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乖,自己把裙子掀起來
任雀捏着楚虞的下巴尖來回打量,他左瞧瞧右看看,不顧楚虞拿魚眼珠子瞪他,末了笑容冷冽。
“你在人魚界還是個人物?大馬路邊五塊錢一尊的石像也得照着你雕。”
楚虞扭了下尾巴,胳膊環住任雀的脖子,撒嬌似地往他那邊靠,他分析了下任雀的話,大概得出個意思——任雀誇他好看。
是嘛!
他人魚界第一美男子,多少美人魚搶着給他生魚寶寶,那可不得好看!
任雀本來是想戲弄一下這條四處留情的魚,誰知道楚虞收了鯊魚牙,輕輕嘬了任雀的臉一口。
楚虞笑得花枝亂顫,差點仰頭從任雀胳膊上撅下去,直到任雀拍了拍他的後腰,才睜着圓眼睛停下來。
“小小年紀,少動手動腳。”任雀摸着側臉被楚虞輕咬的軟肉,無奈地低聲警告,可楚虞聽不懂,他只會開心地和任雀貼貼。
“楚虞,你信不信我一會下海就辦了你。”
威信一次又一次被挑釁,饒是楚虞在任雀這裏有額外赦免權,也仍不能阻止任雀心頭火起。他來不及管身邊那老頭,抓着楚虞走到安全通道的隔間,砰一甩門,抓着他就往牆上摁。
安全通道少有人用,但好在每天都有保潔人員收拾,蒼白瓷磚配深灰水泥地,陽光從飄窗透進來,在楚虞臉上留下一道斑斓的光帶。
光滲進那剔透寶石似的眼珠,楚虞微微側頭,發絲被陽光熨燙,像浸沒在波光裏的游魚。
“要是讓你那些大臣知道,他們的王在宿敵身.下承.歡,會怎麽想?”
任雀把楚虞放到地上,讓這條魚勉強用尾巴站立,他從楚虞的廣式裙底伸進去,狠狠捏住了他的側鳍,聲音很沉:
“自己把裙子掀起來。”
楚虞的背部抵在牆上,瓷磚的低溫讓他額外舒适,肩頭卻因任雀的動作而有所泛紅。他攀着任雀的肩膀,溫順地用尾巴纏住任雀的手腕,引着他在自己的鱗片上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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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燙的呼吸疊在一起,任雀眼裏卻一片清明和惡劣,他連心跳都沒快一分,似在看一場鬧劇,直到他的指尖摸到了鱗片下覆蓋的一處凸起。
楚虞的眸色晦暗,掠食者的陰郁與占有吞沒了單純的光,他用尖細的嗓音哼出求歡的調子,慢慢偏頭,舌尖在任雀脖頸舔了一下。
任雀用掌心揉着楚虞自願獻給他的地方,斂眸湊近,卻敏銳地察覺到楚虞那些情難自控的旖旎下,藏着一步跌落的陷阱。
“嗚?”楚虞輕聲一叫,拉回任雀的理智,那條魚眼裏沒有迷戀和失控,反倒染着惡意的勾引。
任雀吸了一口氣,剛想說什麽,就聽安全通道的門發出嘎吱一聲響。
芸黃站在樓梯大門口,無情地作壁上觀,語調玩味:“任老板,趕緊把褲子穿上,黨和人民都看着呢。”
幾分鐘後,謙謙君子任雀整理衣裝,那叫一個人模狗樣,根本看不出剛才在樓道裏和某條非人類水生動物擦槍走火的是他。
與此同時,勾引未遂楚虞穿好裙子,面無表情呼嚕嚕喝完一整瓶冰可樂,連帶着把冰塊嚼地咯吱作響。
“多吃點,清熱降火。”
芸黃把自己杯子裏的冰塊扔到楚虞嘴裏,安撫道:“不用太生氣,老板哪哪都好,就是脫褲子比狗都快,以前還金屋藏嬌,想想…那家夥跟你也差不多。”
楚虞咔嚓把冰塊咬碎,嘣的到處都是,也不知道聽沒聽懂,但憑着野獸嗅覺發現情敵的味道,便兩眼放光盯着芸黃。
“那家夥藏在任老板房裏,心情好了唱花姑娘上轎,心情不好了唱小寡婦上墳,整個府裏像搭了戲臺子,那叫一個熱鬧。”芸黃念念有詞。
楚虞眼珠子直了,他咧開鯊魚牙,以電光火石的速度游到任雀身邊,陰恻恻的目光落在他臉上。
“嗚?嗚嗚嗚???”
他一叫喚起來,就跟生日蛋糕上插的蓮花座蠟燭燈,打開了就停不下來。
“幹嘛,急了,捉奸?都幾十年了,孩子死了你來奶了?”任雀不管芸黃嚼他舌根,反倒逗悶地笑着,對楚虞說。
楚虞不大能聽懂的,但他憑着自己優秀的閱讀理解能力,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孩子。
任雀,已經給別的人魚生過魚寶寶了嗎?!
楚虞心頭一口老血梗在喉頭,他面色僵滞地盯着任雀,目光在他臉上和平坦的肚子上流連,最後,他嗚嗚哭了起來。
眼淚融在眼眶裏,要流不流,染紅了眼睑。他吸了吸鼻子,一下子如日光沉沒,慢慢盤成一枚大魚球,就地縮在地毯上,不走了。
別問,問就是心碎。
“你負責把他搬走吧。”
任雀指了指露宿在博物館地面上的大型人魚生物,笑着對芸黃說,裏頭夾雜着威脅。
“我c……”芸黃瞪着這色彩斑斓的球,話到了嘴邊,對上任雀挑眉看戲的表情,默默又咽了回去:“超級開心的,保證完成任務,老板放心。”
“雌黃呢?”任雀又問。
“在監控室,說是要查查人魚雕像送來時候的錄像,看看能不能看出什麽來。”芸黃聳聳肩。
“不用查了。”任雀淡淡道,“是她送來的。”
“什麽?”芸黃一愣,還沒等問,突然聽到了一個渺遠的笑聲,跟随着海風向山坡博物館侵襲。
一時間黑雲壓城,風暴的電閃如枯枝般從蒼穹落下,海水的濕鹹味道從牆縫滲透進來,那笑聲越發清晰,透着股詭谲沙啞,讓芸黃汗毛倒豎。
她精神一凜,指尖火焰一剎躍動,寬大廣袖外披下的手臂爬上一層扭曲的梵文,她的氣勢徒然爬升,不再是先前嘻嘻哈哈的模樣。
任雀未動,他孤拔的身影矗立在落地窗前,濃郁墨色遮蓋天空,他稍微挑眉,右手手腕的詛咒紋路突然一熱,灼燒般滾燙。
“老板!”芸黃尖叫出聲。
她總遠遠地望着任雀,無論是他冷血無情地斬斷妖魔的血脈,還是微笑着坐在梨花樹下和那人對弈,他總在不可觸碰的遠鄉,挺拔冷峻,不可撼動。
可當她看見任雀手腕上那道刺眼而猙獰的詛咒紋時,她才覺得老板不是堅不可摧的戰神。
虛空中伸出無數黏糊糊的黑色觸手,在徒然展開在任雀背後的漩渦裏脫出,那怪物似是打破了玻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将任雀包圍。
“照顧好他。”
任雀神色微動,聲音很輕,指着地上那枚自閉魚球,不知道在對誰說。
“老板!”
芸黃一愣,她眼看着怪物的觸手閉合,将任雀的身影盡數吞噬。噴薄而出的憤怒和憂慮一剎蓋過理智,芸黃向前一步,手掌做虎爪,青筋暴起。
“風光霁月!”
長槍于黑暗中憑空而出,随着芸黃的尖喝散射冷光,紅纓長槍貼地一劃,在芸黃掌中倒轉槍頭。
槍斷天地,黑暗一晃,露出空蕩如也的博物館展櫃。
風雷湧動,海浪拍擊礁石打出蒼白浪沫,遠山燈塔在暴雨中露出行将熄滅的燈火。雨水從枯槁的門扇中撲進來,有人跑來跑去,粗着嗓子四處吆喝。
任雀是被疼醒的,也是被吵醒的。
他睜開眼睛,眼睑挂着曾黏糊糊的液體,他稍微轉動視線,才發現眼前事物像颠倒了一般地晃,光線只有一半,疼痛是從左眼和身體上傳來的。
血水順着臉頰流淌下,任雀蹙着眉,看了看身上的麻布衣服——那是遠小于成年男性體格的衣服。
他一愣,當即察覺出這不是自己的身體。
那是一具女孩的身體,目測七八歲,乳白色皮膚上烙着橫七豎八的傷痕,她的左眼瞎了,臉上的血就是這麽來的。
任雀額角突突直跳,環顧四周,臉色倏然沉下。
他在一間破舊倉庫中,準确說,是他們——潮濕木板門口堆着擋水的沙袋,腥味濃重的混合物流淌在地面,室內燈火葳蕤,勉強能夠視物,角落裏并排擠着許多小孩,男女都有,每個人身上都有或輕或重的傷,容貌平平,穿着破衣爛衫。
神色怏怏,絕望又頹唐地縮在一起,仿佛即将要上斷頭臺。人高馬大的男人戴着皮氈帽,手中的鞭子像毒蛇,随着甩動在空中嗚嗚作響。
任雀從衣袖中伸出半截手腕,略微愣了一下:原先那道詛咒已經化為斷裂的灰燼,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綿延不絕的金色紋路。
是命格線,命運轉換的咒法,卻又不全是以命換命,倒像是任雀在古書上看到的一種附身咒。
也就是說,這裏的一切,所有這具身體的所見所聞都是施咒者親身經歷的事情。
“男孩賣去做苦力,女孩賣進窯子裏,動作麻利點,不想死就聽老大吩咐。”粗犷的吼聲讓破敗小屋為之一顫,屋內的小孩騷動起來,他們互相抱在一起啜泣,不敢反抗,也不敢發出太大聲音。
上一個冒死反抗的大孩子是個男孩,從小幫家裏做農活,村子被土匪屠了,流落到這裏,是個面容堅毅的領袖。
但任雀擡眼,看到大門上拴着的衣衫破碎的少年屍體,手腳盡斷,被釘在門板上示衆,他心中一沉。
“媽媽,我不想死……”
“爸爸救我……”
“不要我不要去窯子……”
“我以後肯定聽話我要回家……”
一片悲怆的哭腔中,一道年幼的聲音吸引了任雀的注意。
“姐姐,上面寫了什麽?”那聲音很稚嫩,像剛出生的小貓小狗一樣嗚咽,還帶着顫抖的童真。
任雀不忍心地看過去,是一個衣衫褴褛的小姑娘,相貌溫柔,天生一雙桃花眼,是個十足的美人坯子。她手裏捏着一張稀爛的破紙,一只手勾着任雀的衣角。
“這是媽媽給我的信,可是我看不懂,姐姐,你能給我讀讀嗎?”小女孩抽着鼻涕,聲音軟軟糯糯的,讓人聽着心疼。
“你怎麽知道我識字?”任雀一張口,纖細的女聲從嗓子裏流出來,他根本不需要分辨,當即回憶起這個聲線。
這個聲音,居然是阿倩的。
這是阿倩的身體?
“姐姐分的清東南西北,還知道子醜寅卯,我昨晚聽看門的壞叔叔們說姐姐是讀過書的,說……”小姑娘支支吾吾地,不知哪句話讓她回憶起了不好的事,居然就這麽哭了。
“別哭,我給你讀。”
任雀板着臉,一點都沒有哄人的心思,他從小姑娘的指縫抽走那皺巴巴的紙,指尖剛一觸,一陣火辣辣的痛感便順着指尖流竄上來。
她在抗拒,她不想拿起這張紙。
那是脫離任雀的,只屬于阿倩的意志。
任雀忍着痛意展開信,對着光看清上頭歪扭的醜陋字跡,一下子沉默了。
“姐姐,上頭寫的什麽?”小姑娘怯生生地問道。
暴雨夜的閃電随着轟隆一聲巨響降臨人間,蒼白電光把濃雲滾滾的天空照得像白晝,白光從加了鐵鏈的窗戶漏進來,照得上面的字陰森可怖。
【寶貝不要害怕,我替你赴死。】
任雀喉頭一緊,把紙稍稍放低,隔着一條縫隙去看那小姑娘,表情未變。
“姐姐,上面寫了什麽呀?”小女孩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上面寫着……”任雀神色很淡,沒什麽情緒,一板一眼地道。
“人之初,性本善。”
作者有話說:
楚虞:雖然老婆有了別的寶寶但我還是愛他!
任雀:滾 你 媽(微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