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滾
第56章 滾
窗外細雨淋漓, 斷斷續續下了一夜，室內溫暖靜谧，兩人相擁而眠。
以前程思意還有些輕微的睡眠障礙, 一個人入睡偶感孤獨, 想到這裏, 不由得眨了眨眼皮子, 秦邵不僅好睡，還可以幫人入睡。
最後打個哈欠, 從男人懷裏背過去身, 選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入睡，秦邵已經睡着, 被她這個動作吵醒, 睜開眼睛, 盯着纖細的背影瞧了半晌。
等程思意這邊意識朦胧, 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又被他拉入懷中，秦邵似乎比她還享受兩個人擁抱入睡的感覺。
程思意也懶得再掙紮，只好側過去身, 枕着男人的肩膀入睡。
第二天一早, 雨過天晴，程思意掀開眼皮子的時候, 秦邵已經不知所蹤, 第一次這樣的時候，程思意還會認為他不告而別。
信任是建立在了解的基礎上, 所以次數多了，程思意就知道他一大早外出，十有八次是出去附近去買早點。
神情懶散的出了個懶身, 翻身拿過來手機查看消息。
度假期間，公司裏還算消停，不像以前一樣連早晨醒來都要處理幾個電話，處理幾個郵件。
程思意休息時間不喜歡被打擾，所以每晚上十點半以後都會把手機調成靜音。
在她休息的時候，就算天塌下來程思意都不想管。
任何堅強的背後，都會有懦弱的一面，這可能就是程思意逃避現實懦弱的一面吧。
不過今天雖然沒有公司要事打擾，周晨光那邊卻一大早掃興回了消息，又拿出了他那清高的作家做派，內容很不客氣：【這也是我兒子，如果你不配合，我就帶孩子回老家。】
程思意看到這消息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小豆芽一直都是程思意的軟肋，就是因為這個軟肋太軟，每次都是心急如焚，失去理智，反而被周晨光拿捏。
她氣沖沖打過去電話，電話卻直接被挂斷，頓時怒火中燒，接着打去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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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邵提着早點開門進來的時候，就見程思意非常暴躁的站在落地窗前，披散着淩亂長發，焦躁的走來走去，一向語氣平穩，在接通電話這一刻，就破口大罵：“周晨光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如果敢帶小豆芽回你老家，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上次不經同意把他帶回去，我還沒找你算賬，這次再敢帶一次試試？”
那邊不知說了什麽，程思意聽罷就更失去理智，幾乎對着電話大吼，“你早幹嘛去了？現在你覺得他是你兒子……不要說帶他去見爺爺奶奶，他永遠都沒有爺爺奶奶，你父母當初是怎麽做的？我可以允許你見孩子，但是你父母——”
程思意這邊還在罵人，電話直接就被周晨光挂斷，這舉措無異于火上澆油，讓程思意想找他算賬，又找不到人，這份無力之感，直接把她逼瘋。
程思意心中有傷，這個傷被她關在一扇門裏，而周晨光就是那個拿着門鑰匙的人，所以情緒穩定的程思意，一旦被周晨光刺激，就會瞬間變成另外一副駭人的樣子。
她眼眶通紅的擡起頭，胸口劇烈的起伏不定，還是秦邵第一次見程思意這麽一面，他趕緊放下早點，走到跟前抱住她，安撫她。
程思意的心情徹底崩塌，一把抱住秦邵，渾身發抖，眼淚瞬間落下，盡管如此她仍然克制，壓制着自己低聲抽泣。
秦邵眉頭擰的很深，攬抱着他往沙發走去，程思意無助地抓着秦邵的手臂，雙眼通紅，含滿淚水，目光微微有些呆滞，突然側過頭對秦邵低喃：“周晨光要搶我兒子……要把我兒子搶走……”
秦邵不知這其中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剛才進門的時候也聽到了兩句，不至于讓程思意的反應如此激烈。
只能按住她的後脖頸，把她按懷裏，柔聲安慰她：“他只是吓唬你，并沒有把孩子帶走。”
程思意全身仍然微微顫抖，非常不安的啜泣，“他以前帶走過，他以前不聲不響帶走過，他就是一個神經病……發起來神經的時候不管不顧……”
想到這裏，神态突然有一絲狠絕，猛然擡起頭，看着秦邵，咬牙切齒的說：“他再這樣下去，我會死在他手裏……我跟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忍他太久了，他早就應該受到懲罰……我恨他，憑什麽一直遷就他？”
秦邵覺得這一刻的程思意有些不對勁，轉動着眼珠子細細打量她，仿佛以前那個對什麽都風輕雲淡的程思意不是眼前人。
他擰着眉頭看了半晌，疑惑的問：“你很害怕他，你這麽害怕他是為什麽？”
程思意瞬間又軟下來，蒼白的嘴唇更加蒼白，她含着淚有氣無力的控訴，“以前他媽媽就想搶走我兒子，我連看我兒子都要經過他媽媽的允許……我恨他，我恨他媽，我恨不得殺了他和他媽……”
此刻程思意的言語透露着些許暴力傾向，秦邵也找不準她是嘴上說說，還是真有這個想法。
不過可想而知，周晨光和他的母親，對程思意造成過很大的傷害……
秦邵也有聽聞過程思意的往事，不過道聽途說做不得真，不過看到眼下這一幕，秦邵突然有些相信。
更加用力抱住她，在她耳邊一遍一遍的重複：“不會的，你們已經離婚了，撫養權在你手裏，你們倆好好溝通，溝通不了我們就報警——”
程思意完全聽不進任何話，只是仰起來頭，臉龐挂着兩行清晰淚痕，蒼白的唇一直強調：“會搶走的，他會搶走的……他媽媽就是一個無賴……我害怕……”
秦邵安慰無果，只能用唇堵住程思意的嘴唇，用力的親吻她，這個吻沒有任何的欲望，只是因為他感覺到程思意的害怕無助，希望通過接吻給她一些安全感。
程思意剛才就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全身沒什麽力，被男人這麽一吻，這會兒更是進氣少出氣多，秦邵這個時候放開她。
程思意掙脫秦邵的懷抱，被迫冷靜下來，身子虛軟的往沙發扶手上一搭，大口大口的呼吸。
平緩了好一會兒，應激反應才消退，她的情緒逐漸平穩，柔聲向秦邵确定：“警察會管的，對吧？”
秦邵點頭，“你不是說今晚送回來，晚上不送回來就先溝通，溝通無果，我們就打電話報警，周晨光也是個名人，他他以前敢耍無賴，他現在不敢，除非他為了小豆芽不要什麽裏子面子，你覺得他是那種敢犧牲這麽大的人嗎？”
“……他是個自私自利的無恥小人。”
“那不就得了？”
程思意沉默下來，才徹底恢複理智，剛才實在有些誇張，在秦邵面前第一次展露，自己實在有些難為情，于是閉上眼睛不再看他，撐起來手臂揉捏太陽穴。
剛才反應太過激烈，這會兒太陽穴一跳一跳的，很痛。
秦邵默默看了幾眼，坐近了她，扳過來她的身子，讓她靠到自己肩膀上，擡起來手臂，有一下沒一下的幫她按摩。
等她狀态恢複的差不多的時候，才問她：“以前的時候，他或者他媽，利用孩子為難過你？”
秦邵剛問完這個問題，就感覺程思意整個身子僵硬了一下，因為她不願意說，秦邵就沒再追問。
平靜片刻，程思意睜開眼眸，又緩和了一陣，才問秦邵：“有煙嗎？想抽根煙。”
換作以前秦邵肯定不給，不過剛才她确實吓人，秦邵怕她受刺激，只能依着她，于是從兜裏拿出來香煙盒子，抽出來一根遞給她。
程思意就着秦邵的手點燃香煙，慢條斯理的吞雲吐霧，秦邵也給自己點了一根，猜出來，程思意會說什麽，所以低着頭，靜靜等待。
許久程思意才說：“他當然不會跟我搶孩子，他媽媽有過，”她說到這裏往後一趟，仰着頭看向天花板，“可能那個時候有抑郁症，又正處在産後的護崽期，在他老家舉目無親，只能任由他們欺負……所以才留下了創傷吧……”
抑郁症都有一個板機，一旦被類似的事情觸發，就會有強烈的應激反應，一瞬間就會陷入曾經的死循環，被恐怖情緒淹沒，被深深地創傷淹沒。
程思意剛才的反應就是典型代表，可能周晨光那邊只是發洩情緒，随便一說，但周晨光本就是程思意傷痛的根源，所以最有可能觸發她，而且又是拿程思意的軟肋說事，就導致程思意完全沒有招架能力。
她嘴上雲淡風輕，說着過往之事，但到底那個時候是怎樣的情形，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講完這件事，手裏夾着的那根香煙也已經到了盡頭，她還有些微微出神，秦邵不願意她再回憶，擡手把她手裏的煙蒂接走，扭身摁進煙灰缸。
“今晚我陪你，直到周晨光把小豆芽送回來。”
程思意雖然應激反應沒了，但此刻還處在壓抑的情緒之中，每次被刺激，她都得緩好幾天。
不過這次，程思意不準備像以前一樣自己消化，然後繼續無視周晨光的肆無忌憚，她擡起來眼眸，目光幽幽的看向秦邵。
“我為什麽一直要容忍他，而不做出任何反擊？我為什麽要原諒他的傷害？我為什麽要無視他？我就不能報複嗎？狗咬我一口，我确實不能去咬狗，但是我可以把狗宰了！”
最後一句話，她說的時候有些蠻橫。
秦邵愣了一下看過來，“你還好吧？”
程思意笑了：“我很好啊，不過我想做點什麽，讓周晨光滾出魯陽市……滾出我的視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