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易擋開那護院揮下的棍棒,那護院一愣,道士動作敏捷,往後一退順勢躲到白易身後,對着那群護院破口大罵,“你們這些傻x!敢欺負本仙,喏,本仙兒立馬弄死你!打得你缺胳膊斷腿!”
他罵人是罵得賊有勁兒,但就是躲着不出來,一邊各種扮鬼臉。
那些人見不知何處來了一個人橫插一腳,武功高強,不是他們這些護院能夠比拟的,便紛紛停手了,開始了正義的譴責。
“你是何人?為何阻止我等懲戒小人?”
白易也跟着收了劍勢,露出一個微笑,“就算他犯了錯,你們也不該置人于死地。”
為首的那人見來人不是這家夥的幫兇,也就放下警惕,“哼!這小子坑了我多少錢,不打死他,怎能解我心頭之恨!”
道士一聽此言,被戳了痛處似的跳将起來,憤慨道:“本仙好心為你除妖,你難道不該給點銀子以慰我的辛勤勞作!”
“什麽妖!滿口胡謅!我看你就是個欺世盜名的神棍!”
眼見這兩個人的口角之争又要轉化為拳打腳踢,白易只好出聲調解,“這道士坑你們的錢,我出。”
一聽此言,兩人立即停止了争吵,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冤大頭!
小道士回頭認真看了這位冤大頭一眼,穿着一身深藍色交領寬袖長衣,手拿一把赤銅寶劍,劍上那紅寶石在夜色下閃爍着奪目的光彩,在一看臉,兩道劍眉,眼睛又大又深邃,鼻梁筆直,薄唇微微一彎,端的是風流倜傥。
小道士見着是個美男子,又多看了一眼那紅寶石,算了,他識相的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本大仙就勉為其難的救你一命好了。
白易掏了錢,兩方的梁子算是解了,果然,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白易回頭一看,卻不見了蘇渺,大概是跟着人群走散了。他正要追過去,卻見那小道士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小道士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符紙,用手指咬破了血亂七八糟的畫了幾筆,遞過去,“喏,看你情路坎坷,本仙就祝你一臂之力,這是替死符,可金貴了,你可得給我收好了!”
白易見着這小子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半點靠譜的,看來那半天的打是白白挨了。只不過,看着小子的嘚瑟勁兒,他不收估計也過不了關。
白易接過那符紙,順手揣進了懷裏,要走的時候順便還叮囑了一句,“畢竟當神棍也不是什麽好的營生,我看你還是早日改邪歸正為好。”
那語氣之語重心長,感人肺腑。小神棍站在原地,許久才發出一句與他的神仙身份不吻合的吐槽來,“x的!”
白易急着去找蘇渺,只是不知道蘇渺往哪個方向走了,這地方人多,要找個人着實不容易。他正在糾結着,卻看見那個身影孤零零的站在遠處的屋檐下,一身白慘慘的衣袍,手中拿着一把劍,陰影将他整個人籠罩起來,一點點吞噬,他的眼神平靜的望着遠方,卻不知道在看什麽。
白易想起那個風雪交加的日子,那天的風真大,雪也下得大,小孩兒背靠着老松樹躺在路邊,奄奄一息。
他快步走過去,對着他的師弟微微一笑,“走丢了吧?告訴你不要亂走的。回去吧。”
蘇渺點點頭,跟在白易後邊。
只是不知道前方發生了什麽事情,人群擁擠,蘇渺一時不查,被人群擠到一邊,還被哪個不注意的人踩了一腳,他往後一退,看見白易的背影越來越遠,就快要消失不見。
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莫名其妙的心慌,呼吸漸漸困難。
忽然一只溫暖有力的手緊緊握住他的,白易看着他失神,問道:“師弟,怎麽了?”
蘇渺望着他,深邃的眸子好似能夠裝得下人的靈魂,他低下頭看着鞋子,“沒什麽。”
白易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頭。
這人乖起來的時候,着實有幾分可愛。
蘇渺卻忽然發現,自己什麽毛病也沒有了。
兩個人一路牽着手走回了客棧,人太多,路上的人并沒有怎麽注意,只有一輪明月散落一池光輝,溫柔照耀。
客棧。
蘇渺回了客房,關上房門,一邊走,一邊脫掉了外衣随随便便地扔在地上,到床上躺好,裹緊了被子,才從被子裏探出一個腦袋,彈指滅了燈。
他整個人縮在被子裏,蜷縮成一團。
整個屋子裏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心在胸膛裏跳動。
他給自己講了一個故事:有只小兔子非常聰明可愛,但大兔子喜歡二兔子卻不喜歡它,小兔子很傷心,但卻沒辦法。大兔子要把所有的東西都送給二兔子,好像小兔子不是它親生的一樣。小兔子不甘心,要奪回一切,要設計害死二兔子。就在它明明要成功的時候,一直大灰狼闖進來,把大兔子和二兔子都殺死了,還把大兔子的東西都搶走了。小兔子躲在邊邊角角,看着它踐踏那些屍體。
它忽然很想跟着上去踏兩腳的。
但那只大灰狼太可惡了,為什麽要搶走本來該是小兔子乖乖的東西,小兔子要殺了它,殺了它,殺了它……
後來呢。
蘇渺暫時沒有想好怎麽編這個故事,他咬緊下唇,抑制自己的眼淚流下來,他心裏已經默默有了答案。
大約,小兔子最後抱着那一堆東西死了吧。
真可笑。
蘇渺傻笑兩聲,又迅速恢複了平靜。
睡到半夜,蘇渺忽然驚醒,有些警惕的望向四周,有人!
他一手按住藏在被子裏的長劍,若是來者不善,那他就只好殺人了。
那人用劍鋒一點一點的挑開了門栓,閃身進了屋子裏,正要下殺手,卻見本該熟睡的人拿着劍一躍從床上跳下來,劍鋒對着他的頭劈下。
那人側身偏過,揮劍相迎。
蘇渺見這人的武功路數頗有幾分江南神門的樣子,只是可以隐藏起來,顯然是不想讓他看出端倪。
蘇渺和這個人鬥了幾招,作勢不敵,敗下陣來。那人見蘇渺已經沒有反抗能力,一個手刀将他砍暈。
蘇渺迷迷糊糊轉醒的時間比那人預計的要早很多,他有意避開那記手刀,因此沒有那麽嚴重,只是脖子上依舊火辣辣的疼。
他被人用繩索捆起來,周圍黑漆漆的一片,應該是給套上了麻布袋子,地面時不時的颠簸,是在馬車裏。
他試着掙開繩索,這繩索捆得并不到位,解開很容易。他并不急于一時,他倒要看看是誰要這麽做。
白易聽見屋子裏的打鬥聲,就知道出事情了,只是當他到了蘇渺的屋子的時候,發現房門大開,人影子也沒瞧見一個。
餘右水從房間裏走出來,往這邊看了一眼,“什麽事情?”
白易皺眉,“蘇師弟不見了,我得去找找。”
餘右水見他雖說表面上沒啥表情,但心裏一定着急,他冷道:“這江洋大盜還在客棧裏,師兄怎麽能走?”
白易看了他一眼,這個人半點不講同門之情,實在是沒有什麽話好講,“那就勞煩餘師弟看好那強盜,這人是不得不救的。”
這一點正中餘右水下懷。
白易交代了事情,想來那些劫持的人也不可能走遠,他借了一匹快馬,一路飛馳而去。
蘇渺被人拉下馬車,那人給他揭了蒙眼睛的黑布,四周都點着蠟燭,橙黃橙黃。
那幾個人劫持了人也不做什麽事情,就當他這個人不存在,蘇渺搞不清楚他的意圖,只好出言試探。
他用着極端怯懦的語氣,問道:“你們、你們到底要做什麽!我告訴你,我可是江南神門的弟子!”
那幾個人低頭看他,笑嘻嘻的道:“嘿!那就沒錯了!就是你!”
幾個人搓了搓手,道:“這次可賺翻了,出那麽大筆錢,呵!卻讓人看管這麽個沒用的東西!”
說着就是幾聲哄堂大笑。
看來是有人雇傭的,應該不是自己的仇家,那就好辦了。到底是誰?
只是這邊局勢突變,一人被踹飛進了屋子裏,“碰”的撞到了桌子,桌子四分五裂的炸開。
只見一隊人馬走進來,為首的一腳踩在凳子上,對着屋子裏的人大喊:“這是爺我要的人,你們也敢碰!”
這一隊人馬的武功水平又高了不止一個檔次,三下五除二的收拾了一群殘兵敗将,将蘇渺給重新困起來,往馬車裏塞。
蘇渺卻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搶手了,個頂個都圍着他轉。
馬車在一處院落前停下,那漢子讓他下車,往前推搡了一把他,催促:“進去!”
蘇渺不知道這群人打的是什麽主意,跟着進了屋子。
那漢子對着椅子上那個人拱了拱手,道:“大哥,這人我可是帶來了!”
蘇渺認清楚了,這個人就是與他有一面之緣的平進。
平進走過去,端詳了他一番,才啧啧感嘆道:“咱們可真是有緣,這才多久沒見着啊?”
蘇渺既然曉得這個人知道他的根底兒,也不在裝模作樣,自顧自的解開了繩索,臉上立即換了一種神色。
他平靜的望向那個人,“找我有事?”
平進轉過身去在那張紅漆榉木雕花太師椅上坐下,又指了指旁邊那張,“坐下來說。”
蘇渺站在原處,一動不動,“沒那個習慣。”
平進讪笑一聲,道:“你這人真是有意思。”
旁邊站着的一隊人,也覺得有些好奇,這個人當真是傳說中的那位殺手?
平進叫院子裏的下人将準備好的菜肴呈上來,很快就擺滿了整張桌子。
菜香四溢,平進自顧自的吃起來,完全沒有注意其他人。
蘇渺只是看着他,覺得有些無聊,轉身往門外走,立即就有人攔他。
蘇渺手中運起掌力,正準備對着那人的脾髒一掌拍下,卻聽平進一聲大喊:“住手!”
蘇渺以為叫的是他,卻看見那攔着他的人自己退到一邊,平進依舊吃自己的,“你若是再攔着他,剛才你就已經死了。”
那人一驚,不再有其他動作。
蘇渺轉身就要走。
“你難道不想看看有沒有人來救你,又是誰害的你?”
蘇渺停住腳步,轉頭看他。
“過來吃菜。”
平進用手拍了拍旁邊那張椅子,示意他過來。
蘇渺走過去坐下,拿了碗筷開始吃。
他不言不語,不像是做吃飯這樣愉快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