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二一邊端着碗,一邊在想,那房裏的人又不是什麽嬌滴滴的大姑娘,怎麽那麽嬌氣,藥煎了一碗又一碗,他還真就不喝!
白易将藥碗放到了床頭的桌子上,哭笑不得的看着蘇渺,已經勸了很多次了,愣是給他摔了好幾個碗,他從來不知道蘇渺竟然這麽難纏,怎麽說都不聽。蘇渺現在還窩在被子裏,一副病恹恹的樣子,頭上也燒着。
白易此時也沒有辦法,站在床邊,一襲蒼藍長衫也染上了一灘墨跡,全身都是藥味兒,“小渺,你別鬧了,喝藥。”
蘇渺當然毫無反應,什麽話也聽不進去,若是他頭腦清醒着,肯定自覺自願就喝了,只是他現在就是模模糊糊的,心裏始終提着防備,決計不喝別人的東西,以為是什麽毒藥,是有人要害他。
白易彎了彎唇角,既然我怎麽勸你都不喝,那就不要怪我占便宜了。
他輕咳了一聲,走過去在床邊坐下,然後将蘇渺拉過來靠在身上,一手攬住他的肩膀,“小渺?”
蘇渺不說話,只是閉着眼睛動也不動,呼吸淺淺的。
估計已經燒糊塗了。
白易将那碗端起來喝了一口,這藥也着實苦,他放下碗擡起蘇渺的下巴對着他的嘴唇印了上去。蘇渺掙紮了一下,頓覺一股苦澀的藥味兒漫進嘴裏,嗆得難受,不住咳了起來,手勁兒也大了,把白易往旁邊一推,自己又滾到了床上。
白易退開三步,抿了下唇,唇上都是血跡,讓他給咬的,蘇渺就跟個野貓似的,逮着就抓,逮着就咬,以前蘇渺總是壓抑着,一副不聲不響的冷淡脾氣,雖然寒人,但也不會這麽具有攻擊力。
總算讓他吃了,只是藥滴了些在蘇渺衣襟上,黑乎乎的一片。看蘇渺睡死的樣子,白易猶豫了一下,覺得替他将衣裳換了,嗯,等下着涼了就不好了。他越發覺得自己無恥起來,在腦子裏天人交戰,這應當不算是趁人之危?
白易眼見蘇渺縮在被子裏,低着頭,發際被汗打濕,頭發細細密密一根一根的黏在額頭耳際,時不時的拿鼻尖蹭了蹭被子,臉上染着一層紅暈。
白易從桌子上拿過蘇渺放在一邊的包裹,想從裏面找出一件換洗的衣裳,蘇渺裝的東西沒有多少,除了一兩件衣裳也就沒什麽了。白易拿了衣裳出來,卻看見包裹裏放着一卷紗布,還有止血的藥,不止如此,有一截紗布上還沾着血跡。
蘇渺受傷了?還一直不說。
白易拿着蘇渺那件衣裳,把他從被子裏拉出來,将他抱在自己懷裏,忍不住在他光潔的臉上親了一下,他的臉頰十分滑膩,側臉猶如白玉般,光潔卻泛着一股冷意。他到底傷在哪裏?
白易一邊剝了他的衣裳,卻瞧見他的背脊一片光滑,肩膀微微聳起一抖一抖。頓覺一股邪念升起。暗道糟糕,此時蘇渺大約是覺得冷了,又自發自願的拉過被子來蓋上。
他蓋着被子全身光溜溜的縮在白易懷裏,白易只覺得心跳得更加厲害,像是要從嘴裏蹦出來似的。
白易摩挲着他的手,原本光滑的手上卻摸到了紗布。白易心裏打了個突,将他的手從被子裏抓出來。
只見原本完美無缺的手上少了一個手指頭,手掌上纏着紗布,紗布上浸着血跡。這是怎麽回事?
“小渺!你給我醒醒!你到底怎麽了!”
蘇渺微微睜開眼睛又要閉上,卻見白易在他鼻子上揪了一下,聽他氣急敗壞的喊道:“你給我說說是怎麽回事!你手怎麽了!”
蘇渺擡眼看見自己手腕兒被他抓着,舉得高高的,冷死了,蘇渺一個激靈意識漸漸清醒過來,“師兄……”
他稍微活動了一下,才驚覺自己什麽也沒穿,對方正一手摟着他的腰。蘇渺趕緊從白易身邊撤開,“師兄,我衣服呢?”
白易這才反應過來,換衣服換衣服,只脫了忘了給他穿上,剛才一着急愣是把他弄醒了。
“你生了病,讓你喝藥你怎麽勸都不聽,還将藥撒到了身上,我正要給你換掉,”白易将怎麽喂的刻意隐瞞,又蹙眉道:“你這手是怎麽回事?”
蘇渺将手縮回來,冷道:“不關你的事。把衣裳給我!”
雖說蘇渺平日裏沒怎麽和顏悅色過,但還沒有這麽冷言冷語地同他說過話,白易一時之間适應不了,軟下語氣,“小渺,你還有什麽是不能講的?”
蘇渺将臉別到一邊,不能講的多了。白易只聽他的語氣清冷冷地飄過來,“師兄還是不要多問。”
白易此刻發現蘇渺真是犟得很,怎麽勸都不聽,于是微微一笑,往他露出的肩膀上瞄了兩眼,輕柔道:“小渺,你還想不想穿衣裳?”
蘇渺沒料到平日裏正人君子的正派大俠也有這麽輕佻的一面,随即冷冷撇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衣服還我!”
白易将衣裳藏在身後,就是不給他,“說說你的手是怎麽回事?”
蘇渺見搶奪不成,若是平時他還可以不當回事,只是那次聽到白易說喜歡他之後,他總是不敢正眼看白易,覺得在他面前什麽也不穿實在是不太好。
“那次我追一只兔子被草叢裏一條毒蛇咬了一口,眼見毒性蔓延,弄得不好整只手都要廢了,才将手指削了。”
白易伸手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你怎麽那麽傻,你以為是劇毒,草率削了手指,那要是不是呢?你怎麽不告訴我?”
不是劇毒?蘇渺眼神一冷,嘴角牽起一抹冷笑,一沾就死也不叫劇毒?況且那毒就是他配出來的,加了什麽劇毒的東西他都知道,只是不能找個人試試,不然……他輕輕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然他會廢自己這手指頭?現在想起來,他還是有些太心急了。
當初真應該找個人來試試。
“我不敢事事勞煩師兄。”
白易将他紗布拆下來,重新換上新的,“小渺,你不是不知道,我對你……”
蘇渺眼神一凜,“你是裝醉。”
白易一不小心說漏了嘴,現在只得打住,免得越說越亂。
蘇渺等他包紮完了手指,将衣服從他身後搶過來,胡亂披在身上,起身想要出去。但一起身才覺得腦子裏暈暈的,頭重腳輕就要往地下栽。白易搭手扶住他,免得他一頭撞到了桌子上。
蘇渺惱羞成怒,冷他一眼,将手抽出來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兒?”白易拉住他,伸手試了一下他額頭的溫度,“你還發着燒呢,別亂跑,等下越來越嚴重。”
蘇渺聽他教導小孩子的語氣,更加不耐煩,沉聲道:“師兄,放手。”
“你原本就身體不好,這下發着燒,你想到哪兒去?”
蘇渺眼見白易眼底的擔心,心裏也升起一股暖意,他從小到大也沒個人管,在遇見白易以前全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生了病,若是他不自己跑去倒在大夫門前,估計死了都沒人知道。就是他遇見白易之後,才有人對他這麽好。
手被燙了有人包紮,餓了有人送飯,被人抓住也有人來救,風餐露宿野外也有人為了讓他多睡會兒沒叫醒他。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人。
蘇渺轉過身去注視着白易,“師兄,你真喜歡我?”
白易見蘇渺眼神幽暗,似是藏着水波潋滟,“小渺……”
“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白易心頭一緊,“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蘇渺接下來的話卻哽在喉嚨裏說不出來,“算了,不說了。”他伸手理了理頭發,又重新爬回床上,睡覺。
白易被蘇渺這一席話說的雲裏霧裏,蘇渺的确有些古怪,他也試過他幾次,但始終沒有發現他到底在瞞着所有人什麽。
蘇渺果真帶病在身,沒過多久就睡着了,雙手抓着被子側身躺倒一邊。
一直到了晚上,白易也沒有離開,一直看着他,一半是怕他晚上嚴重起來沒人照應,自己又不肯說,一半是怕他晚上偷偷一個人溜走。
蘇渺睡到一半,只覺整個人一陣一陣的發寒,冷死了,只覺得心口一痛,整個人都蜷縮起來。
白易驚見他的動作,将他撈過來,卻覺他整個身子燙得很,只道是到了晚上病情加重,順手将帕子擰幹給他擦了下額頭臉頰。
蘇渺被一陣錐心的痛弄醒,這病症很像是走火入魔寒毒發作,只是沒想到這病提前發了,猝不及防。正感到白易正在給他擦拭額頭,帕子不輕不重的敷在臉上,涼飕飕的,挺舒服。
蘇渺一邊忍着疼痛,一邊想辦法瞞天過海。幹脆就裝作是風寒,混過去得了。蘇渺打定主意,忍住手不去按住心口處。
白易給蘇渺擦過手腳,複又牽起他的手在他手心上印上一個吻,蘇渺覺出手心裏輕輕柔柔的觸碰,一時之間也有些慌神。
那又怎麽樣呢?現在的一切都是假的,白易以為他是那個什麽都不懂的他親自帶回來的師弟。不過卻不知道一切都是他策劃好的,早在十年之前,他原本得知白易要從那條街上過去,才故意倒在他面前,以此混進江南神門。
白易卻對他這麽好,把他當成小孩子一樣來照顧。蘇渺摸到手腕兒上帶着的那個金鎖,心裏百味陳雜。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