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魚魚這麽可愛當然要吃魚魚
象牙蚌好不好吃,這事只有楚虞知道。
楚虞反應迅速,完全不像吃飽了不願動彈的海底生物,他拖着尖嗓子一頓亂叫,在許羲嘉發飙之前躲進了榻榻米的矮桌下。他藏起四處擺動的尾巴,爪子摳着竹席,膽戰心驚地往外瞧。
暗光下,他的眼珠變成烏溜溜一團,豆子似地嵌在細長眼眶裏,倒有幾分可憐。
許羲嘉是個鐵石心腸的女人,她深吸一口氣,對着身邊微笑的任雀指指點點:“他欠的債,你遲早給我一分不差地還上!”
“好好好,都聽您的。”任雀最會敷衍人,他擺出言聽計從的姿态,低眉順眼目送女明星走出包間,才朝楚虞勾了勾手。
受到使命的召喚,楚虞探出半個頭來刺探敵情,等許羲嘉确實走了,他才蹭着跑出來,捏了捏任雀的手指。
回家之後,許羲嘉在中島臺泡咖啡。
女人的窈窕身段被高燈襯得額外細瘦,她穿了件半長的襯衫,松松垮垮搭在肩膀,遮掩引人遐想的腰線。她在咖啡機旁哼着歌,譜曲抑揚憂傷,仿佛是日落時分潮汐的悲鳴。但她聲音溫柔,除了引人沉醉的悲哀之外別無其它。
她沖了滿滿一杯咖啡,捧在手裏吹吹,轉身看見餐桌邊的楚虞和任雀。
楚虞昏昏欲睡,整條魚半倚在餐桌旁,頭顱不住打跌。他半靠在任雀身上,嘴裏不時鼓出小小氣泡,眼睛微眯,彎成好看的一縷新月。
“人魚不是夜行動物嗎?他怎麽這麽困。”許羲嘉斂下眼,燈光灑落,任雀能看見她衣領裏輪廓鮮明的鎖骨,與眼尾快要脫妝的黑色眼線。她的語氣不是普通的疑問,而是一種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肯定。
任雀笑了笑,他撫摸着楚虞的臉,飽含深情地看了人魚一眼。
“你又讓他忘記什麽了?”許羲嘉問道。
又,真是個好形容。任雀想。
“微不足道的小事。”任雀露出溫文爾雅的微笑,他輕吟着,好似對曾經的戰友有着無限出格的關心:“再不喝的話咖啡就涼了。”
許羲嘉一時間捉摸不透這個男人——不,準确來說,她從來沒有徹底理解過他的所作所為。她抿了抿嘴唇,若無其事地與任雀擦肩而過,又輕輕開口勸誡。
Advertisement
“他遲早會知道一切,到時候,就該你對他忏悔了。”
忏悔嗎?
腳步聲漸遠,房間裏的燈霎時寂滅,像幹枯火舌用盡氣力,在潮濕泥濘的海浪深處掙紮。任雀站在亦夢亦幻的黑暗中,咖啡香氣仍殘留在鼻息間,連同許羲嘉用過的香水後調,慘淡地飄散在冷意漸起的空中。
他在心中嘆息一聲,摟了摟楚虞的腰,他剛想說什麽,突然見一雙绀碧色的眸子匿在隐秘角落,在掌心低溫來襲前攫住任雀的目光——楚虞正仰頭盯着他,一轉不轉地,如刀鋒般的視線似乎能穿透他的軀殼,直接剖進迷霧重重的空洞心房。
“你醒了?”因心虛和驚訝而回過神的任雀,遮蓋掉不小心洩露的情緒,溫柔地問道。
楚虞沒有回答,他甚至一聲都沒有出,只用冷肅的眼睛逼視任雀。
“別看這麽看我,再看就讓你變成小盲魚。”任雀勾起一抹笑,聲音飄忽不定,在黑暗中額外瘆人。他用手遮住楚虞的眼睛,感受掌心被人魚修長的睫毛撫慰,他臉上表情冷淡。
楚虞張了張嘴,他攥住任雀的手腕,将他細瘦的手緩慢下移,送到唇邊,暧昧地啄吻了一下任雀的掌心。
很癢、很暖,像在手心握了顆珍珠的觸感。
“嗚。”
楚虞叫了一聲,然後,任雀便感覺掌心掃過一陣酥麻的癢意,濕潤溫暖,挑逗地觸碰他的神經。
人魚微阖的眸子,比夜幕璀璨的群星還要閃亮。
不過就算楚虞眼裏有光,依舊擺脫不了在魚缸裏和小魚小蝦一起覺覺的命運。
“嗚!”楚虞趴在巨型魚缸裏,熱帶七彩小魚歡快游動,親密地給楚虞的漂亮魚鱗當背景板。他的蹼間有昨天剛扔進去的海草,據說是任雀出門買魚飼料送的景觀。
雖然是巨型魚缸——那已經是許羲嘉能在市面上買到最大的缸,但仍不夠楚虞伸直尾巴甩幾個水花玩。他無趣地用手指逗着魚缸裏的小魚小蝦,趁任雀不注意,迅速撈起一條扔進嘴裏。
讓楚虞和小魚小蝦睡在一起,簡直是對闊少的亵渎——他,楚虞,坐擁若水南岸海域、億萬美人積極獻.身的王,怎麽能和食物住在一起呢?
這就相當于大晚上睡得好好的突然被烤香豬和紅燒兔頭拱了被窩。
太可怕了!這河裏嗎?楚虞不理解。
“噗——”楚虞撇嘴吐出一截熱帶魚的尾巴,好看的眉眼一皺,支着下巴怒視安着毛玻璃的浴室門。水聲陣陣,他幻想着水流撫摸過任雀的脊背、腰肢,在每一處峰巒起伏暫時駐足,他想着想着,門突然開了。
任雀穿了身鐵灰色睡衣,褲腕到腳踝,露出彈出拖鞋的腳趾。他神色平平地睨了下魚缸裏的楚虞,發現這條魚正用癡漢目光瞄着玻璃門,時不時發出咯咯咯的奇怪笑聲。
“傻了?”任雀微挑眉梢,他拎着毛巾走近,本想只逗逗楚虞就去睡覺,低頭看魚缸,突然覺得哪裏違和。
他蹙眉端詳,用盡為數不多的數學思維,總算發現端倪。
“魚缸裏以前,有二十二條熱帶魚和二十只小蝦吧?”任雀站在缸邊,陰陽怪氣地問:“怎麽現在,加起來還沒零頭多?”
楚虞眨眨眼,一副沒聽懂的樣子,他托腮微笑,像魚缸裏升起的小太陽,一邊還惬意擺動着自己的尾巴。
“楚虞,魚呢?”任雀俯身,他身上還帶着浴室裏溫軟潮熱的濕氣,出浴的眉眼染上醉人笑意,狹長眸子一眯,連語氣都透着狎昵。
我不就是魚嘛,難道你還想要別的美人魚嗎?——楚虞甩了甩自己柔軟的卷發,向任雀抛了個媚眼。
“最後一遍,我花重金買回來的熱帶觀賞魚呢?”任雀笑了,他笑得讓人毛骨悚然,微微直起身體,指尖一撚,無數四散的刀片在他手上飛舞,把魚缸層層包圍。
“直白的說,我的錢呢?”
楚虞一愣,他大概沒想到任雀會這樣謀殺親夫,手段血腥殘忍,他向後一靠,靈機一動。
然後,如地獄前來的任雀,便欣賞了一遍楚虞驢唇不對馬嘴的表演:他先是用手掬了一捧水,然後捏了條尚且活蹦亂跳的小魚,在幹涸的掌心粗暴地涮了涮。他把魚扔回缸裏,自己歪着舌頭翻了下白眼,又把小肚子露給任雀看,最後可憐巴巴地趴在魚缸邊啜泣。
“你說這魚進水裏就死了,跟你沒關系?”任雀冷酷一笑。
楚虞委屈地落幾滴眼淚,猛然想到了什麽,跳出魚缸去拿藥箱裏的溫度計,在水裏一試,在任雀面前手舞足蹈。
“嗚嗚嗚嗚!”上竄下跳的變調,楚虞焦急地哭哭。
任雀這才意識到什麽,他用手探了下水溫,徒然明白了。
原來熱帶魚在冷水裏會死。
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争當闊少纨绔第一人·沒養過魚·雀恍然大悟。
但任雀要面子,他當然不能讓楚虞抓住他的小尾巴,他冷笑一聲,摸了摸楚虞的頭,淡淡道:“放你一馬,以後給你買冷水魚,看好你的小夥伴們,別再讓我發現少了什麽。”
楚虞拼命點頭,吧嗒吧嗒,用尾巴拍着魚缸玻璃做美人魚鼓掌。
任雀笑意頗深地走了,他開門,低頭看扶手的時候,突然踩到了什麽。
監管者挺拔的身姿一頓,他駐足光下,虔誠地彎腰,用他那不沾陽春水的金貴指頭撿起一小截滑膩膩的漂亮東西——藍粉色軟骨組織,巧死了,竟然跟他冒着破産風險給楚虞買回家的魚缸同居小夥伴……的尾巴一模一樣。
關鍵是齒痕整齊劃一,橫截面幹脆利落,實在堪稱某種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任雀笑着,捏着半小截尾巴,緩慢轉身。
“楚虞,不知道這半截尾巴有沒有讓你想起什麽?”
楚虞默默下沉,最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成魚球,沉底不動了。
當晚,楚虞未能成功爬上任雀的床。他在漆黑深夜裏和熱帶魚們對坐,時不時撈一條打牙祭,他正吐着泡泡,突然聽見窗外有鳥類振翅的呻吟,迅如疾風,一閃而過。
他立起身體,神色肅然,便聽一個公鴨嗓在整棟別墅裏響起,敲鑼打鼓吹唢吶,炸開在寂靜的獨立居住區中。
“警報!霧榆壇A級妖類作案警戒!羲和受命!羲和受命!”
作者有話說:
楚虞:為了不讓老婆對別的魚有好感,所以我……
任雀:你就把它們都吃了?
楚虞:(腼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