麽了?”
心裏的擔心,蘇林安嘴上就問出來。
“怎麽了?”
“你臉色很難看。”蘇林安皺起了眉,“你果然不能離開那個水。”
“不是,我可以離開。不用擔心。”程飛嘴角帶着笑,眼睛裏卻泛着溫柔的淚光,“我只是高興。我太高興了。七百多年,我終于自由了。在生命即将走到終點的時候獲得了自由,還有我的顧芳……”
“生命即将走到終點?”
“不是,你聽錯了。我是說,”他忽然擡起頭抓住蘇林安的一只胳膊:“謝謝你孩子。”
蘇林安剛想說可不得謝謝他?為了程飛和顧芳,他把考試都給翹了!只是剛開口,臉龐的一個光屏彈了出來,只見光幕上一個紅色的點正在飛速地接近他的飛行器。立即正色:“有東西追上來了。”
“什麽?”程飛握着輪椅把手的手一緊。
“沒事,抓好扶手,”蘇林安立即開啓防禦模式,“要加速了!”
程飛立即抓穩了輪椅的扶手,蘇林安把極速開到了極致。目不轉睛地盯着航線圖中,在飛行器靠近的瞬間駕駛着飛行器彈射出去。
而正當這個時候,終于鎖定蘇林安飛行器的撒西臉色陰沉得滴出墨汁來。
他咬緊了牙關,冷漠的臉上全是殺氣。
“蘇林安!這個無知的小崽子!”撒西氣得要命,沒有人可以違背他的意思,無往而不利的撒西殿下接受不了這種忤逆,“沒有人可以在我不允許的情況下逃脫!”
兩艘飛行器是同一型號。速度開到極致,不相上下。即使撒西的技術高超,并在身後開啓攻擊擊碎前方的隕石,企圖阻攔蘇林安也沒有用。他遇到了出生一百三十年以來第一個天賦型的小狗崽子。就算只是第二次駕駛,依靠本能和絕佳的動态視力,蘇林安也能做到完全不受影響。
撒西氣得聯絡利威爾,讓他立即在前方阻截。
兩架小型飛行器就這麽你追我趕,蘇林安想到撒西還在塞爾塔星。如果現在回去指不定會撞上。按照他對撒西的了解,很可能會直接開炮轟炸。
剛才他離開的時候,撒西就讓下屬開炮了。果然,這條狗龍沒有任何情意可言。
“制定出最短路線。”
智能系統立即規劃出四條極短路線,但是每一條路線都标紅:“危險程度:高,不建議選用。”
“不建議使用也得使用。”
蘇林安冷哼一聲,他要是膽子小,穿過來第一天就死了。
蘇林安目視正前方,一手按住程飛的輪椅扶手。仔細衡量了四條路線,最後挑選了最危險又是最短的一條航線。精神力控制飛行器急速掉頭,轉到另一個方向。撒西正在急速追趕,沒料到他膽子這麽大居然在極速的情況下掉頭。
等兩只飛行器擦肩而過,他調轉頭再鎖定蘇林安,兩人之間的距離就變得非常遙遠。
“該死的小瘋子!”一拳砸碎了地面,撒西也立即調轉方向追過去。
航線縮短以後,抵達塞爾塔星的速度被縮減了一半。
當蘇林安駕駛着飛行器沖破塞爾塔星的大氣層,不過花費了一天的時間。極速的飛行耗費了大量的能源,多虧了這飛行器是軍用的。一般普通客運的飛行器早就能源耗盡。
程飛已經陷入了半昏厥,極速的飛行對他來說是負擔。抵達塞爾塔星之後蘇林安立即将速度降下來。程飛卻握着蘇林安的胳膊要求他不要降低速度。
“你是不是身體不适?”蘇林安懊惱剛才冒險加速,“我找找看,飛行器上應該有醫用品。”
“不用。我不需要用藥。”
程飛拒絕了:“孩子,請你用最快的速度送我去月見裏。我想見顧芳。”
見蘇林安還在猶豫,想找藥給他。程飛嘆息了一口氣,幹脆直說:“我已經很老了。身體已經完全老到退化。任何的藥物治療對我來說沒用,我沒病,只是老了。”
“可是,你在那個池子裏面活潑得跟個二傻子似的……”
程飛的眼睛掃過來。
“不是,”蘇林安咳嗽了一聲,“那什麽,真沒事?”
“嗯,真沒事。那池子裏灌的是軍部的藥劑水,”程飛沒有操縱過飛行器,飛行器上的光标和地圖他也看不懂,“那個藥劑是醫療區負責人專門調制的,能夠維持我身體的靈活和機能。但藥劑的效用是短期的,一旦脫離那個藥劑,我的身體就會恢複原狀。”
“哦……”蘇林安沒想到這裏面還有這一層。怪不得當時波利亞學院實驗室裏看的時候還跟個喪屍人魚似的,沒幾天就活蹦亂跳。
他于是一把将剛才從水池裏舀出來的水推過來,“那你要泡泡腳嗎?”
程飛:“……”
從莫種程度上看,這孩子是個奇才。
程飛從善如流地把自己的腿泡進去。大約三秒鐘,跟回光返照似的,程飛的臉色立即就好看起來。蘇林安不是很明白但大為震驚,程飛卻這時候握住蘇林安的手非常認真的請求道:“孩子,拜托你,速度快一點。我希望快點見到顧芳,以最快的時間見到他。”
既然臉色恢複了,蘇林安立即把速度加快。他語音下達命令:“鎖定月見裏。”
系統立即鎖定了月見裏。
同一個星球,最快的速度。只花了二十分鐘,飛行器就立即抵達了月見裏。
曾經程飛給蘇林安描述過的月見裏。有層巒疊嶂的山岚,一望無際的茂密植被和一汪清澈見底的內陸湖泊。月見裏是一個山岚的谷地,因為栖息在水中,能夠見到天上的月亮。所以被取名為月見裏。湖岸邊長滿了高大的花樹,因為谷地溫暖,常年開滿一簇一簇的白色小花……
而此時,飛行器外面只有一望無際的黃沙和滿地被風沙侵蝕,只剩下無數的石洞的沙丘。月見裏已經成了荒漠,凋零,蕭瑟,沒有他記憶裏的美麗。
蘇林安推着程飛,有點不敢看他的神情。
“孩子,推我到那個地方,”程飛在荒漠中搜尋着,目光在搜到黃沙石塊中一個被風蛀蝕得只剩下空殼的石頭後瞬間一亮,指着石頭讓蘇林安推他過去,“把我放到那裏就好了。”
蘇林安推着他過去,定睛一看,那個空殼石頭其實是一塊石碑。
上面還殘存着字跡,別人看不懂,但他卻認得。是中文,繁體的中文。上面寫着,月見裏。
蘇林安不知為何,心仿佛被什麽東西敲擊了一下。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他把人魚推到石碑旁邊。人魚卻推了推他的手,讓他離開:“把我送到這就行了,我自己在這裏等他。”
“可,要不這樣,”蘇林安有點無措,說不清楚的無措,“你先回飛行器,我幫你找人?”
就這麽幹等不是事兒,雖然說顧芳在這裏他很确定,但是塞爾塔星這麽大呢……
“不用。”
程飛忽然将下半身的腿變成了尾巴。然後彎腰,側邊的鳍下面拔掉好多鱗片。蘇林安以為他要瘋了,趕緊阻止。卻被程飛給推開,他從下面拿出了一個彈簧片一樣的東西。
蘇林安覺得眼熟,好像他看古華族口技表演的時候,有人用過這種彈簧片。但……
程飛将這個小彈簧片含在嘴裏,仰頭看着天,忽然吹了起來。
是一首小調。
非常古老的小調,蘇林安雖然沒有聽過,但是這個調子是古華族的音樂他還是能聽得出來。
程飛面帶着笑容快樂地吹着,聲音透過風沙被傳得很遠。
蘇林安不知為何,有點心酸。他抓了抓頭發,覺得自己好像确實莽撞了。應該先把顧芳找到,在把程飛推下來。現在程飛這個樣子,看的人好心酸……
“他來了。”
程飛忽然停下來,眼睛裏迸發了無與倫比的亮光,他對蘇林安說:“他來了。”
蘇林安一愣,豎起耳朵聽。就聽到滿天的風沙中有一道風嘯的聲音。心念一動,果然,程飛笑中帶淚,再一次吹奏那個不為人知的小調:“謝謝你孩子,他來了。”
蘇林安喉嚨裏仿佛堵了棉花,他給了程飛一個眼神,立即躲到了一邊。
只聽風沙中的聲音越來越近,大約三秒鐘,一個滿身是血,半邊身體滋滋冒着電光的人飛速地沖了過來。他速度快得如閃電,一眨眼就單膝跪在了程飛的面前。他的半張臉沒有皮膚,機械的骨骼上,那只機械的眼珠子掉了。另半張臉努力地微笑,卻因為神經不靈敏而顯得鬼畜。
他沒有出聲,只是單膝跪在程飛的面前。
空氣,仿佛一瞬間凝滞了。四周靜的只剩下風沙的聲音。蘇林安屏住呼吸。
“你來了。”
程飛的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好久沒見了。”
“嗯。”顧芳的聲音沙啞幹涸,像老舊的機器,發出凄厲的聲音,“終于找到你。”
“是啊,終于等你找到了我……”
程飛坐在輪椅上,垂眸凝視着這張已經面目全非的臉。他摸了摸自己蒼白的頭發,然後緩緩地伸出雙手捧住了顧芳的臉,他笑得溫柔。
嗓音的沙啞,在風沙裏有點模糊的感覺:“ 很抱歉,在等你找到我的歲月裏……我和月見裏,都枯萎了……”
“怎麽會?”顧芳仰着臉,抽搐着嘴角用力地終于露出一個扭曲的笑,“你跟以前一樣的美麗。”
蘇林安眼眶一熱,就聽到身後一聲細微的聲音。
撒西面無表情地站在他的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沒寫完,算了,先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