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衛楚是第二次成親, 衛璟卻不是。
況且,他身上還穿着精致繁複的嫁衣,配合着他一步邁出尋常人兩三步的長腿, 走起路來十分的不方便。
不過這也讓他徹底撒開了歡兒地向衛楚撒起嬌來。
衛楚的發冠是衛璟親自束的, 相比從前不擅長梳女子發式的經歷,如今的衛璟顯得自信多了,衛楚發尾處那個喧賓奪主的紅綢帶就是他一意孤行地要加上去的。
“阿璟,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太好, 會不會顯得太過浮躁了些?”衛楚遲疑着捏住了發尾綁成蝴蝶翅膀模樣的綢子,看向衛璟。
衛璟不容許自己的審美被質疑,立刻嚴肅地說道, “阿楚, 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全京城都沒有這樣的裝扮,你是獨一份。”
“……獨一份的出醜?我不想要。”
衛楚沒聽他的,徑自解開發尾的束帶,将那東西摘了下去。
衛璟捂着冰涼的胸口,唉聲嘆氣地跟在他後面:“還未成親,就這樣苛待于我,不聽取我的提議, 叫我怎麽相信日後夫家會對我好哇……”
衛楚:“……再多說半句, 就将那綢子系在你的嘴上。”
聞言, 衛璟頓時收了聲。
拜堂是在忠勇侯府的正廳。
達奚騰坐在主位上, 事先同賓客們互相敬着喝了點酒,這工夫笑得像只老茄子一樣。
院外是伸長了脖子就等着看新人拜堂的賓客, 閑來無事, 低聲嘀咕了兩句。
“老侯爺當真是好福氣啊, 能得鎮南侯府世子為入贅兒婿。”
“聽說鎮南侯府世子的真實身份可不止于此啊,老侯爺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無論怎樣,世子爺對待這位阿楚少爺的心思都着實令人豔羨啊,我兒怎就沒有這等福分呢。”
礙于衛楚的身子近日越發笨重,衛璟直接自作主張地舍去了許多步驟,扶着人拜過高堂和天地後,與衛楚匆匆對拜一下,旋即就致謝了賓客,把人打橫抱回到了洞房之中。
浮陽長公主一向不拘小節,想着無論衛璟如何折騰,這成婚的人都是他和衛楚,便也沒在意那些繁文缛節,随便衛璟怎麽擺弄,反正宮中廢太子的消息馬上就要傳出來了,在這之後的新太子是誰,朝臣們自當是心照不宣的。
剛從皇兄的口中得知,他想要廢黜太子的這個想法時,浮陽長公主是十分驚訝的。
她比誰都清楚她的這個兄長的心思,當初就是因為太子衛骁的母妃雲氏,才寧肯辜負赫連皇後也要将雲氏的地位穩固在後宮之中的。
此番年邁的永朔帝能在心中有所依賴孩子的時候産生舍棄衛骁的想法,不光是她覺得意外,便是整個北瑜朝局都受到了極大的震蕩。
直到親眼見到永朔帝在榻上臉色灰敗的模樣,浮陽長公主才明白,衛璟多年來所做的一切刻意蟄伏,總算是得到了回報。
這邊永朔帝剛一倒下,那頭兒後宮的雲娘娘便晃了神,不梳妝打扮,整日縮在榻上,披頭散發的,扼着自己的頸子,說她看到了赫連皇後的幽魂,讓身邊的宮女們将那鬼魂趕走。
可偌大的寝殿中除了她之外,誰也沒有瞧見過半點兒別的什麽影子,反倒搞得人心惶惶,宮女們私下裏也生出了議論的膽子,說是雲娘娘瘋了。
戲命抓住了中宮與東宮之間無法及時傳遞消息的信息差,派人不經意地将雲氏發瘋一事洩露給了仍被幽禁在東宮、等待母妃給父皇吹枕邊風的衛骁。
心中原本就只抱有一絲希冀的衛骁得知了這個消息,瞬間彷徨失措地想要沖出東宮,親自去瞧瞧身邊下人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可還沒等他抗命出門,不再幽禁他的诏書就已經下來了,同時頒布的,還有對鎮南侯楊赫以及其府上三子楊安達、盧阜城司江海的革職流放等處罰。
永朔二十四年秋。
永朔帝病況加劇,終難支撐,駕崩,留遺诏,立嫡皇子衛璟承襲大統,附悔書,為先皇後赫連氏正名。
至此,原鎮南侯府世子衛璟繼任為北瑜新帝,年號嘉元。
新帝上任,自是有許多需要交接的事情去處理。
偏生衛璟又像母後赫連皇後一樣心系天下,看不得天下黎民受半點疾苦,總想着多批閱些奏本,多積攢些福澤,故而一旦忙起來,就完全顧不上其他的事,一心栽在怡思殿中忙活。
起初,對于突然忙起來的衛璟,早已習慣了他閑散度日的君後衛楚自然感到格外不适應。
衛楚不是很喜歡皇宮,雖然這後園中有很多他從未見過的漂亮花草,可每次想從寝殿去往衛璟所在的地方,他都要被迫走上一刻鐘,才能堪堪望見怡思殿的屋頂。
久而久之,衛楚的情緒從悶悶不樂變成了憤憤不平。
他理解衛璟的心情,想要将永朔帝在位之時所忽略的細節重新整合起來,做一些真正利于百姓的好事,可不在意自己身體的這一舉動,實在讓衛楚很是難以接受。
更何況,今日的衛楚還聽到了一些極有可能成真的流言。
正思慮間,忙了一整日的衛璟慢吞吞地推開了寝殿的大門。
身後跟着的小太監瞥見仍舊坐在桌案邊、等待陛下回寝殿的君後,立馬識趣地替二人拉好了厚重的屏風,随後一溜煙兒地快步倒退出寝殿,關好殿門。
“喲,陛下回來了,我還以為陛下這是在別處納妃了,還想着要恭喜陛下呢,”衛楚語氣涼涼地瞅了衛璟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笑道,“怎麽着,沒納成?”
衛璟知道衛楚最近由于懷孕,心思要比平日裏還敏感一些,因此每當朝中大臣請他豐盈後宮時,通常都被他當場言辭鋒利地一口回絕,至于是如何被斷章取義地傳到了衛楚這裏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目前要做的事,不是弄清楚此事是誰洩露的,而是安撫已經得知這件事情的衛楚。
“相公~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衛璟端着宮女提前送來裝着熱水的木盆走過來,俯身蹲在衛楚腿邊,替他脫去鞋襪,極有耐心地揉搓起來。
衛楚耳根子軟,最容易哄,聽見衛璟叫他相公時,本就有些憋不住笑,更別說看見了衛璟滿臉疲态之後,不由越發心疼,說起話來也溫和了許多:“晚膳可用過了?”
“未曾。”衛璟老老實實地回答。
“這已經是戌時了!你還未用晚膳?!”衛楚努力壓下的怒火再度席卷而至。
衛璟不敢吭聲,縮着脖子繼續給人揉腳。
“你昨日在怡思殿待到了醜時還未回到殿中安睡,你是真的不打算好好照看自己的身子了嗎?”
衛楚披散着剛剛洗過的長發,任憑一根明黃的綢帶在身後束着,讓自己的身體始終都保持着一個最舒适的狀态。
他這副慵懶的模樣看得衛璟的心跳突地加速起來,用幹爽的布巾擦去衛楚腳上的水漬,扯去外衫就坐到了衛楚的身側,主動替他捏起肩膀,眼底滿是笑意:“楚楚,你聽我……”
哪知衛楚并不聽他的解釋,扭着肩膀掙開了衛璟的手指後,站起身走到門口擺弄着架子上的花草,離他遠遠地說了句:“不過你若是不在意孩子出生之後,瞧見自己的父皇是個身體虛弱的病秧子,你就盡管待在怡思殿裏不要回來。”
衛璟輕松地将人抱回來,放到榻上蓋好被子:“原來楚楚是心疼我啊。”
衛楚也不搭理他的胡攪蠻纏,徑自翻過身,背對着衛璟說道:“我心疼怡思殿的椅子,快被你坐得塌了。”
“好好好,那明日我便早些回來陪楚楚,好不好?”衛璟腆着臉湊上前去,搭着衛楚的肩頭,笑嘻嘻地道。
衛楚這才暫時放過了他,招呼雲鴦給衛璟弄些吃的東西進來:“雲鴦,将我晚膳用的那些剩菜熱一下,端進來,陛下要吃。”
雲鴦的笑聲比回答衛楚的聲音還要大,勉強忍住小聲後,回答道:“……是,君後。”
那些剩菜給狗,狗都不吃。
衛璟:“……”
雖然面對衛楚此時的怒火,衛璟好說好商量地将他的要求答允了下來,然而一到了第二日上朝之後,衛璟便什麽都忘了,連午膳都不記得吃,更不要說按時回到寝殿歇息。
衛楚的肚子已有五月,如今的行動即使談不上不方便,可也不似未懷孕前的那般來去自如。
甚至因為犯困,他連起床的精神都沒有。
晚膳過後,衛楚坐在加厚了幾層的軟墊上翻了會兒書,便生出了些困意。
不知睡了多久,衛楚才揉着眼睛醒了過來。
他昏昏欲睡地趴在桌邊,撐着太陽穴坐起身子後,聲線喑啞地回頭朝殿外問道:“雲鴦,阿璟還在怡思殿嗎?”
雲鴦立刻在門外答應道:“回君後,是的,陛下剛好差人送來了酸梅湯,您可要飲一些?”
喝些酸的也好讓自己精神許多,能夠等到衛璟回來一起睡。
衛楚朗聲吩咐外頭道:“端進來吧。”
三杯酸梅湯下肚,衛楚被酸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捂着下颌不吭聲。
雲鴦瞧着君後實在乖巧得厲害,忍不住笑着打趣道:“君後寧可用酸梅湯提神,也執意要等陛下回寝殿嗎?”
聽到雲鴦這話,衛楚突然有些生氣起來。
明明昨日衛璟親口答應過他的,今日會早些回來,可他倒好,差人送來些酸梅湯,便想要敷衍了事?
做夢。
于是這日,當衛璟從怡思殿中返回到寝殿,發現床榻上空無一人時,頓時慌得像只被偷了家中存糧的鼹鼠。
“人呢?!我那麽大的一個相公呢?!”
戲命在殿外添油加醋:“君後見陛下遲遲不歸,黯然神傷,聲稱要去城外流浪。”
衛璟:“……他可有帶人一起?”
戲命:“既是流浪,又怎會攜人同行。”
對衛楚近日向自己念叨過的地方做了個簡單的排除,衛璟最終确定了一個大致的方向,連龍袍都來不及換下,就徑直蹿出了宮城。
果然,衛璟在城外往西十五裏的地方,瞧見了雲鴦和衛楚的馬車,車上只剩雲鴦一人。
在她偷偷摸摸的指引下,衛璟得以在牆角處阻截到了他那退無可退的傻相公,正鬼鬼祟祟地摘樹上的酸澀桃子呢。
衛楚哼道:“雲鴦叛我。”
衛璟上前一步,堵住他唯一的去路,笑眯眯地:“楚楚,你要同朕回家了嗎?”
看着他那張喜笑顏開的臉,衛楚心中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恍然發現自己出宮後,不知不覺竟走到了淩鳴寺所在的山下。
衛楚指指白玉階,面無表情:“我出家。”
作者有話要說:
柿子:找老婆靠的就是天賜的敏銳
楚楚:男人只會影響我吃桃的速度
【晚安呀寶子們,嘻嘻嘻,崽崽快出生了,應該叫啥名字呢,晚安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