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暴力男神
另一位當事人波塞冬也沒錯過格勞科斯的那番話。倒不是他故意偷聽,只因為他保持着小黑魚的模樣,游得不快,又聽見格勞科斯毫不避諱地提及他的姓名,他心裏有所感應,便回頭望了過去。
目之所及,安菲特裏忒和一只海怪相對而立,那些胡編亂造的話就出自那只海怪的嘴裏。
波塞冬的心情有些複雜,雖說他的黑歷史罄竹難書,但是他真的已經洗心革面了,有必要再給他編排一段情史麽?還說什麽預言不預言,未來的事情,難道擅長預言的大洋神還能替他做決定?
更別提這只海怪造謠都造到安的面前了,他才剛剛做好打算,和安好好相處,讓安感受他的人格魅力,從而接納他作為海皇波塞冬的身份。沒想到洗白還沒開始,又被壞心眼的海怪黑了!要是安信以為真,他的洗白之路将變得更加曲折!
波塞冬不太高興,他決定靜靜候在這兒,等那只海怪落單,他要好好盤問一下它,問問他傳達的預言到底是不是大洋神俄刻阿諾斯占蔔所得。如果真的是,他不光要收拾這只海怪,還要去找俄刻阿諾斯的麻煩!
預言也請挑那些喜歡傳花邊新聞的神啊,沒看到他已經把魚塘拆了麽?
波塞冬感覺自己洗白的過程好難好難,幸而他的摯友,富有智慧的安沒有輕聽輕信,他對海怪的那番話抱以質疑的态度:“不知道源頭的話就不要亂傳,否則你将被狂風大浪卷進漩渦,被攪得粉身碎骨。”
他說話的語氣不重,警告的意思卻很明顯。
格勞科斯怎麽會吃這套?他對自己的預言很有信心,畢竟他得到了擅長預言的大洋神俄刻阿諾斯的真傳,而且他現在還在借着那位神祗的名號宣揚此事,他要是怯了,這件事就算是真的也會被當作是假的,他只能堅持,理直氣壯,半步不退。
“你敢對大洋神不敬,藐視最古老的海神的預言?”格勞科斯壓低嗓音,惡狠狠地警告道:“你只要負責傳達就好,俄刻阿諾斯的預言不是你該質疑的!”
安菲特裏忒卻渾然不懼:“真的東西從來不怕質疑,我願意相信你說的話——”
波塞冬的心髒高高懸起,他下意識屏住呼吸。只聽安菲特裏忒語氣淡淡道:“只要你向大地女神蓋亞起誓。”
波塞冬被攥緊的心髒驟然一松,他望着安菲特裏忒淡定從容的面容,只覺得不聽信流言擺布,堅持自己的判斷的安特別特別帥!
格勞科斯的心情卻不太美妙,他繃緊一張臉,只覺得面前不知名的男神實在頑固!他都和他說得那麽明白,那麽具體了,他有什麽好懷疑的?
他抿唇,只道:“那是大洋神的預言,為什麽要由我來起誓!”
安菲特裏忒不為所動,他用一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灰藍色眼睛望着格勞科斯,給他做出判決:“你撒謊,所以你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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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格勞科斯不敢拿誓言開玩笑,以此取信于安菲特裏忒。因為神明的誓言是有約束力的,一旦違反誓言,将會受到宣誓神的懲罰。在安菲特裏忒提出宣誓的時候,格勞科斯不敢應允,眼神閃爍,答案盡在不言中。
格勞科斯說不過他,只氣哼哼道:“愚蠻的男神,收起你不知所謂的懷疑!我不會跟你多辯解,也不屑向你宣誓,時間會證明一切——我的預言沒有錯!到了那時,安菲特裏忒将付出血淚的代價,而你,也是色|魔波塞冬的幫兇!”
被冠上“色|魔”這個稱呼,波塞冬是真的生氣了。他雖然常常自我調侃,自我貶低,但是他其實很清楚,在希臘神話裏,很多神明都是如此浪|蕩,這只是他們的生活方式而已。你情我願的事,到了這只海怪的嘴裏都被妖魔化了,海皇已死,他波塞冬還在,還不至于被一只海怪批評!就算為了消失不見的原身,他也不能容忍他再放厥詞!
安菲特裏忒則抓住了另一個重點,在格勞科斯氣急敗壞要走的時候,他一手扣住海怪的肩膀,好像一把巨鉗,掐得他無從掙脫。然後他手腕一翻,就讓格勞科斯轉過身來。
“你說,這是你的預言?”
安菲特裏忒壓低了聲音,格勞科斯竟忍不住抖了抖。
他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
被安菲特裏忒那雙冷淡的灰藍色眸子盯着,格勞科斯險些自己交代出來,但是他有一個優點,就是嘴巴像貝殼一樣硬。他梗着脖子,繼續撒謊:“你聽錯了!”
他下定決心,只要自己咬定是面前的男神聽錯了,他不能拿他怎麽樣!
然而他沒料到,安菲特裏忒不跟他打嘴仗,他改用武力來對付他。
格勞科斯脖子還梗着,肚子就挨了一拳。他吃痛,将自己蜷縮成蝦米,安菲特裏忒收回拳頭,擡起頭,清冷冷的眼睛正與他的眼睛對上:“你确定,是我聽錯了?”他一只手還鉗在格勞科斯的肩上,神力灌入,讓他渾身無法動彈。他的語氣與威脅無關,像深海裏最平靜的水,卻裹挾着最危險的漩渦。
那一刻,格勞科斯真有些膽寒。但他最厭惡被人輕視,實力被碾壓,對于他來說,也是令他面上無光的事情。他負隅頑抗,試圖用神力激開安菲特裏忒的手,未果,仍咬牙道:“你這野蠻的神,快放開我!就是你聽錯了,我傳達的是大洋神俄刻阿諾斯的預言,你好大膽子,竟敢傷害大洋神的使者!惹怒了大洋神,你休想輕易逃脫!”
安菲特裏忒并不相信他,他的話語裏有太多漏洞。一會兒說是大洋神的預言,一會兒說是自己的預言;嘴上說是提醒她的姐妹,大肆宣揚的模樣,又好像唯恐天下不亂;而且他傳達的預言裏,安菲特裏忒是一位海仙女,一位女神……
安菲特裏忒斂眉,他最不喜歡這個誤會,不喜歡被人當作女神!
又一拳砸在格勞科斯的腹部,安菲特裏忒又問了一遍:“這是最後一遍,告訴我,這到底是誰的預言。如果真的是大洋神所說,我不介意去拜訪大洋神,核實一下情況。”
格勞科斯的冷汗頓時出來了,他又不敢承認這是自己的預言,偌大的海界擅長預言的神明不多,他一旦承認,無異于不打自招。只咬定了是道聽途說,至于宣揚此事的人——那人用黑紗蒙了臉,他也不認識。
格勞科斯編起謊言信手拈來,難得這次沒有什麽漏洞。安菲特裏忒又仔細觀察他的表情,見他确實不像說假話,這才放過他。只道:“我不希望再聽見這些謠傳,就像你說的,這是極重要的事情,它事關海皇的名譽和……安菲特裏忒的清譽,不是你可以瞎傳的。如果我下次再聽見這種傳言,哪怕傾盡神力,我也會找到你,取走你的性命!”
格勞科斯被安菲特裏忒緊緊扣着,與他對視,他确信安菲特裏忒不是在說大話,他有些鬧不清楚自己怎麽會如此倒黴,才準備搞事就碰上了煞星。他不敢再嘴硬,連忙答應下來,等安菲特裏忒一松手,就像夾着尾巴的流浪狗似的,倉皇逃跑。
安菲特裏忒望着他遠去,微微垂眸,思索片刻,決定跟過去。他不相信格勞科斯的話,不相信他說的每一個字,他可以騙他一次,也可以騙他第二次。他決定跟過去再确認一下,格勞科斯有沒有在他面前撒謊,他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巴。
安菲特裏忒刻意落後了一些,綴在距離格勞科斯不遠不近的地方,想看看他接下來要做什麽。孰料才跟了一小段路,就見海裏突然湧出大量黑色海水,好像數以百計的墨魚同時噴出墨汁。他愛潔,避開了漆黑的墨汁,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就跟丢了格勞科斯。
安菲特裏忒抿唇,更覺得這件事情并不簡單。幸而他做了第二手準備——在松開格勞科斯的時候,他在他的體內留了一道神力。如此一來,只要他想找他,那道神力就會成為他的指引。
安菲特裏忒不想打草驚蛇,幹脆變作一條小灰魚,繼續追尋格勞科斯的蹤跡。
至于可憐的格勞科斯,他此刻正被波塞冬紮在麻袋裏。波塞冬捉了幾只墨魚,借着墨魚的汁水掩飾自己的行蹤,捉住了這位試圖搞事的男神。
在這件事上,波塞冬足夠謹慎:他的身份太過特殊,又因為最近頻頻鬧出分手的瓜,引得衆人關注,實在不适合在這樣的風口浪尖做大動作。像現在這樣就很好,放了個墨魚煙霧彈,又用麻袋一套,誰也不知道他是誰。
不顧“海怪”在海藻編織的麻袋裏掙紮,嘶吼着問他到底是誰,為什麽要捉他,波塞冬把他拖到珊瑚礁群間,先狠狠踹了他幾腳,才開始審問:“說,到底是誰讓你傳播謠言的?!”
格勞科斯被踹得渾身都痛,他的腦子裏還保留着最後一絲清明,堅持着他對安菲特裏忒的說法,堅決不給自己惹更大的麻煩。
天知道,他明明是想給波塞冬惹麻煩,到底是哪裏出了錯,怎麽反而給自己惹了一身腥?!
格勞科斯蜷縮在麻袋裏,喊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委屈得像個兩百斤的胖子。
波塞冬又盤問了一遍,确認他沒有撒謊,便放下這個問題,又道:“那你以後還敢不敢再拿這種道聽途說的事情到處散播!”
格勞科斯自然疊聲回答:“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話沒說完,波塞冬又給了他一腳:“你不守信!”
格勞科斯被踹中了腰,險些飙出淚來。他自認為語氣裏帶了十二分的真誠,不知道為什麽不能取信于未知的威脅者,可憐巴巴道:“我敢向大地女神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會亂傳海皇和安菲特裏忒的謠言了!”
波塞冬卻哼哼道:“你剛剛才做了保證,到我面前又把這些事都交代了出來,可見你就不是只信守承諾的海怪!”他說着,猶不解氣,又替被蒙騙的安再狠狠踹了格勞科斯一腳。
格勞科斯無法,只能以大地女神的名義起誓,從今以後再也不亂傳海皇和安菲特裏忒的謠言,否則他的神魂将永堕冥界!
波塞冬終于滿意了,他看着“海怪”在麻袋裏蠕動的樣子,只覺得十分解氣。卻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安菲特裏忒看在了眼裏。
今天,注定是刷新兩位男神對彼此認識的一天。
他們都發現了對方身上的暴力因子,然而并不嫌惡,反而要為對方豎起大拇指。
波塞冬在格勞科斯身上撒了氣,又覺得不對,他揍這只海怪,是因為這只海怪大膽诋毀他。他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倒好像他做賊心虛!
波塞冬并不心虛,他幹脆扯開麻袋,讓愛八卦的海怪看看他到底是誰,好讓他知道,八卦八到正主面前有多尴尬!
波塞冬解開麻袋,卻沒料到麻袋裏鑽出來的不是原先那只海怪,而是鼻青臉腫的——格勞科斯?
波塞冬依稀記得格勞科斯的名字,他瞪着他,脫口而出:“怎麽是你?!”
格勞科斯也看見了他,悚然一驚。
一個稱呼幾乎脫口而出——海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