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在花壇裏跑來跑去,小貓咪的爪子上沾了土,仰躺在傅長林懷裏,被挨個檢查了一遍肉墊。
看到傅長林緊繃的神情,左念伸爪抱住了他的手,腦袋在他的手心裏蹭了蹭。
——你別生氣,我沒事的。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傅長林在公共場合對人發火。
左念忍不住輕晃着尾巴尖,傅長林是因為他才對別人發的火,一想到這裏,他有種被教授偏愛了的感覺。
怎麽說呢,就是很開心了!
來往的學生吵吵嚷嚷,蓋過了之前傅長林不大的話音,雖然沒聽到他們的對話,但剛才的動作還是有不少人注意到的,紛紛停下了腳步,好奇的看過來。
察覺到周圍的視線,孫昊翔抿了下唇,眉眼間顯得有些陰郁,握了下手裏的貓糧,很快又換了表情,看似無辜對傅長林笑了笑。
“教授您誤會了,我其實是想給他喂點吃的……”
“不麻煩了。”
傅長林掃了他一眼。
“之前在辦公室的時候,我的貓已經明确表示過不希望你接近,我不能理解你為什麽還要勉強,被抓傷的地方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給你付醫藥費,但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靠近阿左,我的貓很聽話,不需要你來□□。”
聽傅長林這麽說,左念配合的沖孫昊翔哈了一嗓子。
——沒錯!
因為各種視頻照片的傳播,左念在學校裏的人氣原本就高,聽到傅長林的話和左念的表現,圍觀的人群裏也漸漸傳出一些議論聲,全是針對孫昊翔的。
“想吸貓是正常的,但是人家不讓你碰你還非要強行吸貓,那你就要後果自負了呗。”
“阿左又不是他的貓,跟他有什麽關系啊,憑什麽要聽他教育,這不是上趕着找撓嘛!”
“其實阿左脾氣挺好的了,雖然不是那種黏人型的貓,但是對人還是挺友好的。”
“這是真的,上次我在路邊不小心踩到他尾巴了,給他道歉的時候他還沖我喵喵叫呢,這要換我家貓,早把人撓開花了……”
“所以啊,啧啧…也不知道到底誰欠教育……”
孫昊翔在一片質疑聲裏逐漸黑了臉,要笑不笑的對傅長林說。
“我說那些那只是逗他玩的,教授您別當真,我怎麽可能會教育您的貓,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這點小傷我自己回去處理就可以了。”
傅長林應了一聲,沒再理他,視線已經落在了在懷裏撒嬌的左念身上。
得到了教授庇佑的左念還美滋滋的晃着尾巴,沒晃兩下,就被他教授勾在了指間,順了下毛。
“不是說好了兩節課後就回辦公室麽?為什麽不回去?”
哦!對了!
左念回過神,扒着傅長林的衣服往花壇裏探出了頭,愣了兩秒,又略帶失望的縮回去。
原本想跟他教授介紹一下今天新認識的小夥伴的,但這會兒三花和白鼠都已經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看什麽?”
傅長林挑眉問。
——沒什麽。
小貓咪搖搖頭,人這麽多,他們會害怕跑掉也是正常的。
拍了拍傅長林的胳膊喵了一聲。
——我們回家叭……
話還沒喵完,就被他教授握住了爪,警告的捏了捏小肉墊。
“再蹭兩下回去你給我洗衣服。”
——也不是不行。
小貓咪嚴肅正經的張開爪子,給他看自己的爪子尖。
——只不過洗完之後你可能就需要買一件新衣服了。
傅長林揉了揉他的腦袋,語氣溫和的說。
“放心,回去就給你剪指甲。”
小貓咪一頓,慢慢縮回爪,腦海裏浮現出自己穿着圍裙洗衣服的場景,忍不住貓貓嘆氣。
生活終于要對我這只小貓咪下手了嗎……
直到傅長林抱着貓走遠了,身後的議論聲還在繼續。
“媽呀,我好想魂穿阿左,你看到傅教授剛剛那個眼神了嗎?太溫柔太寵了!”
“我就不一樣了,我想偷貓,真的超喜歡阿左!”
“那你怕是想死……”
教學樓轉角的陰影裏,孫昊翔怨憤的看着他們。
一只供人消遣的畜生而已,這些人居然因為一只畜生來指責他,簡直不可理喻!
“昊翔?你怎麽在這兒啊?”
路過的吳海無意間看到孫昊翔,笑着對他招了招手。
“剛好,先去吃個飯,然後跟我一起去實驗室,我看看你上次的成果。”
孫昊翔勾着嘴角,換上平時那副帶笑的模樣。
“好的教授。”
大概是因為今天的運動量過大,左念在洗澡的時候就開始昏昏欲睡,要不是傅長林托着他,可能這會兒已經嗆個五六次水了,最後幹脆往傅長林的手腕上一靠,徹底當機。
傅長林還帶着一手的泡沫,好笑的點了下小貓咪的鼻子,小貓咪除了哼唧了一聲表示不滿以外,半點沒有要醒的意思。
傅教授挑眉看着他的貓,無奈的輕笑。
能怎麽辦呢,自己養的小朋友也只能自己慣着了。
左念這一覺睡的很沉,一直睡到月光灑了滿屋,傅長林中途叫過他幾次,每次都是醒過來,又暈暈乎乎的睡過去,就好像是打算冬眠的了一樣,搞的傅長林又給蘇寧宇打了幾個電話問情況。
他又做了那個夢,夢到那個破舊的屋子,和躺在儀器堆裏的人。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這裏了,左念感覺自己可能已經習慣了這個夢,看到這個場景的時候居然沒有了當初那麽無措的害怕。
他還是看不清躺在床上那人的臉,像隔了一層朦胧的水霧,這次沒有了吊瓶,也沒有聽到其他人的聲音,空氣裏只有濃重的消毒水味和夾雜其中淡淡的黴菌味。
那個人的呼吸很輕,被嘀嘀的儀器聲壓制着,仿佛随時都會消散那樣,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臂上交錯着明顯的青色血管,把皮膚襯的愈發蒼白,手腕上貼着一枚留置針,膠布下還能看到隐約的青紫。
左念搖搖頭,企圖甩開那些莫名其妙的難過和煩悶,試着挪動自己的位置。
既然又夢到了。他這次就不能輕易回去,他要知道這地方跟自己到底有什麽關系,為什麽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夢到這裏。
至少他要先确定這個人的身份。
但床位病號名那一欄上,只有“試驗體”三個字,床頭邊擺放的病歷本上同樣一片空白。
他原本想看看病歷本上記錄的信息,但觸碰到病歷本的時候,手卻從中間虛妄的穿過,仿佛自己只是一團空氣。
左念愣了一下,又試着去拿旁邊放着的那個藥瓶,但周邊的一切都是這樣,不論他碰到的是什麽,都只能落空,夢裏的自己似乎沒有實體。
如果是這樣的話……
左念走到緊閉的門前,慢慢伸出了手,有些忐忑緊張的咬了下唇。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說不定可以走出這裏。
木門上的舊漆斑駁的裂出縱橫不均的紋路,離得越近,仿佛越能聽到心跳的回響。
這裏是什麽地方,外面會不會還有其他人,上次見到的那個戴口罩的人現在又在哪裏,萬一遇到其他人,自己會不會暴露……
亂七八糟的問題全部湧了出來,在左念腦子裏繞成了一團麻,他害怕未知的東西,更害怕無法預測的空間。
只是噩夢而已,反正教授會叫醒他的。
左念咬咬牙,猛的把手按在了門上——
就像他所想的那樣,他沒有觸碰到那些一碰就會掉的舊漆,指尖一片虛妄。
但卻像是被一層透明的膜攔了下來。
他沒能穿過這扇門。
左念嘆了口氣,說不清是遺憾多一點,還是松一口氣的成分更多。
重新回身打量着屋內的陳設,門邊放着一個矮櫃,上面放滿了各種實驗器具和藥物,試管架上的容器底部,帶着一抹幹涸的紅褐色,比起藥物,更像是血跡。
左念粗略的看了一眼,這些東西超出了他的知識範圍,記了幾個簡單的藥物名詞。
希望醒了以後他還能記得。
顯微鏡旁放着一本實驗報告,左念盯了很久,還是不意外的無法翻閱,在他打算放棄的時候,突然吹起的一陣風幫他掀開了第一頁。
——這是一個完全未知的領域,我将是第一個踏足的人,這場實驗,就是人類先鋒。
這一行字的末尾,簽着一個大寫的“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