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就算會議開始也要嗑瓜子
铩羽而歸就算了,麻煩又找上門,任雀一進洛神府,收到監管者的信。
信使銀鳥在窗框上趴着,皮信筒擱在桌上,任雀摸了摸鳥頭,一字不落地讀了一遍。
正堂和偏房被雌黃簡單打掃過,他們在庭院裏支了個晾衣服的繩索,舊被子扔了一批,買了幾條新的,正在風下蕩起。
“芸黃,念水潮城的後續處理進展如何,以及……南若又是怎麽一回事?”
任雀問道。
“念水潮城的監管者察覺到海岸的幻陣,但趕到之時幻陣已經崩塌,搜尋時正好遇上逃跑的赤光姬,我上去戳了兩槍。”芸黃一想起當時赤光姬渾身是血的狼狽摸樣就愉快。
“最近若水南岸的人魚族在海岸線各處制造事端,結案彙報是尾生大人寫的,說是人魚族派幻覺系妖怪在海岸尋釁,目的是到山巅監獄協助楚虞逃獄,但由于監管者沒有找到楚虞……”
“所以就派九尾來西梵天。”任雀接上話,又問:“那南若的事呢?”
“那天晚上,我和尾生大人在海岸消陣,在礁石後的平坦地帶,我看見了南若的影子,但沒有她的氣息。”芸黃蹙眉,遲疑地分析着:“應該是假扮,南若不可能還活着。”
“我之所以會到西梵天,是因為在霧榆壇,許和濤帶的面具上有南若的氣息,他說那人帶着戒律镯。但我與白澤确定,那镯子,很大可能是南若的。”任雀沉默一陣,才道。“在西梵天,那人曾在白澤妙妙屋房檐上偷聽,被發現後,就點了監管者的信號彈。”
“老板,你說的這些事,好像陷阱啊。”芸黃嘆了一聲,手指卷着襟帶,繃了半天才如此評價。
無論從一開始假裝營救楚虞,還是後來利用南若引誘任雀到西梵天,都暴露着陰謀。
确實,但就算是陷阱,也不能放着不管。
“大不了把若水南岸的宮殿再拆一次。”
任雀的嗓音略寒,他垂眸看向窗外,遠空天色暗淡,一抹紅霞墜入檐上瓦。楚虞在缸裏洗了洗漂亮的尾巴,在地上制冰,滑着鑽進屋子裏。
“嗚!”他指了指自己的尾巴,似乎在詢問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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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還寫什麽了?”芸黃笑了一下,提起今日銀鳥送的信。
“三條金會議臨時決定來我們這裏開,今晚就到。”任雀揚了下手,神色晦暗不明。“好好準備吧,有貴客要來了。”
論占地面積,洛神府的規模比羲和府還要大幾分。一條石廊通向浮在海面上的建築,夜裏大霧彌漫,清冷凜然的香氣浮起,額外令人心曠神怡。
洛宓神像掌中點起悠然藍光,像冰花飛舞,閃爍在茫茫白霧中。
楚虞吃飽了飯,正在石池裏泡着。
府裏後堂有處冷泉,十尊翹尾巴的石魚嘴裏吐出水流,在泉裏濺出水花。那眼冷泉連同外面的洛海,加持的淨化陣法在芸黃修補後能繼續運作,楚虞上半身趴在岸邊,時不時擡眼去瞅任雀。
這冷泉,任雀不常來。
從他被南若救下時冷泉就在府裏,梵鳥生性不喜涼,知道歸知道,卻很少在這處駐足。倒是南若閑來沒事就藏在泉裏,對水的喜愛簡直比身為人魚的楚虞還要強。
“女人是水做的,漂亮的女人更是,你沒老婆,所以你不懂。”
她每次提到這茬,都要用一副教訓的口吻講大道理,顯得尤為自信。
任雀坐在門口竹椅上,正攤着本書聚精會神地看,他在等楚虞泡完,好抱他出去。
剛洗幹淨,楚虞一般都撒嬌着要任雀抱,這樣可以保證直到睡覺都是幹幹淨淨清清爽爽。
聽不見水聲,任雀疑惑地擡頭,對上楚虞水靈靈的眼睛。
“洗完了?”任雀把書一合,從架子上拿起一條大毛巾,把楚虞圍起來。
“嗚。”楚虞對任雀的服侍心安理得,他摟着任雀的脖子,尾巴配合地翹起,略一低頭,視線彙聚在書的封面上。
那是一本很古樸的書,羊皮卷封面上烙着燙金紋路,圖案複雜詭谲,整體厚厚一本,邊角用鐵器重新封上,書頁卷曲,大概被翻了好多遍。
“感興趣?”任雀把楚虞擦幹,單手捏着他的尾巴根提起,抱着吸飽水的楚虞回房間。
“嗚嗚。”楚虞用尾巴尖掃過任雀手裏的書,蹭了蹭任雀的下巴。
走到東房,踹開門,任雀把楚虞放在床上。
“以前南若總抱着這本書,我剛從庫房翻出來,尋思看看,講各海域妖類的生活習性,沒什麽意思。”任雀見楚虞對那本書頗為在意,便多費口舌解釋了一番。
南若學識淵博,庫房裏的書摞成山,大多都做過手記,任雀搜索記憶,發現出鏡率最高的就是這本。
他又要說什麽,動作一頓,若有所思地向正門方向看了一眼。
監管者們來了。
“嗚?”楚虞趴在被窩裏,拽了拽任雀的衣袖,親昵地吻過他的手指,似在催促任雀快點躺下。
“楚虞,在屋裏等我,這次我哪也不會去,如果你表現好,我會給你獎勵。”
任雀摸了摸楚虞的頭,啞聲道。
“嗚?”楚虞哼出一聲疑問的調子,暧昧着向上挑音,眼睛一眨不眨。
任雀思索後,胳膊放低,俯身在楚虞耳邊說了什麽。
下一秒,楚虞臉上浮起兩團緋紅的毛線球,他用被子捂住一半臉,圓眼睛飽含羞赧,不好意思地發出一聲輕吟。
任雀扯了下唇角,出去關好門,下了一道強力咒印——不讓楚虞出去,也不讓外人進來。
腳步聲漸遠,床頭上的燈盞燃着搖晃的火苗,光影悅動,旖旎的朦胧在房間裏醞釀。楚虞把尾巴伸直,等任雀的氣息徹底消失,他拉下蓋在臉上的被子。
菱形瞳嵌在眼眶中,冷漠和肅殺籠罩在他眉眼之間。楚虞倚靠床頭,拿過任雀放在床頭的書,慢慢翻開。
人魚的手指修長又白皙,骨相完美,他的動作有着令人心悸的優雅,緩慢翻過單薄的紙片,古老的文字透着燭光,連裏頭的纖維都能看清。
楚虞垂眸,他翻到某一頁,目光倏然定格。
頁目上頭是一條素描勾勒的人魚,形态相差無幾,底下有段碑文的拓印,用的是人魚族特有的文字。引注後,有一串手寫的小字。
“龍弓之技乃人魚皇血脈的血統技之一,傳承以血為引,非直系不可得。”
字體娟秀,是南若的字。
楚虞盯着上頭的‘龍弓’二字,神情難以琢磨。
大概一分鐘後,楚虞捏住那頁,略微用力。
嘶——
他把紙扔進燈盞裏,平靜地看着它消失在火焰裏。
稀客,洛神府很久沒這麽熱鬧了,一來就是好幾個榜單大能人。
任雀歪在梨花樹上,看着陸續走進的老熟人。
許羲嘉精神狀态不太好,據說是因為監管者的事情使她錯過了人間界一個很看好的劇本,眼下正暴躁着走在最前頭。九尾和白澤緊随其後,一個冷冰冰,一個超淡定。許久不見的尾生背着他心心念念的柱子,埋頭不看人。
狴犴剛下班,不情願來任雀這破宅子,心裏盤算着今年獎金能有多少。
“梼杌、當康和玄武呢,不來了?”
任雀見後頭再沒人了,難免疑惑。
平日最見不着人的九尾都來了,居然還有三位缺席。
三條金榜單的第十位退休養老了,暫時還沒人補上。
“梼杌老婆生了,他得回去陪着;當康在蹲演唱會門票,估計現在卡點掐表登十個賬號拼手速呢;至于玄武……”許羲嘉想了想,繼續道:“據說是如淵潭附近2.0地震,把她剛安裝好的樂高城堡震塌了,在回去搶救的路上。”
“那我下次也請假,理由就用家裏的魚沒吃飽,嗷嗷待哺等我喂呢。”任雀哼了一聲,轉身進屋。
正廳後有小門,再往裏走,是間鋪有軟榻的寬闊長廳,對開門一拉,就是還沒修建整理的後院。
以往任雀喜歡在這裏煎茶,院子裏種着雜七雜八的樹木,大多是花樹;角落裏有塊田,南若曾經在上面撒過種子,但奈何洛神府地氣過澇,畢竟浮在海上,很難長出植物。好不容易有一次露了點葉子,還被楚虞一口啃了。
長廳很暖和,雌黃早些時候把燈點上,又燃了盆炭火升溫,以防洛神府冬夜竄冷氣。長桌上擺着些瓜果食物,盡頭有面大電視,任雀不知道哪來的,估摸是借的。
事實證明,有個管家很重要,操持家務必備小能手,雌黃業務能力拉滿。
許羲嘉心裏憋屈,她抓了把瓜子開始嗑,邊嗑邊叨叨。
“我這也就幾天沒回去,劇本能叫那小婊子截胡?她什麽咖位我什麽咖位,我也就是不惜要,我要是真跟她争,她能搶過我???”
“人家好歹也是一線女星,公司有資源,前兩天還搭上前影帝,挺有競争力的。”白澤坐在許羲嘉對面,砸了顆榛子,仔細認真地剝掉果仁皮,思維嚴謹。
“呵,要不是人類有警察,明天我就去她家點火,炸她個遍地開花。”許羲嘉一下動了殺心,惡狠狠地威脅。
她說完這話,其他人不約而同看了眼坐在角落裏的狴犴,只見狴犴擡起眼睛,一邊啃着蘋果,一邊審視許羲嘉。
這種行為,該判十年好還是二十年好呢?算了太難不想了,直接關進去一了百了。
“當檢察官的面密謀,厲害。”任雀一笑,他剛吐槽完,就見沉默不語的尾生抱着他的寶貝柱子站了起來。
“任雀,就是你打傷了我崇拜的九尾大人吧?”
尾生作為三條金榜單前十,戰力波動很大,百年內從第四到第十滾了個遍。他是九尾的死忠粉,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穿得像街機游戲裏的街頭混混,一串銀色的狐貍項鏈額外奪目。
任雀張狂地笑了一下,眯着眼挑釁:“菜就該挨揍。”
“廢話少說,我們決鬥吧。”尾生抄起柱子,凜凜狂風撲面而來,他兇神惡煞地盯着任雀,一副馬上就開打的樣子。
“行啊,看我不揍扁你。”任雀一撸袖子,虎牙若隐若現。
五分鐘後,雌黃端着切好的水果開門,看見眼前一幕。
“沖沖沖任雀揍扁這個不聽話的小崽子!”
“我擦秀啊什麽時候偷偷練的技術和我當年有得一拼!”
“你們能不能別轉了我要吐了這什麽狗視角?”
大屏幕上,兩個長辮子美女互毆戰況膠着。
古早像素畫質不太清楚,美女放大招的橫條此起彼伏。
“吃我一記橫鞭飛升螺旋腿!”
“看我一招錦囊軟腰八段摔!”
雌黃:……
與此同時,楚小魚在床上裹魚條餡手抓餅,幽怨地盯着門口。
怎麽還不回來,美好的夜晚不是要做快樂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