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元瑾這一睡便是一晚上,許是體力消耗過大,竟睡得十分深沉。
早上醒來時才發現已經又在馬車上了。元瑾撩開車簾往外看,看到四周已越來越荒涼,黃土漫天,遠處丘陵起伏。再往後看,随行大概有四五千兵馬,蜿蜒行進。
朱槙這是要帶她去哪兒?
她倚靠着迎枕,随着馬車的搖晃思忖。
看這地貌,怕是已經到山西了。若随着朱槙到了太原,那就真的是銅牆鐵壁,插翅難飛了。
要趕緊想辦法才是。
馬車一路前進,直到中午才在一個驿站外停下來。元瑾也被丫頭從馬車上扶下來,進驿站休息。
驿站單獨辟了個房間給元瑾歇息,不一會兒丫頭就端了粥和羊肉包子上來,并幾碟爽脆的醬菜。
元瑾一邊吃飯,不動聲色地瞥了她們一眼,無論她做什麽,她們都寸步不離地跟着她。并且兩人應該是有幾分功夫在身的,她想從她們手中逃跑,怕是也不容易。
外面突然響起請安的聲音,随後朱槙走了進來。
他衣着與往常不同,是一身勁裝,應該是為了方便行軍。麝皮護腕,衣擺和衣襟都繡有銀紋。
朱槙坐到了她的對面。招了招手,讓那兩個丫頭退了出去。
元瑾則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的包子。
朱槙把醬菜夾到她的碗裏,突然問道:“是在想怎麽逃跑,還是在想怎麽害我?”
元瑾卻不說話白了他一眼。
她如今也不與他虛與委蛇了,反正他什麽都知道了,也不會讓她好過的。
朱槙卻不在意地笑笑,繼續說:“昨晚我說的那是胡話,其實我知道,你一開始接近我并非別有目的。”朱槙昨天只是被氣壞了。但後來一想,當時兩人的很多細節根本無法作假,她故意接近自然也是無稽之談。
元瑾聽後只是扯了扯嘴角:“難為殿下了。”
昨天晚上他可差點掐死她,到現在她脖子還疼呢!
朱槙也嘴角一勾,兩人又不再說話了。
這般吃完了飯。朱槙才招手叫丫頭們把東西撤下去。道:“飯也吃了。今天我來找你,是有事要問你。”
元瑾心中一跳,先禮後兵,果然來了。朱槙要問她的,自然不會是什麽簡單的事!而她若不說,朱槙逼問的,自然也不是簡單的手段!
“第一件事。”朱槙看着她一笑道:“你究竟從我這兒弄走了多少東西?”
想來,恐怕弩機和部署圖的事都是她所為,卻不知道她還做了什麽事。
談判講究的便是心理戰,自然不能透底。
元瑾道:“告訴殿下,不就沒意思了麽。殿下不妨自己猜猜?”
她果然嘴硬。
朱槙站了起來,輕柔地告訴她:“元瑾,你應該知道,我有很多折磨人的法子。”
這元瑾自然是知道的。她還親眼見到過那些人的慘狀。
“殿下要真的這麽對我,我也不在乎。”元瑾淡淡道。既然走到這天,她就有這個準備。不過是皮肉之苦罷了!
朱槙聽了一笑: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俯身在她耳邊說。“我怎麽舍得對你施以皮肉之苦呢。”
朱槙對外面招招手,緊接着元瑾看到紫蘇和柳兒兩人被押了進來,手被綁縛身後,看到她便焦急地喊:“二小姐!救救!求您救救我們……”二人倒也沒什麽傷,只是面容憔悴,蓬頭垢面的。而且一看到朱槙身上的時候,即便他還笑着,她們的神情也明顯地恐懼了起來。
朱槙繼續道:“你可想看看,你的貼身丫頭,被做成人彘是什麽樣子?”
元瑾面色一白。
這個瘋子,居然抓這兩人來威脅自己!
他不是說着玩玩的,而是真的做得出來,人彘對他來說算什麽。且他策劃的宮變被她攪黃,還發現了她的背叛,卻沒怎麽傷害她,勢必要發洩在別人身上!
元瑾袖中的手捏緊。她無法做到,看到平日跟自己朝夕相處的兩個人變成人彘。她還沒有心硬到這個地步。
罷了,說了也無妨,反正朱槙恐怕也猜到了。
她在朱槙的注視下,才開口說:“唯弩機和戰略圖兩件事。弩機,是我改過後給聞玉的。戰略圖亦然,別的再也沒有了。”元瑾隐瞞了她只給了聞玉半份戰略圖的事。
朱槙看不出是信還是不信,但也沒有繼續追究,而是先讓旁人将這兩人帶了下去。緊接着又問了她很多問題。元瑾都沒有瞞他,一一作答。因昨晚歇息得不好,神經就漸漸放松了,爾後,突然聽到朱槙開口問:“那麽你弟弟,是什麽人?”
元瑾頓時神經一緊。
朱槙怎麽會問到聞玉!
元瑾自然半點都不能顯露。只是道:“弟弟自然就是弟弟,殿下這話,卻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朱槙哼笑了一聲,然後他又問:“你難道,真的想看她們被做成人彘?”
這次元瑾卻是不肯再吐口,只是漠然地說:“您前腳做,我後腳殺了她們,免得她們活着痛苦。”
她這表達的是一種态度,即便是威脅到如此地步,她也不願意說。
朱槙看着她,知道她不會再說了。其實就算元瑾真的告訴他,他還要擔心個真假。他只是想看看元瑾的态度。而她的态度表明了,薛聞玉的身份十分機密,機密到就連兩個日常最貼近她的丫頭,她也能舍棄。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朱槙看着她說,“若你答得好,我們之前的恩怨也可以一筆勾銷。我不再計較以前的事,也不會對你做什麽。”他甚至還做出了承諾,“并且那兩個丫頭,我都可以放她們回京城。”
他這是在求和吧,不想兩人繼續僵持下去。
元瑾點頭示意他問。
朱槙頓了頓,才看着她問:“……你為什麽會背叛我?”
元瑾本來還是警惕的,卻沒想到,朱槙問的最後一個問題竟然這般直白,她聽得一愣。
朱槙繼續說:“縱然有你誤會我害你的原因在裏面,卻也說不通你會做如此狠決的事。這其中,必然還有更深層的原因。你能告訴我嗎。”
他的态度比剛才好多了,甚至也沒有繼續威脅她。
元瑾卻有些沉默了。她背叛朱槙?
不,她從來沒有背叛他。因為從嫁給他的那時候開始,她就是想為蕭家報仇。
他們之間蕭家的恩怨跨得過去麽?那些都是她的至親之人,她永遠無法忘懷。
元瑾只是淡淡道:“既然已經發生了,殿下又何必執着于為什麽。”
朱槙的笑容一沉。
他都這般放軟了,卻沒想到她仍然不給面子。
他伸手卡住了她的下巴,道:“薛元瑾,我雖是勉強消了怒氣,卻還沒完全理解你的動機。你最好跟我說清楚。”
“沒有動機。”元瑾仍然道。“殿下不滿意,盡可殺了我。”
他自然對這個答案非常不滿意。手漸漸用力,捏得元瑾下巴發白!
她疼得皺眉,強忍着沒有痛吟出聲。
極剛易折,元瑾這性子分明就是你硬她更硬,你強她更強。她知道自己不會殺他,所以才如此肆無忌憚。
他很生氣。他都已經擺出了好的态度,分明只要她好生解釋了便可過去的事,她為何不說?
朱槙冰冷地看了她一會兒,還是松開了手,淡淡地道:“罷了,你休息吧。今天住這兒,下一場路程很長。”他說着徑直走了出去。
元瑾卻在屋中坐了很久。
她也想了很久。
雖然有些事不能跟他說,但其實還有些事,是可以告訴他的。
其實這些話本身她也是想說的,只是不知道如何開口罷了。如今,就當做是最後的告別吧。
元瑾站了起來,走到門外對她們說:“我要見靖王。”
其中一個丫頭應喏過去通傳,但是又很快回來,跟她說:“殿下那邊回話說現在沒空,娘娘怕是要稍等。”
他應該還是在生氣吧?他畢竟是靖王,哪裏這麽容易低頭。
元瑾也沒說什麽,坐下來想了會兒,又問丫頭:“驿站裏有酒嗎?”
直到晚上,朱槙才有空見她。
他的房間就在旁不遠,點着燭火,幾個幕僚正從他屋中退出來,對元瑾拱了拱手,元瑾只是微微颔首回應。
元瑾走進去,在他的對面坐下,她身後的丫頭将一壺酒放在了他們面前。
朱槙擡起頭看她,眼眸中透出一股濃重的打量,但是他沒有說話。
元瑾端起了酒壺,給朱槙倒酒。這是驿站裏最普通的燒刀子,非常濃烈的酒。
她給朱槙倒了酒之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只是輕輕一抿,便有一股濃烈的辣從口一直到喉嚨。這酒的确太烈了。
見朱槙仍然不喝酒,元瑾垂下了眼睫,握着酒杯說:“其實我知道,縱然有誤會在裏面,我也對不住你。”
朱槙看她一眼,嘴角一扯。
“當初同你成親的日子,是很快樂的。”元瑾繼續說,“包括在山西認識你之後,那時我要同一群人競争,幫助弟弟争奪世子之位。若沒有你的幫助,恐怕也無法做到。我是非常感激你的……”
可他偏偏卻是靖王。
朱槙端起酒飲盡,知道她是來講和的。态度略松和了些,緩緩地張開了手,突然說:“元瑾,你知道宮變那一日發生了什麽嗎?”
元瑾才發現他的手上,竟然有很多細小的傷口。
這是怎麽弄的?
她想起他來定國公府帶走她的時候,滿身是血,那是從戰場厮殺下來的血。其實她知道,朱楠不是個東西,陰狠無情,而淑太後卻又一昧的向着他。朱槙在宮變的時候,肯定是受到了淑太後很大的刺激。
元瑾伸手輕輕抓住了他的手,傷口似乎已經結痂了,摸上去很粗糙。她問:“宮中究竟發生了什麽?”
朱槙一笑,他是個鐵血的男人,其實并不願意暴露自己的情緒。
朱槙又倒了一杯酒飲盡,燒刀子太濃,熏得他眼底微紅。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元瑾的手,直逼她的眼睛注視自己問:“你以後還會不會背叛我?”
他這時候的表情嚴肅而陰冷,捏着她的手也隐隐作痛!
元瑾一時沒有回答。
他又提高了聲音:“回答我!”
元瑾才輕輕道:“不會。”
朱槙聽了忽地一笑,眼底染上幾分暖意,說:“好,那我也利用過你,就勉強算扯平了吧!”
元瑾才問他宮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他的手為何會是這樣。朱槙卻不願意再講。他不講就算了,元瑾只是一杯杯地給他倒酒,他接了就喝,說一些宮中時的事。說之前他還利用過元瑾做過什麽小事,而元瑾也說她什麽時候還謀劃過害他,兩人的氣氛一時一觸即發,一時會怒目相瞪。但到最後卻奇異地溫和了起來。
反正都半斤八兩。
燒刀子太烈,元瑾有些頭暈,就将頭靠在了朱槙肩上。
而他也将她摟住,靜靜地摸着她的頭發。聽到她輕聲問:“疼麽?”
她的手指放在他的腰際摸索,他說在殺出重圍的時候,那裏的傷口裂開了。
“疼啊。”朱槙低聲說,看着她的目光柔和了許多,“我若不計前嫌,元瑾,一直留在我身邊如何?”
縱然強大如靖王,卻也無親人可依。從這方面來說她何其幸運,太後、父親都将她視作唯一最疼愛之人,家裏的幾個叔叔也無不寵她,前半輩子就是泡在蜜罐裏養大的。
若沒有這些,她必定會留在他身邊。
她卻沒有答應,而是輕輕地喚他的名字,“陳慎……”
他嗯了一聲,又看她一眼。
她是不是又不勝酒力了,上次就是如此,喝了酒之後把他當做陳慎。
她說:“其實當初我是喜歡你的……”
“我知道。”朱槙親了她的嘴角。
他的心裏溢滿了柔情。
罷了,本來就曾相互算計,他也不計較輕重了。
就這樣吧,既然她是喜歡他的,那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他需要她也愛他,需要她的相伴。雖然他不會将這些話說出口,但又的确是這麽想的。
二人既結為夫妻,那就是不一樣的。
“其實我也希望,能一直陪在你身邊……”她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徹底地閉上了眼。落在他懷裏,臉頰紅潤,安靜又甜美。
朱槙凝視了她許久,才将她抱起,放在了自己的床上歇息。而他還有些事情要做,不得陪她。
在他走後不久,元瑾就睜開了眼睛。
剛才那些話,一則是她的真心話,一則也為了放松朱槙的警惕。
這個驿站簡陋,後方是一大片起伏的丘陵,十分方便逃跑。她不能留在朱槙這裏,縱不說別的,她不可能同朱槙好好在一起。且她也擔心聞玉一旦登基,她會成為朱槙制衡聞玉的棋子。
眼下天色将黑,趁着夜色掩映,正是最好逃跑的時候。
元瑾四處一看,可惜這房間的确只有一個出口,出去必然會經過那兩個丫頭。
她先在這屋中找了張紙,寫下了幾個字壓在了小幾的下面。然後走了出去,對守在門口的兩個丫頭說:“你們去給我燒壺熱水來,我要洗漱了。”
其中一個便應喏出去了,但另一個還留在她身邊,看樣子是寸步不離的。
元瑾眼中微動,只能問這個剩下的:“淨房在何處?”
驿站自然是不會有淨房的,只有一個茅房,并且很是簡陋。
那丫頭将她帶到了茅房外,元瑾看了就皺眉,直接道:“這個着實沒法用,是否還有第二個?”
丫頭有些猶豫,這驿站的确就這麽一個茅房,總不能現給王妃娘娘蓋一間出來。但娘娘的要求,她們又不敢不從。
王妃娘娘似乎也看出她的為難,就提出:“能不能将就用後罩房?”
後罩房無人把守,且後面連通的正好就是樹林。
“那娘娘能否稍等。”她說,“奴婢告訴李大人布置一番。”
朱槙的人果然心思甚密,元瑾心道,卻又皺了皺眉:“這樣的事如何能讓男子知曉。你只需帶我前去,守在外面就行了。不要告知旁人。”
丫頭有些為難,但又想着王妃娘娘一個弱女子,她應該也守得住她,便應了是。帶着她往後罩房去。
元瑾面色沉靜,順利地騙了這丫頭帶她去後罩房。
誰知穿過二門時,卻遇到迎面走過來一隊人,打頭的人正是李淩。
元瑾心下頓時一緊,那丫頭已經向李淩屈身。而李淩也向她行了禮,他笑着問,“娘娘這是要去哪兒?”
那丫頭牢記着元瑾的話,就道:“娘娘這是要回房歇息。”
“哦?”李淩看了眼後面,“走這裏回房?”
去後罩房和回住處并不順路。
“我悶了許久,想散散步罷了。”元瑾才說,“李大人覺得不妥?”
李淩就不敢多問了,反正王妃娘娘還有人陪着。就笑道:“那娘娘去吧,屬下就不叨擾了。”
元瑾看了一眼他的手,才跟着丫頭向前走了。
李淩看着王妃離去的背影,又疑惑地看了好幾眼。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大對,但一時半會兒的又說不上來。
他也沒多想,帶着一隊人到前院吃晚飯,依舊是羊肉包子搭配的烤全羊,這地兒米難得,羊卻到處都是。驿站這羊肉包子做得地道,大塊大塊羊肉餡兒,暄軟的包子皮,再吃一口烤得外焦裏嫩的羊肉,着實是人生一大快事。
行軍的人,坐下來吃這一頓已經是極難得了。李淩吃了四個羊肉包子并兩大塊羊排才飽,正要去安排軍隊,卻見一個丫頭着急忙慌地從靖王殿下的房間裏出來。
“大人,大人,不好了!”
李淩皺了皺眉:“你慌慌張張做什麽!”
“是王妃娘娘……”那丫頭咽了一下,才說,“是王妃娘娘不見了。”
李淩一聽就暗道不好,他大步向後罩房走去,一邊讓人趕緊去禀報靖王殿下。然後問這丫頭:“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沒跟着娘娘?”平日這兩丫頭都寸步不離地跟着的。
剛才偶遇王妃娘娘的詭異突然湧上心頭。李淩突然想起了哪裏不對。難怪呢,當時只有一個丫頭跟着王妃,平日兩人可都是寸步不離跟着她的!
“娘娘說想洗臉,叫我去燒熱水。”那丫頭說,“我想還有合蜜跟着,又是在屋子裏,應該也無妨,就去了。等我燒了水端進來,才發現她們兩人都不見了。我前後地找都沒有發現,這才慌了。”
從剛才他遇到王妃娘娘到現在,已過去兩刻鐘了,如果王妃娘娘已經逃跑,那便難追了!
李淩讓人将後罩房的門統統打開搜查,他正挨個地看,其中一個士兵跑來通禀道:“大人,隔壁有發現!”
李淩連忙帶人過去,只見是另一個伺候元瑾的丫頭倒在地上,已經昏過去了。她被潑了一瓢涼水就醒了過來。茫然了一會兒,才抓住另一個丫頭的手,聲音帶着哭腔:“娘娘……娘娘把我打暈了!恐怕是已經跑了……你們快去追娘娘!”
李淩一看,這後罩房正好是放置不用家具所在,高處有一個小窗,地上還搭着桌子凳子,王妃娘娘應該就是從這個窗戶逃跑的。那窗戶極小,略胖些的恐怕都鑽不進去。而在王妃娘娘逃跑的時候,巡邏士兵正好在前院吃晚飯,竟無人發現。
李淩心裏暗道糟糕,這時候門外傳來腳步聲。他連忙迎了出去,就看到靖王殿下黑沉的臉色。
他什麽也沒問,進屋一看這樣子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目光一掃那兩個丫頭,她們都羞愧地低下頭,殿下千叮咛萬囑咐,說過王妃娘娘狡詐,叫她們一定要小心,沒想到還是讓娘娘給跑了。
“殿下,這怎麽辦……”李淩小聲問。
“派人追了麽?”朱槙的面色稱得上平靜了。
“已經派了!”李淩連忙道,“只是不知道娘娘會往哪個路子走……這四面八方都是荒野……”
朱槙面色更難看,尤其現在是晚上,更加不好追。
“殿下!”有人進來,在朱槙面前跪下,“屬下們四處搜查,雖未發現王妃娘娘的蹤跡。卻在娘娘房中,發現了這個。”
他呈上一張紙條,只見上面正是元瑾的字跡寫着:緣到盡時,莫追。
朱槙嘴角掠過一絲冷笑,将這張紙條捏作一團。
緣到盡時?
如今都已經嫁給他,是他的人了,跟他說什麽緣到盡時?
恐怕剛才那些話,也是她為了放松他的警惕才說的。
他不把她抓回來,好好地懲罰她一番,她恐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朱槙眼中閃過一絲陰冷。
給了她機會她不要,那就別怪他手段多樣了。
“殿下!”又有人進來,跪地道,“京城快馬急報,有人……登基了!但不是太子。”
朱槙才轉過頭,眼睛一眯:“怎麽回事?”
那人連忙将信從懷中拿了出來,李淩接過去遞給朱槙。只見上面寫着“密報,加急:先太子遺孤被兵部侍郎、遼東總兵,大理寺卿等護擁登基,禮部尚書、國子監祭酒等佐證,為皇室正統,是以扶正龍脈。朱詢不知所蹤。”
“先太子遺孤?”李淩有些驚訝。
在朱詢之前,皇室還未曾立太子,自然沒有先太子的說法。他問道:“殿下,這從哪裏冒出一個先太子遺脈?咱們難道還有什麽先太子?”
旁邊的一個幕僚說話了:“李大人那時候年幼,應該不知道,這先太子指的唯有一人。”
李淩更是好奇,這究竟指的是誰?
朱槙示意了可以說,那幕僚才繼續道:“當年蕭太後在成為皇後之前,先帝還曾經有過一個皇後。那皇後三十歲得一子,因是嫡子,便立刻冊封了太子。只是當時那皇後家族犯了重罪,不僅家族傾頹,連皇後也被廢冷宮,不久就病逝了。”
“而這個太子卻消失在了宮中,沒有人知道他去了何處。後來卻又查清,那重罪不過是诽謗,先帝痛悔不已,又将先皇後加封仁孝文恭皇後。還派了許多人尋找先太子的下落,但卻再也沒有找到。”
原來是這麽個先太子!
李淩又看向朱槙:“殿下,當真是這先太子的遺脈登基了?”
這麽說來,此人豈不是比朱楠、甚至是朱詢更為正統?
朱槙卻面色不定,仍在思索。
當年他還小,甚至朱楠年紀也不大。但那場轟轟烈烈的廢後事件,他還是記得很清楚的。而陷害皇後的主謀,其實不是旁人,正是淑太後的胞兄,他的親舅舅,當年的鄭國公。是為了讓淑太後能坐上後位,讓朱楠成為皇帝,才親手策劃了這場陷害。直到後來蕭太後上位,才暗中将舅舅一家削權了。
李淩道:“這事情既然已經過去快二十年了,這先太子遺孤怎麽會突然冒出來,難道是朱詢有詐?”
朱槙嘴角一勾,淡淡道:“他不會做這個詐。是真正的先太子遺孤,登基了。”
李淩更加不明白了:“我們撤兵的時候,朱詢不是已經控制局面了嗎……這先太子遺孤能是誰?”
朱槙看他一眼:“你還不明白嗎。”
見李淩很是疑惑,他才輕輕一頓,說“在宮變的時候,突然出手的是誰?”
李淩被朱槙這麽一點撥,才突然想起……是薛聞玉!
殿下說過,他為什麽撤兵,也是因為薛聞玉。
他不由得聲音有些抖起來:“難道是薛聞玉……王妃娘娘的弟弟,他是太子遺孤,他……登基了?”
朱槙沒有否認,那就是肯定了。
李淩覺得非常不可思議,這說不通啊,薛聞玉……薛聞玉竟然登基了!
他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謀劃的,又是怎麽辦到的?
“那您打算怎麽辦?”李淩頓時有些不确定了。
朱槙眼睛微眯,自然是更要把薛元瑾抓回來了!
現在薛聞玉登基了,她若回到京城發現她弟弟竟然登基了,自然是呼風喚雨,肯定會幫着自己弟弟來對付他。
這是他非常不願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