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屍體還在嗎
魔城這種存在還有城主的位置是在最近這一百年才出現的, 在先前混亂的魔界裏能夠有話語權的只有魔帝一人。魔帝靠着血腥殘忍的厮殺決出,統帥魔界百年,帶領一堆魔族魔修到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讓魔界在四界裏臭名昭著。
新一任魔帝的到來雖然沒有完全根除,但是也幾乎完全結束了當時魔界野蠻的局面,冥帝用十年的時間移平了三大邪宗,在三條靈脈上創建了三個大城,并讓幾萬符修紋上古老神秘的陣法, 分別取名炎寒,開始選拔自己的左膀右臂。
這位劃時代的帝王追随者不少, 不少隐居的大能都将目光看向了他,最終兩個城主的位置被不知道從哪裏出來的渡劫期老妖怪得到。
冥帝亦正亦邪性情古怪,魔界人至今不知道他的取向是秩序還是混亂,只知道他穩定局勢後沒有多久就離開了魔界, 據說是去找機會暗殺其他界占有重要地位的強者挑起四界混亂。
然後, 冥帝賜予了兩位城主“神血”, 保證他們在魔城之內永生,不會被暗殺的人殺死。
城主和魔帝的換位依舊遵從了強者為尊的原則, 只是魔帝在城中設立了專門用以決鬥的生死結界, 只有在這裏, 神血是失效的,城主是可以被殺死的。結界啓動了只進不出, 七天過後只有可以有一個存活者, 現任城主可以自己選擇同時挑戰所有人還是每天一對一解決他們, 只要七天後城主不死,那結界中其他的生命全部都會被上古陣法絞殺。
神血驚動了魔界大能,一群魔族魔修前仆後繼想得到城主之位研究神血, 但是最後全部變成了屍體。過了幾十年,主動挑戰城主的潮流才漸漸消退,大家都是怕死的,有自信的大能也都被殺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自然按兵不動。真有能力,百年後魔帝再選時直接取締他,讓魔帝落到自己手裏不是更好嗎?
挑戰之風在魔界一直盛行,但是至今,魔城裏只有挑戰者向城主下戰書,從沒有城主主動向挑戰者下戰書。
所以柏子虛收到戰書的事情直接轟動了三大魔城裏所有的勢力,還有無數隐居的老妖怪。
當然了,轟動他們不只是因為柏子虛被城主親自下戰帖的事,還有玉花的出現,或者說,兩者相互推波助瀾,才有了現在全魔界都知道的局面。
“南海學院那邊肯定已經全都知道我們兩個人放的偶人是假的了吧?”
“這是自然的,那邊的學生家境都是不凡,四界的事情也知曉得最快。”
柏子虛伸出手幫玉花整理了一下荷袖,直接把她橫抱起來,離開了客棧,前去寒王相約的對決臺。
雖然是讓馬車拉過去的,但是玉花在車廂裏還是感覺到了外面無數如有實質的目光,像一簇簇箭,恨不得把外面的車廂射穿。
玉花知道他應了對決還是有些緊張的,主要是太早了,他們兩個人來魔界都沒有一個月呢。
“要是子虛被殺了我該怎麽辦?我豈不是要落到那個都不知道多少歲是男是女的城主手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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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子虛手放在下巴上,盯着她一開一合的嘴巴似在想些什麽。
“小玉,我忽然想到,這裏的城主稱謂是王,所以有王妃也是很正常的。”
玉花伸出爪子撓他一下:“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怎麽在想這個?”
“不用擔心,我不會輸的,”柏子虛彎起眼睛,握住她的手,“不然的話跟着小玉這麽久,做的努力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玉花臉紅,她又覺得自己的嘴巴不太舒服,都怪柏子虛要在她睡覺的時候咬她,玉花覺得現在自己的嘴巴都是腫的。
“子虛,你拿個鏡子給我。”
“小玉怎麽會覺得我的乾坤袋裏有鏡子?”
“那你還不快把馬車給停了,現在下去給我買一面來!”
于是柏子虛把馬車停下,下去給玉花買鏡子。
他離開沒有多久,某一瞬間,所有在暗中等待的人都找到了破綻,全部躍出,想要趁這最後一次機會将馬車上那位絕世仙女擄走!
就在他們動手之時,暗處裏另一部分人也同時丢掉了手裏的東西,抽出武器上前與他們厮殺在一起。
玉花在車廂裏面聽見了短兵相接的“乒乓”響聲,吓得想掀開簾往外看,又怕被誤傷。
柏子虛和他們殺在一起了嗎?為什麽突然打起來了,有刺客殺手要在路上先把子虛殺了搶走她?
玉花心裏充滿了擔心,臉上也流露了出來,等外面的亂鬥平息下來,馬車門被打開,玉花心提起來,看見是柏子虛又重新吞回了肚子裏。
柏子虛身上很幹淨齊整,寬大的袖邊也沒有折起,并不像是剛剛經歷了打鬥的模樣。
“子虛剛才用威壓把他們逼退了嗎?”
玉花注意力被轉移,忘記了讓他下去是為了買鏡子的事情,嘴巴上的難受也沒了,只顧着看他身上有沒有傷。
柏子虛踩着踏板上來,把手裏的鏡子收進袖內,告訴她:“不是,外面那些動亂是被寒王解決的。”
寒王竟然出手幫他們解決了?玉花想通後了然,衆所周知他給柏子虛下戰帖是為了什麽,現在對于那個寒王來說自己就是他到了嘴邊的東西,他當然不可能會允許她在這個節骨眼被人給搶了。
“子虛,你可不能輸啊。”玉花牽着他的手,她可不擔心自己的安危,最後那個人都是會來帶她走的,但是柏子虛死了那個人就沒有辦法帶他們兩個人一起走了。
玉花為這個驀然湧上心頭的想法一驚,反應過來。
昨天晚上她是夢見了那個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一覺醒來就覺得自己忘了許多,也不記得他是誰了。
“小玉?”
柏子虛見她走神,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臉。
“怎麽我說完後小玉就沒有反應了?你在想些什麽?”
玉花看向他,說:“子虛,你願意跟我回去原來的地方嗎?”
柏子虛頓了下,微笑:“這就是你剛才在想的事情?”
“子虛你願意嗎?和我一起離開這個世界。”玉花扯着他的袖子搖晃。
“我當然願意,”柏子虛斂眸說,“小玉去哪裏,我會永遠追随到哪裏。”
玉花放松了,她就說柏子虛肯定會願意一直跟她在一起了。
往生死場的方向走,路上可以見到的人變得更多了,大家的眼中似乎都帶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和病态。
馬車停下來後,柏子虛将玉花從車廂裏抱下來,沒有入場資格圍在結界外的魔族魔修們都寂靜地看着他們兩人進去,外面黑壓壓一片卻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是被這些目光包裹就有一種沉重恐怖的氛圍。
玉花小聲問柏子虛:“為什麽他們都不說話?”
“寒王喜靜,如果驚擾到他,他就會殺人。”
柏子虛正常聲音溫和地告訴她。
玉花看着柏子虛的臉,終于有了一種他現在是渡劫期強者可以大聲說話不怕被殺的實感。
玉花把他往下拉了拉,柏子虛看着自己懷裏的少女,毫無疑問地低下頭,玉花在他的額頭上印了一個親吻。
“這個是祝福哦,到時候你一定會贏的。”
雖然玉花心裏是這麽确信的,但是事實上魔界沒有人認為柏子虛可以殺死寒王。
在這個修仙界,同樣修為下,活了一千歲的人不一定比活了九百歲的人有贏面,但是活了十幾歲的人必然比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死的更容易。
柏子虛一路把玉花抱進去,放在了最靠後面的觀衆位上。這個位置是寒王為了玉花而準備的,距離周圍其他人很遠,還有專門的結界陣法用來保護她。柏子虛對這個位置的設置很滿意。
玉花看着柏子虛下去,生死場中間的空地上已經有了一個一身白色廣袖長袍的男人,跪坐在一張矮桌前手裏煮着熱茶,氣氛悠揚而靜谧,和想象中的緊繃完全不一樣。
玉花看不太清楚那上面坐着的魔城城主究竟長的是什麽樣,不知道是因為結界弱化了她的視力還是距離真的太遠了。
柏子虛進入結界,結界在一陣波動之後重新歸于平穩,他也沒有一上來就抽出自己的武器,而是慢慢踱步到了城主的面前,跪坐在了他面前的蒲團上。
浦蠡用茶夾夾了一杯茶遞給他,那張臉和柏子虛長得有七八分的相似,但是仔細看卻又覺得他像公玉寒一樣寡淡無奇,過目既忘。
浦蠡說:“你過來要接了我的位置,就是因為她想要做魔妃嗎?”
柏子虛手裏攥着茶杯的邊緣,說:“他差不多就要結束了,沒有傷我也不過是想把我留下來多陪他她一會兒。”
“我們和他之間的記憶都是單向溝通的,”浦蠡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把自己的記憶間斷地給你,只需要三天,玉花和你之間的回憶全部都會被沖散湮滅。和他相比你太渺小了,你們之間這短短不到兩年的感情也算不了什麽。”
“他已經同意帶玉花走了,不然我也不會對玉花做出任何承諾。”
浦蠡聽了這句話,倒是看了玉花一眼。
“有意思,所以是自己被自己的能力給迷住了?”
柏子虛淺淺地笑了一下。
“所有人都會愛我,自然也包括我自己。”
“他當時把自己的吸引力全部取出來塞進玉花身上讓她做靶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我們也會在栽在她身上嗎?”
“誰知道呢?或許是他太過自信了。”
生死場下的兩個人一直在對話,交談了半天,上面原本向來圍觀單方面屠殺和玉花的魔族終于坐不住了,相互竊竊私語。
玉花也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到底在說些什麽,為什麽到現在都還沒有打起來。
但是她聽見旁邊的人又說什麽“清談”“論道”,難道柏子虛和那個城主在裏面學習修煉?為什麽現在會學習修煉?
玉花忍不住了,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
周圍的魔族又忽然安靜了一下,數不清的目光一起投向了她。
真是一舉一動都被人看着,毛骨悚然。玉花都開始害怕,會不會下面柏子虛他們兩個打起來的時候,其他人趁機把自己偷走。
“你知道,你殺不死他的。”
柏子虛稍微點了點頭:“沒有關系,我已經把玉花帶到魔界來了,不管他回不回來,起碼玉花是可以做成她想做的魔妃了。”
“不死一些人的話,這一場生死對決沒有辦法和魔城裏其他的魔族交代。”
浦蠡淡淡地說。這一瞬間,他的神情像極了公玉寒。
恐怖到極致的威壓外放超過了結界,玉花親眼看着周圍原本坐着還好好交流的魔族,突然噴出一口鮮血。
“?!”
玉花吓得像一只倉鼠,心髒跳得飛快,甚至下意識捂住自己的眼睛。
接下來并沒有她想象中所有人一起爆體而亡的恐怖場面,但是同樣恐怖的是,他們就像被捏住了脖頸的鴨子,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在痛苦的掙紮中全部死去了。
玉花如果是一只貓,肯定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
她吓到發不出聲音,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是卻忘記把指縫合上,驚恐地看着臺下。
柏子虛站了起來,掐住那個城主的脖子,浦蠡沒有一點反抗。
然後柏子虛就像玉花第一次見到的公玉寒一樣,将一個活生生的人的脖子給掐斷,手伸進了死不瞑目的腦中。
不知如此,剛要掏的柏子虛似乎忽然想起什麽,轉頭往上眼神溫沉地看了一眼玉花,玉花當場暈了過去。
外面一直等待的魔族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但是大門打開以後,他們聞到了沖天的血腥氣味,還有抱着一個昏迷的絕美少女從裏面出來的柏子虛。
柏子虛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旁邊等候着的浦蠡的人震驚地看着他,最後還是上前,跪在了柏子虛的腳下:“寒王。”
柏子虛微笑:“不要這樣叫我,我不喜歡。你叫我城主就可以了,這個位置我也沒有打算坐多久,再過一段時間冥帝也該回來參加下一任的魔帝篩選了吧。”
所有人都被柏子虛的口氣驚到了,但是這一次沒有人再敢低看柏子虛。
十幾年的時間可以到現在這個修為,甚至殺死魔界的城主,他的底牌絕對不是其他人能想得到的。
柏子虛抱着玉花直接去了浦蠡的府邸,魔界地域廣闊,城主府直接占了幾個山頭,想要快點從城中心到城主府住地門口,還要用傳送陣。
浦蠡的近臣管事跟在他的身後,心裏充滿了各種複雜和掙紮恐懼,害怕他不願意讓上任的人留下來。
柏子虛找到了原來浦蠡睡的卧房,看起來他平時的心思更多用在正事上,這裏雖然打掃幹淨,卻沒有什麽屬于他的氣息。
柏子虛把玉花放在了那張可以睡50個人的大床上,玉花直接陷進了柔軟的床墊裏,然後柏子虛擡手,讓身後的管事為他們準備晚餐。
“還有,守好這個房間,不要放一個蒼蠅進來打擾到小玉。”
柏子虛去處理交接的事情,玉花沒有睡多久就難受醒了。
這個床太軟了,簡直就像沼澤一樣,玉花睡得極其難受。
但是她回過神,看着巨大的床帳,睜大了眼睛坐起來。
“子虛!”
“夫人,”門口伺候的侍女頓時跪下,恭敬地說,“城主現在還在前面忙碌,夫人您餓了嗎?”
“城主是柏子虛嗎?”
“是的夫人。”
“你們給我把柏子虛從前面叫過來見我!”
玉花幾乎不能從床上爬起來,氣得咬一口枕頭。
柏子虛走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了一只氣咻咻的小花,在床上爬不起來,還被紗簾給卷住了,急得滿臉通紅。
柏子虛輕輕笑了,走過去把她從紗簾裏面整出來,抱到了床下。
玉花順過氣,眯起眼睛問他:“你和那個城主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根本就沒有打起來?他難道自願讓你殺死嗎?”
柏子虛拍了拍玉花後背,說:“我有一些壓箱底的法寶,可以控制住他。”
“那也可以控制住我?”
“我當然不會控制小玉,我這麽愛小玉,只想看見鮮活的你,怎麽舍得讓小玉變成一個只能受到我控制的人偶呢?”
柏子虛把玉花抱出房間說:“小玉現在餓了嗎?要不要吃些東西?”
玉花剛剛才看見那些血腥的死亡場景,現在根本什麽食物也吃不下,扯住柏子虛的袖子說:“我不吃東西,子虛你先下命令,告訴那些魔族在城裏不準吃……不準吃花。”
大廳裏,除了柏子虛臉上還帶着微笑,角落的侍女侍從和管事們全部都僵硬了,臉上不知道露出什麽表情。
柏子虛知道她想做什麽,摸了摸玉花的頭,應道:“好,我們先從不準他們吃花開始。”
“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柏子虛,為什麽你殺死那城主不用劍,而是直接掐斷他的脖子?”
柏子虛安靜了一下,幽深地注視着她的眼睛,溫聲問:“這有什麽問題嗎?”
玉花下意識想往後退,但是她被柏子虛抱在懷裏。
“當然有問題,”玉花扯住他的衣襟,泫然若泣,“這樣太殘忍了,子虛,你怎麽可以做這麽殘忍的事情呢?”
柏子虛嘆息,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把她完全抱進自己的懷裏。
“小玉,你還記得我殺死他之前,結界之外所有人都死了的場面對嗎?”
柏子虛輕聲說:“都是他做的。他才是真正真正的壞人,而我只是掐斷了他的脖子而已,這一種死亡方式作為懲罰,對于他來說實在是太仁慈了。”
玉花臉埋在他的肩膀裏沒有說話,她還在懷疑一些什麽,但是那個想法閃得太快,一下子就抓不住了。
“子虛,城主的屍體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