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聽見衛璟對他的稱呼, 衛楚當場頓住腳步,驚怔得幾乎忘記了呼吸。
衛璟從床榻上起身,擡腿走到他跟前, 沒吭聲, 卻直接彎身将人打橫抱了起來。
甚至還頗為輕松地掂了掂,表情真摯地發出疑問,“你當真有近八尺的身量?怎的這般輕?”
“!!!”
衛楚吓得繃緊了身體,惶惑地轉頭盯着衛璟的眼睛, 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比起衛璟知曉了他名字的這件事,他更驚訝的是衛璟竟能将他給抱起來。
明明前幾日還虛弱無力得像是馬上就要昏厥過去了一樣,怎的今日……卻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承住他的重量?
趁着懷中人因為驚訝而動彈不得的空當, 衛璟緩聲問道:“嗯?說啊, 去哪裏?怎麽不回答?”
“世子……”衛楚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
“怎的不叫相公?”衛璟順手朝着懷中人的腰際輕捏了一把,悶聲笑道,“莫非是讨厭相公了?”
“我沒有!”衛楚慌忙反駁道。
他說得着急,以至于猛地僵直了脊背,神色認真地對衛璟做出解釋,就連透亮的墨色瞳孔都難以抑制地泛着淺淡的水光。
衛璟喜歡看這傻兔子的慌亂模樣,可衛楚的眼下一片青黑, 像是接連幾日都未曾休息好的樣子。
更何況, 衛楚今日太過勞累, 剛剛死裏逃生出來, 自己沒有理由讓他再着急上火。
想起東宮的那枚暗器,衛璟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衛楚的脊背, 确認那腰際果真并無傷口後, 才堪堪放下心來。
衛楚一向對旁人朝自己伸過來的手保持着十足的敏銳, 然而直到衛璟都已經準備要将手移開的時候,衛楚才猛然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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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色不自然地縮了縮肩膀,似是不願意被衛璟接觸到一樣。
“衛楚,我在問你問題,”衛璟轉身朝床榻走去,動作輕緩地将懷中人安穩地放到了床褥上,重新給他蓋好被子,坐在他身側,“所以你應當回答我。”
被叫出了全名,衛楚連裝糊塗的機會都沒有了,只能硬着頭皮面對衛璟的提問。
不過衛璟倒也沒有為難他,見衛楚的表情已然是默認了他的姓名,便握住了衛楚發涼的手腕,細致地從指尖開始給他捂熱,同時道:“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麽會知道你的名字?”
衛楚自然覺得奇怪,聞言點了點頭。
衛璟笑笑,擡手給衛楚捋順了挂在耳墜子上的柔順黑發。
關于他得知衛楚真實的身份與姓名這件事,還要從戲命未曾尋到衛楚與自己同去東宮之前說起。
******
結合着司空大夫手中與世子妃交換的那個銀瓶兒,衛璟越發确認自己的猜想。
命阿黛在戲命回到清沐閣的第一時間便讓他來自己的卧房裏後,衛璟在等待的期間已經大致捋清了思緒。
在他現有的與人近距離接觸的記憶裏,從未有過主動向別人贈送過傷藥的經歷,更不要說是連帶着那個華貴稀有的玉瓶一起相贈。
除了……他因為愧疚而倉促地将藥瓶丢在人手邊的那次。
“姑父之前曾将死士營中的人帶出去不少,以此來謀取重金,但除此之外,姑母也曾将幾名死士作為禮物,送給了達奚夫人。”
衛璟對戲命說這話的時候,并非疑問,而是十足的篤定。
仿佛只是在将既定的事實轉告給戲命一樣的平淡。
戲命沉默地觀察着衛璟的表情,在心中斟酌着是否該同他說出真相。
若是衛璟能夠在這種艱難的境遇下,想清楚自己的真心之所在,他也就沒有理由再繼續對小主人做出隐瞞了。
衛璟的思路清晰,目不轉睛地盯着戲命:“你曾誇贊過世子妃的輕功,清沐閣遇襲之時,面對刺客,世子妃也能夠像格蕪等人一樣,應對得游刃有餘。”
而且貪財,隐忍,只對他一人唯命是從,這樣的性格特征,已無需再猶疑不決……
“小主人的意思是?”戲命問道。
衛璟深吸了口氣,心中輕快:
“他可能就是我要找的那個消失了的死士。”
******
聽完衛璟的話,衛楚臉上已經不能用單純的震驚二字來形容了。
他怔忡地凝視着衛璟的眼睛,俨然一副傻掉了的樣子。
半晌,衛楚像是恍然想起了什麽。
他匆匆掀開披在背後的被子,沒等站穩在地上,便要屈膝下跪,被衛璟眼疾手快地一把攔下後,不悅地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屬下本是死士營中進階到清沐閣的影衛,”衛楚長久以來都壓抑不已的情緒頓時變得不再沉悶,果斷地認下衛璟的話,“還請主人降罪。”
衛璟将人扯回到床榻上坐好,複又用被子把人裹緊,朝着那光潔的額頭彈了一下,佯裝愠怒:“與我行了周公之禮,便是我的娘子,什麽本是不本是,重要的是你的現在。”
兩人交彙的目光中翻湧着心照不宣的情愫。
衛楚羞赧地輕咬了一下嘴唇內側,意圖用疼痛來驗證自己此時經歷的場景是真實發生的。
唇間傳來刺痛,心下安定的衛楚也不再糾結,坦然地向衛璟問出自己的疑惑:“所以主人……一早便知屬下不是達奚小姐?”
衛璟點點頭,胸有成竹地問道:“數月之前,你是否在侯府的後山上被人打得吐了血?”
院門外正要邁進清沐閣、卻不慎聽到私房話的戲命難免為自家小主人時而不靈光的腦子捏了把汗。
他們死士營裏的人就算是再懵懂單純,聊天聊成這副德行,想來也沒法兒繼續同他硬聊下去。
作為死士,衛楚只覺得自己被打得毫無反擊之力已是極為丢人的事情,偏生衛璟此時還堂而皇之地點破,實在不能不叫人覺得憤懑。
但礙于衛璟畢竟是主人,無論如何,衛楚都得回答他的問題。
“是。”衛楚悶悶地低下頭,眼睛不再泛着亮晶晶的水意去看衛璟。
屬實是太過分風了些。
衛璟也不再故意地逗弄得他臉頰通紅,只想着趕快美滋滋地抱着媳婦睡覺,并無其他貪婪的要求。
可見到衛楚的手自始至終都在捂着肚腹,臉色也白得厲害,衛璟實在擔心,忍不住也伸手覆在衛楚的肚子上問道:
“從方才抱你到榻上之前,你就一直捂着肚子,怎麽了?晚膳不合口味?還是吃壞了肚子?”
衛楚不着痕跡地避開了他的觸碰,低頭輕聲道:“……還沒用晚膳。”
“這都什麽時辰了?你沒用晚膳?”衛璟光顧着惦念人家,全然不記得自己也未曾進餐。
“在東宮守的時間久了些,”除去腹中作痛,衛楚确實也餓得厲害,他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回來後便沒顧得上。”
衛璟知道死士營中的訓練有多殘酷,有着鋼鐵般意志的死士怎會如此輕易地因為腹中饑餓就變得面色憔悴。
定然是因為什麽別的原因。
衛璟握住那只微涼的手,按在自己的腿上給它取暖,沉聲說道:“可你這副樣子,倒不像單純地被餓得腹痛。”
“世子,我……”衛楚自知瞞不過衛璟,想要解釋,卻被衛璟打斷。
“你該叫我阿璟的,”衛璟湊上前去,輕輕親了一下那兩片微薄的唇瓣,随即滿眼期待地看着衛楚,“我之前聽你叫過好多次的。”
之前?之前都是他偷偷地在阿黛他們面前叫的,哪有當着衛璟的面叫過這兩個字,他又是從何處聽得的。
衛楚抿了抿被碰一下就變得滾燙的嘴唇,剛要嗫嚅着說些什麽,就聽見衛璟接着說道:“不過,若是聽你叫主人,我覺得倒也是別有一番風情的。”
“……”衛楚羞惱地從他的掌心中抽回自己的手,想着現在氣氛正好,倒不如……将事情盡數告知于衛璟。
他信得過衛璟的為人,即便他無法接受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也不會對他們痛下殺手。
在那雙眼睛中看到了飛快的情緒轉變,衛璟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小娘子心中定然是有所顧念。
他緊了緊衛楚身上披着的被子,“想說什麽?不要有壓力,随便說。”
“阿璟……我若是說,我……”衛楚輕咬着泛白的嘴唇,孤注一擲的做法讓他的心跳如擂鼓般迅速,“我……”
衛璟捋順身邊人的微亂額發,從容不迫地引導着,“嗯?怎麽了?慢慢說,不要着急,現在不想說的話,那就明日說,我等你。”
他的耐心無疑是讓衛楚瞬間吃了顆定心丸,愈發攥緊了兩人相握的手,鼓起勇氣,對衛璟說道:
“我懷孕了。”
衛楚的話音剛落,卧房內霎時間鴉雀無聲,寂靜得讓人心頭發慌。
“懷,懷,懷什麽?”
錯愕地重複着衛楚所說的那句話的同時,衛璟的視線已經從衛楚纖瘦的腰間移向了他極為平坦的腹部。
衛楚冷靜地重複道:“懷孕。”
衛璟遲遲沒有吭聲的做法讓衛楚的心逐漸冷卻下來,繼而變得微微發寒。
他伸手指指自己的肚腹,“這裏,是我們的孩子。”
說完,衛楚頹然地閉了閉眼睛,不敢去看衛璟的反應。
果然不出衛楚所料,衛璟确實沒能在第一時間給出衛楚想要的歡欣雀躍。
終究是和秦大夫說的不同。
衛璟并不覺得這是驕傲。
衛楚緩緩站起身,朝卧房門的方向走了兩步,背對着衛璟,澀然苦笑道:“我知道你不想要,甚至覺得我是個怪物,我也知道,其實你不處死我已經是對我多加關照了,我現在就離開侯府,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衛楚的話還沒說完,身後就傳來了一陣重物轟然倒塌下去的聲音。
無論到什麽時候,衛楚的所有挂念都堅定不移地環繞着衛璟,聽見動靜,他立馬回過頭去——
只見衛璟整個人軟塌塌地倒在了床榻上,并無半點聲息。
衛楚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驚慌失措地按住持續酸澀發脹的肚子,疾步朝床榻走去,口中不停地換着稱謂,企圖喚醒似是已經昏迷過去的衛璟:
“世子!”
“衛璟!”
“相公!”
“阿璟!”
“主人!”
衛璟躺在那裏并不應聲,連呼吸都十分微弱。
原來并非是不給反應,竟是在那兒蓄力嗎?
可這反應……未免也太過于,太過于丢人現眼了些。
衛楚顧不上疼得有些厲害的肚子,忙不疊地朝外頭喊:
“來人啊!阿黛!戲命大人!格蕪!快,快請司空大夫來!世子暈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楚楚:丢人現眼
柿子:容我緩緩
【我和男朋友今天撿了兩只狗崽崽,零下的溫度,在街邊垃圾桶裏撿到的,一胎四個,只有兩個活着,凍得冰涼,我捂了好幾個小時,終于緩過來了,現在喝了奶睡着了,還尿了好幾次,希望能挺住,對啦,我給它們取了名字,叫凍不死和命大大,但我男朋友說應該叫狗大命,我覺得好難聽,不知道該叫什麽。大眼仔有狗崽崽的照片,嘻嘻嘻,晚安兄弟們!muamua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