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三顆棗
沈歌欽換了身衣服,頭上還披了一塊薄紗帔子,用來遮擋臉上清晰的手指印和脖上明顯的掐痕。
一路上,下人朝她行禮側目,眼裏都透露着對八卦的渴求。
雖說昨夜動靜鬧得不小,但她還是不想讓別人瞧見她身上的傷痕。
梧桐沖他們龇牙:“看什麽看,沒見過我家小姐的美貌啊?”
梧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小姐心系樂漪小姐,方才去樊姨娘那兒去看看樂漪小姐碰了一鼻子灰,現下去公子院裏的路上,還要被他們背後議論。
明明小姐什麽錯都沒有,但好像是小姐犯了錯似的,他們不應該去罵欺負小姐和樂漪小姐的那個壞人嗎!
“梧桐。”沈歌欽喊她。
梧桐氣得腮幫子鼓鼓,一聽見小姐喊她,立馬換上笑臉:“小姐,怎麽了?”
“別理他們,氣壞了自己的身子不值當。”
“小姐,我知道,可我就是看不下去,”梧桐看到小姐臉上用脂粉遮蓋不住的手指印,心裏就難受,“他們那眼神,看着就讓人不舒服。”
“虧得是小姐心地好,不然……”梧桐忽地不說了。
沈歌欽嘴角漾着笑意:“不然怎麽樣?”
“非得好好罰他們。”梧桐攥緊拳頭,不吐不快。
雖說府裏的下人都知道小姐是寄住在沈府的外親,但小姐在沈府的待遇不比公子低,甚至還要比樊姨娘所出的樂漪小姐高。
“罰了,那就讓有心人握住把柄了,會說我們仗勢欺人。”
梧桐想了想,好像是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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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沈歌欽走到了沈珂祈的院門外。
石豆早已在院門外候着了,一見她們來了,急忙忙跑過來:“小姐,你來了,公子在屋裏等你呢。”
沈歌欽往屋裏瞧了一眼,輕應了一聲,敲門進屋。
此時的他,站在書桌前,提筆摹字,寫得過于認真,都沒察覺到她走近了。
沈歌欽往前抻了抻脖子:“你在寫什麽?”
聞聲,沈珂祈沒控制住力,筆鋒一重,字寫毀了。
沈歌欽心裏咯噔一下,他平時摹字最喜清靜了,若有人擾到了他,那他定不會有好臉色。
誰知他沒說一句重話,只是将筆擱在筆架上,再将紙翻了翻,遮住那一塊墨重了的地方。
“随便練練字。”說着,擡眸,注意到她頭上的帔子。
沈珂祈繞過桌子,走到她面前,食指輕挑起她頭上的帔子:“你要這樣去雪月樓?”
沈歌欽從他手裏揪回帔子:“嗯。”
“你這麽出府,反倒引人注目。”沈珂祈拉着她,讓她坐下來。
沈珂祈似看穿了她內心的不安,柔聲道:“放心,今兒不讓你摹寫。”
沈歌欽垂眸,手絞在一起:“我壓根沒往這兒想。”
沈珂祈嘴角笑意漸深,一手攏着袖子,一手拿了一支新筆,筆尖在墨裏沾了沾。
她看不明白他要做什麽,直到他将筆尖對準她,她才倏覺不對,起身想逃,卻被他一手按住了肩膀。
“別亂動。”
沈歌欽皺眉:“沈珂祈,”邊喊他的名字邊往後躲,“你想給我畫花臉!”
屋裏動靜大,屋外的石豆和梧桐坐不住了。
梧桐耳朵貼着門,一臉八卦。
石豆不動聲色往梧桐身邊靠:“梧桐,聽見什麽了?”
梧桐食指輕抵在唇上:“噓,讓我再聽聽。”
石豆看着梧桐:“梧桐,我剛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梧桐敷衍回了一句:“聽見了。”
“那你真的不想吃燒雞了?”他可是攢了好久的銀子,就想着有機會給她買一只燒雞。
“啊?”梧桐一心兩用,屋裏頭的話聽不清,連石豆的話也沒聽清。
石豆自顧自說:“我還以為你會想吃一品閣的燒雞呢。”
燒雞?一品閣?
梧桐聽清了,眼裏忽地冒光:“吃!”那可是一品閣的燒雞啊!
話音剛落,屋門突然就開了。
吓得梧桐和石豆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一大步。
沈珂祈站在門口,将他們心虛的樣子收入眼底,看向梧桐:“梧桐。”
“是,公子。”梧桐回道。
“你去拿胭脂過來。”
“胭脂?”梧桐生怕自己聽錯了。
“你家小姐素日用的胭脂。”沈珂祈又重複了一遍。
梧桐不明所以,但還是應下聲來:“是,梧桐這就去拿。”
石豆看着梧桐跑出院子的身影,看了眼公子:“公子,我去幫你盯着她。”
得到公子應允後,石豆撒歡似的去追了。
沈歌欽坐在凳子上,不時偷瞄他一眼,瞧着他将門又關上,她忽地斂回目光。
方才他用沾了墨的筆,就是為了看她出糗。
沈珂祈将她慌張的樣子收入眼底:“碾好了嗎?”
“嗯,”沈歌欽看着凹盆裏被搗碎成汁的蓼藍葉,不禁問他,“你這兒怎麽會有蓼藍葉?”
沈珂祈走上前,用一支未沾過墨的筆輕沾了沾碾碎成汁的蓼藍葉,看着筆尖上的藍青色。
“蓼藍葉能做顏料,它能用作染布,也可用作畫的顏料,我偶爾作畫,屋裏有蓼藍葉,不稀奇。”
他走到她面前:“擡起頭。”
沈歌欽遲疑了:“這樣真的行嗎?”
“總比你披着帔子引人注目好,”沈珂祈微彎着腰,語氣裏有點哄的意味,“來,頭擡起來。”
沈歌欽半信半疑地微仰着頭,等到筆尖冰涼的觸碰,她忍不住蜷起手,輕揪着衣裙。
他極其專注,筆鋒不輕不重,每一筆都描着她脖上的掐痕跡,用蓼藍葉的藍青色汁将她脖上的掐痕掩住,屆時梧桐拿了胭脂過來,再用胭脂在藍青色畫痕的旁邊點綴幾朵花。
不僅掩蓋她脖上的掐痕,還能以假亂真,當做脖上的頸飾。
他湊得近,滿眼都只看得到她:“再往後,就摔了。”
她整個人僵坐在凳子上,就像一根凍着的枯木,他生怕一碰,就會咔嚓一聲碎了。
沈歌欽有些不自然地往前傾了傾身子。
他用筆給她遮脖上的掐痕,但她總會不受控制地去想,昨夜他給她擦藥膏的時候,他的指腹輕碰着她的脖頸。
她知道,自己不該有非分之想,他是沈府的嫡公子,而她不過是一個沒有身份的……賤民。
“在想什麽?”
“我……在想昨夜的事。”她說得模棱兩可。
他這麽聰明,要是說沒想什麽,他一定不會相信,她不想讓他猜到她的心思。
沈珂祈手中的筆一頓,他一提起昨夜的事,他的心就猛地一跳。
一想到王仄這麽傷害她,他的怒火就止不住。
“王仄,他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沈珂祈很認真地說道。
沈歌欽點頭,只要他說的話,她都信。
屋外突然響起敲門聲。
梧桐拿來了胭脂盒,站在門外喊:“公子,小姐,胭脂來了。”
沈珂祈去開門,從梧桐手裏拿了胭脂,并讓他們在屋外等。
沈珂祈折回桌前,又拿了一支新的筆,沾了些胭脂,示意她再擡起頭。
他用胭脂在她掐痕比較重的地方描出了花朵的雛形,再以輕點的方式,将花朵塗滿和塗均勻。
一盞茶的功夫,脖上的頸飾作畫才完成。
沈歌欽忍不住伸手去碰,被沈珂祈眼疾手快地扼住手腕:“別蹭掉了。”說完,忽地松開她的手。
“今日天氣涼爽,這胭脂和蓼藍葉汁不容易糊,”說着,他又用指腹輕沾了沾胭脂,在她臉上的手指印處又遮了些,“臉上再塗些胭脂,就能很好遮住了。”
“你這手法娴熟的不像第一次為別人抹胭脂。”沈歌欽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确實不是第一次。”沈珂祈很認真地回答。
他不是第一次給姑娘家抹胭脂。
祖母知非之年的生辰,各名府的婦人皆送了許多金禮,其中還包括了外城的新品胭脂水粉。
那時梧桐剛入府,還沒成為她的貼身丫鬟,手腳不利索,打翻了祖母生辰禮物中的胭脂盒。
她心好,不願梧桐受罰被趕出去,所以她将錯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他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麽想的,她胡來,他就由着她胡來,還幫着她一起。
祖母一出屋,就看見散落一地的胭脂粉,氣得就要呵斥,他當時也沒多想,沾了一手的胭脂,直接将胭脂抹了她一臉。
在場的人都被逗笑了,祖母就算心裏再有氣,也不會丢了自己的面和一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置氣,這事就這麽了了。
那是他第一次給一姑娘家抹胭脂。
茶樓二樓包間,江铎靠着窗,看着人來人往的長街,想要搜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未泗站在江铎身側,時不時瞄一眼公子,忍不住開口:“公子,我們在這等了這麽久,柳小姐還來嗎?”
江铎仍盯着長街上的人,篤定:“她會來。”
她說讓他等她,他就等。
未泗撓了撓後腦勺,柳小姐的家人一心想讓柳小姐當上太子妃,要是柳家的人知道了柳小姐和公子的事,那一定是一場腥風血雨啊,別說柳家的人不會善罷甘休,老爺和夫人都不會站在公子這一邊啊。
“她來了。”江铎突然開口。
未泗一聽,瞬間精神了,往窗邊探頭,就看見柳家小姐和她的貼身丫鬟小丹正站在茶樓門口。
江铎定定地盯着她,她換上了一身新衣衫,站在人群中,只一眼,他都能準确地認到她。
他就知道,她會來。
作者有話要說:
知非之年:五十歲。
男主給女主畫的頸飾是以choker項鏈為原形呀,嗯,男主緊跟着潮流呀。
今天的更新好不容易趕上了呀!最近三次元有點忙,可能不能日更了,但我會盡力日更噠!這絕對不是個坑!大家千萬不要抛棄我呀!阿喜一直在努力更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