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條數着約會券的魚
帶一條總試圖向衆人展示自己漂亮尾巴的人魚穿越兒童游戲區,對任雀來說是件怪難的事情。不僅要躲避他人或探究或暧昧的目光,更難的是,要怎樣才能不引人注意。
“為什麽不回洛神府?”任雀選了個偏僻安靜的地方,柳樹沿河岸排開,另一側是堤壩下的平靜水面,風一吹,一抹紅吸引任雀的目光。
細長的紅色卡片,大約一掌寬,簡陋塗鴉歪歪扭扭,上面蓋了個圓章。
任雀想起來了,之前楚虞天天煩他,他受不了,約法三章定了個憑票約會制度,一張票喝一次下午茶,兩張票共進晚餐,三張票出去玩等等。
任雀定睛一看,楚虞攥着一沓約會券,滿懷期待地在任雀面前晃。
“楚虞有十七張券,一張喝下午茶,兩張共進晚餐,五張海盜船,五張過山車,四張摩天輪,六張一起睡覺……”
楚虞扒拉手指清點起來。
“超支了,十七張不夠。”任雀冷眼旁觀,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楚虞又清點一遍,努力尋找最佳方案。
“那楚虞不坐海盜船,也不喝下午茶……”楚虞寶貝着自己的一沓票子,不舍地和海盜船與下午茶告別。
“我想喝茶。”任雀冷靜地潑冷水。
“那我們喝茶,就不坐過山車……”楚虞失落地瞥了眼過山車的方向,他的尾巴垂落,偃旗息鼓般貼着地皮,沾上河堤的青草露水。
過山車飛馳在天空交錯的鐵橋上,妖怪激情的叫聲忽遠忽近,楚虞不再回頭,生怕改變他好不容易做下的決定。
“晚上焰火晚會不看?”任雀環胸,手指點着手臂,睨着楚虞。
楚虞“啊”了一聲,苦兮兮地看了眼自己的券,一張張來回數,好像多數幾遍就能變多似的。
他攢了一個多月才攢出這些,還是在任雀這個殘忍奴隸主的壓榨之下。
“看。”楚虞道。
“六張券。”任雀比了個六。
“能不能便宜點。”楚虞猶疑,快要哭出來了。
“還學會讨價還價了?”任雀一哂。
楚虞抽了下鼻子,沒哭,看起來有些可憐。他慢慢貼近任雀,尾巴虛虛搭在他腿上,手裏約會券一股腦塞給任雀。
“楚虞的約會券都給哥哥,哥哥随便用,楚虞都可以。”
楚虞依依不舍地和自己的約會券告別,下巴壓着任雀的肩膀,側鳍外翻,身體濕潤,蹭了任雀一身水。
“行,兩張套圈三張買奶茶五張碰碰車,剩下的捐給路邊小朋友。”任雀揮霍着楚虞苦苦掙來的約會券。
“啊,不能把楚虞的券給小朋友。”楚虞哇一下哭了,他眼淚吧嗒吧嗒掉,圓潤飽滿的珍珠掉在河岸,藏進草叢。
“不是說給我用嗎?”任雀挑起眉,目光犀利。
“但哥哥……”楚虞摟進任雀,輕轉眸子,察覺四下無人,便啄着任雀的脖子。
“你有意見?”任雀撣了撣約會券,淡然語氣中有些威脅。
“貼心的楚虞沒有任何意見。”楚虞彎起眼睛,他如此說道,一邊說,一邊還要心疼他辛辛苦苦攢來的老婆本。
算了,老婆本就是給老婆揮霍的,楚虞不難過。
“哥哥,和楚虞去套圈,楚虞要給哥哥套最好的獎品。”
有蹼的手抓住任雀的,骨節很細,皮膚溫涼,楚虞尾巴翹起來,眉眼覆着層陽光,在徐徐微風裏額外明媚。
任雀心中一動,他手腕用力,把一臉茫然的楚虞攬到懷裏。
“逗你的,今天陪你玩,不用券了。”
楚虞臉一紅,目光挑起 不只是羞赧還是狡黠。他輕輕吻了下任雀的臉頰,啾的一聲響,很快又消失不見。
其實任雀覺得,沒有比楚虞更好的獎品了。
雖然這話,他大概永遠不會當着楚虞的面說。
楚虞在河中央的小蝦魚丸船店等餐,清澈河流兩旁綠樹成蔭,休息區長椅坐滿了人,河上飲食店是一艘艘小船,楚虞舉着兩盒小蝦魚丸上岸,打眼便看見任雀。
白色遮陽傘如蘑菇,罩着男人修長的身軀。任雀坐在靠近河邊的露臺上,守着一個不大的、正在冒白氣的烤蟹鍋,神色淡然穩重,只在俯視到楚虞時才露出幾許笑意。
“楚虞,上來。”他說。
楚虞用欄杆上挂着的毛巾裹住自己,蹦噠到任雀對面,把小蝦魚丸擱在任雀面前,往烤蟹鍋裏瞟着。
一條口水都要流到尾巴邊的魚,裝矜持地給自己戴好餐巾,始終未能成功把自己的魚眼珠子從蟹肉上撈出來。
在裝什麽紳士?
任雀狐疑地擡眼,把鍋裏最大的蟹扔到楚虞盤子裏。
楚虞裝不下去了,咔嚓咔嚓地啃蟹子。他舔着手指,連醬汁都不放過,到他嘴裏的蟹殼全變成了碎片,悶嚼聲頗有韻律,還怪好聽的。
任雀拄着下巴,感覺腿上有東西,低頭一看,是已經蹭到他小腿的、某條魚的尾巴。
楚虞做賊心虛地從蟹子殼裏擡起眼睛,咀嚼的動作一如既往,卻不難發現其中的機警與斟酌。
任雀吸了口果汁,反客為主,梵鳥尾羽的虛影一閃,仿若實質,蹭了蹭楚虞的側鳍。
楚虞動作一僵,褪去臉上的純真無害,混着旖旎暗示的銳利視線從濃密眼睫下直直射過來。
任雀變本加厲,雲淡風輕地挑着眉,毫不避諱地與楚虞對視,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雖然大多時候,他鬥不過成年後手段高明的楚虞,但藝高人膽大,任雀總喜歡試一試。
吃完午飯,任雀和楚虞往過山車方向走。任雀走在前面,楚虞在斜方水路游泳,走了幾百米,任雀轉頭,發現楚虞消失在了茫茫妖海。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
“你在哪,我可能找到販賣組織的一個疑似運輸點,來南區的鬼屋。”九尾道。
“我在找我的魚。”任雀扶額,駐足在原地,在散漫前行的人流裏走來走去。
“什麽?”九尾明白過來:“楚虞沒回去?你們在幹嘛啊。”
“我們在約會。”任雀坦白道。
對面沒聲了,大概是聽見此種虐心言論而心跳驟停,九尾罵罵咧咧不知道說了什麽,立刻挂斷了。
雖然确實在約會,但約會對象好像失蹤了。
任雀四下張望,剛要如此說,就見一個帶滾輪的大冰櫃從遠處噠噠噠飛奔而來,一條魚坐在鋪滿冰碴子的冰櫃裏,水随着搖晃灑出。
轉眼間,無人駕駛冰櫃七扭八拐,在人魚昂揚的叫聲裏狂奔到任雀面前。
冰水和冰碴子填滿冰櫃,裏面甚至飄着幾根雪糕,楚虞坐的心安理得。任雀瞥了一眼,發現不算無人駕駛——有好幾只冰霜結成的小魚在推車。
“偷的?”任雀垂眸,凝視楚虞。
“換的。”楚虞叼着巧克力棒冰,并拿了根綠豆的給任雀。
任雀一哼,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叫罵,隐約能聽清“魚”“冰櫃”“強買強賣”什麽的。
“楚虞沒偷,楚虞留了珍珠在吧臺,很大一顆。”楚虞解釋。
任雀沒追問,他以為楚虞找借口,然而百米外的小賣部,店主望着那顆巴掌大的珍珠,竟有些不知所措。
天降橫財了屬于是。
任雀想着,既然楚虞不肯走,索性就帶着他一起吧。
楚虞實力漸長,在五竹塘最近的測試中已經能從身為教官的任雀手中奪走旗幟,連許羲嘉和尾生都不是他的對手。
或許下一次三條金大排行,首席就要更名改姓了。
楚虞遲早要從五竹塘畢業,為了繼承洛神府的傳承,他必然會成為新的監管者,早點鍛煉也好。
南區的鬼屋只有一間,身穿奇裝異服的蝙蝠妖在門口迎客,恐怖主題鬼屋無非是什麽靈異校園、血腥地下室、鬧鬼太平間主題,進去後果然如此。
“哥哥,楚虞好怕。”
楚虞化身壁虎,騰空死死粘在任雀身上,他滿目驚恐,又像要哭出來,埋在任雀脖頸裏,非要他抱着。
“……”任雀默默欣賞楚虞演出。
一路上,某條魚一驚一乍的叫聲從入口延伸到出口。
一路上的扮鬼演員們大概很喜歡膽小的妖怪,深感驚吓楚虞有趣,一個勁往這邊湊,混亂之中,楚虞一個大尾巴橫掃,不知道給哪位倒黴蛋抽飛了。
一種玻璃瓶摔碎在地面的聲音引起任雀主意,緊接着,一抹若有若無的胡椒味掃過。
案件調查時,被解救的證人有證言,場景事件不一,但都說在問到一種刺鼻的胡椒味後,他們就都暈倒了。
任雀心裏一緊,他奔出出口,定睛一看,發現楚虞不知何時睡着了。
他睡着了也不忘抓緊任雀的衣服,尾巴脫力似垂着,沾了地上灰塵。
楚虞在呓語什麽。
任雀蹙眉,怕他不舒服,俯耳貼去,聽見楚虞嘟哝道。
“楚虞要把哥哥……捆起來。”
“嘿嘿嘿嘿嘿……”
話畢,楚虞流下了幸福的口水。
任雀:嘿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