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今已是亥時過半, 他若是就這麽追出去,在院中的下人們面前,未免會顯得他這個做世子的由于太過于急色, 而将可憐的世子妃吓得落荒而逃的蠻橫霸道, 故而他決不能如此失禮。
衛璟紅着臉将那塊水粉色的肚兜塞到了衛楚的枕下,掀開被子躺回被窩裏,暗自複盤着方才自己的表現。
按照戲命的教學,對于今晚主動邀請衛楚與他行房的這個決策, 衛璟承認自己有賭的成分,雖然結果并不盡如人意,但值得鼓勵的是, 他終于有勇氣開口說出這句話了。
畢竟萬事開頭難, 在他說出這句令人羞恥感爆棚的話後,日後與衛楚的交流自然也會順暢許多。
想起衛楚臉上緊張害羞的表情,衛璟不禁越發自信了起來。
他向來學什麽都快,戲命教的這點東西,只需半個下午,便已經讓他給學了個透徹。
衛璟擡手用力搓了一把自己仍舊有些發熱的臉,長長地舒了口氣。
雖然他的漂亮娘子是因為癸水而無法與自己行周公之禮,但從娘子逃出卧房門的同時, 還不忘了将肚兜留下作為在心理層面上接受了他愛意的這點來看, 足以證明自己并不是一廂情願的。
帶着這份無與倫比的自信, 衛璟美美地閉上眼睛睡了一晚。
他很久沒有睡得如此踏實了。
再聽見動靜, 已是天光大亮的時候。
衛璟伸展着手臂,正要從榻上起來到後間去洗漱, 突然外頭傳來阿黛頗為急切的低呼, “還不快些進去換了, 當心被他們瞧見!”
清沐閣中的月銀不少,但總歸不會有人嫌錢多,故而面對院中的下人們偷偷中飽私囊的情況,衛璟一向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放過他們。
此番聽見外面阿黛和新來的侍女急聲交談,衛璟也就當她們是在偷偷藏錢,因此他沒太在意,仍舊擡腿朝屏風後走去。
“阿黛姐姐,癸水怎的會如此難捱啊?實在是太痛了。”
新來的小侍女不過十三四歲,無論是侯府中的規矩,還是這方面的事情,她懂得都不多,身上有不舒服的感覺,便直接跟與人親近的阿黛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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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璟的耳朵敏銳地抓捕到了能引起自己注意的詞彙,他陡然頓住腳步,像元宵一樣豎起耳朵,凝神細聽起來。
“沒辦法,我每個月也是同樣的,不過好在我的時日短些,兩三天便過去了,”阿黛嘆了口氣,繼續說道,“看你的臉色,蒼白得要命,定然是疼得比我要嚴重,阿姣,你且先回屋躺着,我一會兒給你燒些熱水送進去,或許能緩解些疼痛。”
衛璟滿臉迷惑。
疼?哪裏疼?為何會疼?
癸水會讓人疼?
衛璟擔憂地皺起眉頭,他娘子昨晚可是有了癸水,那豈不是也疼了一晚?
他急忙步入後間迅速地洗臉漱口,匆匆打開卧房門的時候,額前的發絲還挂着水珠。
“世子?您怎的這麽早就起了?奴婢正要去準備端早膳,伺候您梳洗呢。”
阿黛給阿姣送完熱水,剛從下人們住的廂房中走出來,就瞧見了長身玉立地站在門口的衛璟。
方才得知癸水會導致人生出疼痛感時,衛璟下意識便想要求助于司空大夫,可想起那日司空大夫與衛楚之間的眼神博弈,衛璟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司空大夫畢竟是個男人,自己可不能再讓那臉皮兒薄得厲害的人重新處在羞赧的境地中了。
所以目前看來,向阿黛提問,或許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世子妃呢?”
衛璟警惕地問道。
“世子妃的卧房門還關着,想是還在睡着,”阿黛走過來擎住衛璟的手臂,扶着他往屋裏走,“世子,您與世子妃怎的又分開睡了?”
前日分明還好好的,突然就又變成之前那樣了。
衛璟顧不上給她解釋這些事情的原因,心中的問題到了嘴邊,馬上就要脫口而出的時候,突然又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坦然地向阿黛表達出自己的意圖。
惦記着可能在隔壁卧房裏痛得滿頭大汗的娘子,衛璟索性不再多慮,直接開口問道:“阿黛,女子若是來了癸水,會有什麽樣的症狀?”
“癸,癸水……”
仗着自家世子爺看不見,阿黛緩緩露出了一個驚恐的表情。
世子病得久了,莫不是連心性也變了,怎的越發的……變态了?
竟會不知羞恥地詢問她有關于女子癸水的問題。
衛璟的眼睛又不是真的瞎,自然看得見阿黛臉上極為明顯的震撼。
可該裝還是要裝下去,衛璟并不能對阿黛的這副模樣做出反應,只能硬着頭皮等待她的回答。
所幸阿黛伺候了衛璟多年,對自家世子爺的秉性還是有自信的。
更何況,世子妃也是個姑娘家,世子定然是因為心疼世子妃,所以才來問自己的。
面對溫柔體貼的世子爺,阿黛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将腹部墜痛、頭暈惡心、面色蒼白以及手足冰冷的程度誇大了數倍後,通通講給了衛璟聽。
“這個期間的女子,尤其是需要溫暖……”
衛璟見縫插針:“我打算親自給娘子煮一鍋滾燙的熱水,好好泡一泡身子,暖和暖和。”
阿黛:“……世子,女子來了癸水,是不能沾水的……”
“可我煮的是熱水,你不是說,癸水會導致腹痛,而這個時候的腹痛,是需要溫暖的嗎?”
阿黛:“……”
為了侯府的未來,她只得抛除姑娘家提及此事時的羞恥,再對世子爺說得詳細些了,
日上三竿,衛璟終于将癸水的知識學了個七七八八,阿黛也講得口幹舌燥,捧着杯茶水一飲而盡。
衛璟倒也大方,見阿黛回答問題十分積極,便從自己的枕頭下面摸出一片金葉子遞給她:“喏,給你個金葉子,出府的時候給自己買些喜歡的玩意兒吧。”
末了,又擔心衛楚瞧見他給其他女子錢財,心裏會覺得不舒服,于是小聲對阿黛交待道:“當心不要被世子妃知道了。”
阿黛玲珑心思,雖還未曾嫁人,但有關于夫妻間的事情,她也是明白不少的。
北瑜的百姓家中皆是以妻為尊,聽說男子成了親之後,便會被夫人管着,想要去酒樓裏小酌兩杯都會變成癡心妄想。
因此在這種極其艱苦的條件壓迫下,北瑜的已婚男子便琢磨着險境出奇招,總會偷偷摸摸地藏些私房錢在身上。
阿黛對這片金葉子的來歷表示有些懷疑,但在“它可是片金葉子哎”的驅使下,她還是迅速地接了過來,笑嘻嘻地道謝:“多謝世子,奴婢一定當心不被世子妃知曉您有私房錢。”
話音剛落,卧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衛璟還當是睡在隔壁的衛楚醒了過來。
聽見開門聲,他顧不得擡頭瞅一眼門口,只想着要眼疾手快地将金葉子盡數藏好。
揣進袖中的口袋之後,衛璟方錯愕地回過神來,心中暗斥自己的膽小如鼠,剛成親沒多久竟就如此懼內。
他堂堂世子,就算是漫山遍野地撒金葉子,別人又能奈何得了他。
阿黛先回過了頭,緊接着惶恐道:“戲命大人。”
戲命應了一聲,旋即看向衛璟。
“小主人。”
聲音并不像往日同自己玩笑時那般輕快。
見他這副樣子,衛璟也就明白了他要說的事情非同小可。
“世子同戲命大人慢聊,奴婢先退下了。”
阿黛只當戲命是長公主殿下派來陪世子爺玩樂的,于是福了福身,轉身替兩人關好了房門。
聽見腳步聲逐漸遠去,戲命方低聲開口:
“衛骁回京了。”
“太子爺發現京中變了天,”衛璟漫不經心地撥弄着被他随手丢在桌案上的散碎金葉子,“他定然要再對我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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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安達并未被處死,作為母親,浮陽長公主終歸是去宮中為他求了情。
可憐天下父母心,衛璟能理解姑母的這種感受,但楊安達此人若仍舊能夠如同往日般悠閑惬意地留在世上,難免對那些無辜被害的冤魂們不公平。
戲命連夜潛入了已默默歸于衛璟麾下的刑部尚書的府邸,命他在接到上級釋放楊安達的指令之前,趁着人還未離開天牢時,讓他付出從今以後失去兩條腿的難忘代價。
若是他能夠記得這斷了兩條腿的教訓,衛璟也能夠勉強看着他在屈辱和痛苦中度過餘生,可若是仍舊持着從前那些陰毒心思,他就會讓楊安達連下輩子都不敢再托生為人。
楊安達回府後,便是連浮陽長公主都極少前去探望,更不要說是其他的兄弟姐妹。
唯獨心疼兒子的鎮南侯日日去照顧他,心中還存着些楊安達終有一天還能夠站起來的希望。
“父親,孩兒不甘心,”楊安達掙紮着從床榻上坐起身,頭發蓬亂,通紅着眼睛扯住鎮南侯的衣角,聲嘶力竭地哭喊道,“孩兒才不過二十幾歲,竟就如此……就如此……”
鎮南侯沉默地低頭看着自己的兒子,心中自是悲痛難忍。
“太子一直都懷疑,衛璟的眼盲其實早已好了,甚至是他表現出來的病弱模樣,都是僞裝出來的。”
楊安達在下獄前與太子衛骁走得極近,衛骁看在他身處鎮南侯府,可以得知許多關于衛璟的消息,便也不對他設防,反而有何想法都會同他交流。
沒想到聽了楊安達的話,鎮南侯卻搖了搖頭,沉吟道:“不會,為父試過他的武功,并無半點內力傍身,相反,還虛弱得連如今的你都不如。”
楊安達被父親踩到了痛處,委屈地撇撇嘴,卻又聽見鎮南侯開了口。
“所以,安達,你并不需要擔心他會先于你有了子嗣,”鎮南侯冷笑一聲,“他那個樣子,虛得厲害,怎麽生得出來。”
“父親,父親您幫我殺了他好不好?孩兒每次見到他那張欠揍的臉,心裏就煩得厲害,”楊安達臉上的眼淚鼻涕混在一起,原本還算得上俊俏的模樣被他猙獰的表情凸顯得醜态畢出,“孩兒才該是侯府的世子啊!孩兒才該是繼承父親衣缽的人啊!他明明比我小,可父親為何聽母親的,偏偏要立他為世子啊?!”
楊安達的這番話讓鎮南侯幡然醒悟,他怒不可遏地攥緊了拳頭,瞪着眼睛看向了楊安達。
自從被打斷了兩條腿,楊安達的膽子就變得越發的小,此時被鎮南侯怒目圓睜地瞪過來,就已經被吓得渾身打着顫,抱頭縮在床上:“父親,孩兒說的是事實啊!”
被浮陽長公主命令不許向任何一個孩子透露衛璟的真實身份,鎮南侯多年來一直都憋悶得厲害。
他想要将真相告訴楊安達,可又擔心這個頭腦簡單的孩子得知衛璟的身份後,便越發肆無忌憚地整日在府中呼喊,恐招來衛璟身邊的那個戲命的暗殺。
這種日子,他早就過夠了。
他堂堂聖上親封的一品鎮南侯,這許多年來過得究竟有多卑微,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理解他。
說來可笑,楊姓的孩子沒資格繼承世子爵位,得到侯府繼承權的竟還是他們衛家。
這天下憑什麽通通都是他們的?
憑什麽?
鎮南侯的手骨被他自己用力攥得咯吱直響:“他擋了太子的路,擋了我兒的路……”
楊安達極少見到父親如此狠絕的模樣,見狀連哭嚎都忘了,仰頭懵怔地看着他。
鎮南侯眯起那雙殺意頓起的眸子:
“那便再留他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柿子:燒一鍋滾燙的熱水,暖他一整天
楚楚:謝謝,有被燙到。
【晚安呀寶貝們~嘻嘻嘻,看了看我的存稿,掉馬似乎指日可待了,晚安呀~~~muamua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