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絢爛的夜
少頃，衆人到了翡園。李昭将青蓮和青絮兩安置在了暖閣裏，衆人自去廳裏，王陶去尋上官熙和青薇了，留下上官傑陪着郁子都給上官家兩姐妹診治。
暖閣了燒了地龍，還放了炭盆，青蓮躺在榻上，身上蓋了厚厚的棉被，青白的臉色緩和了許多，卻是還沒有醒來，更不此時她心心念念的郁世子就在她身旁，正耐心地為她診脈。
翠珠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幕，忍不住低嘆，姑娘這又是何苦，最後落得個如此境遇。這回，跟潘家的婚事鐵定是泡湯了……還有那個齊王世子，上回見他時還摟着個煙花女子，一看就是個貪花好色的主兒，以後姑娘的日子可過啊？
郁子都給青蓮診過脈，開了兩張方子，吩咐翠珠說待會兒你們姑娘醒了，先灌兩碗姜湯發發汗。今晚發熱的話，用這張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給病人服下，連服三日。另外一張早晚各一次，服七日。”
翠珠回神接了方子，連聲謝過，匆匆跑到外間回了上官傑，讓他派小厮去抓藥。
郁子都瞥了眼對面坐着抱着碗姜湯喝得有滋有味的青絮，搖頭輕笑道，“喝完我給你也把把脈。”
“我沒事的，不用看了吧？”
青絮喝完了一大碗姜湯，身上熱乎乎的，臉色也恢複正常，雙頰染上了薄薄的紅暈，撅着的唇瓣上還殘留着湯漬，大眼睛看着空空的湯碗淨是滿足快慰，小模樣粉嫩可愛得緊。
“再喝一碗姜湯算了。”
“過猶不及，懂不懂？姜湯解寒氣，你這喝法仔細明日內火燥旺。”郁子都起身走到青絮身邊坐下，把脈枕擱在方幾上，“來吧。”
“好吧”。青絮拗不過郁子都，依言把手腕擱在而來脈枕之上。
郁子都的手指輕輕搭在青絮的左腕子上，半阖着雙眸察看了一會兒她的脈象，又叫她換手。須臾，郁子都收回手，“沒什麽大礙，稍稍受了點寒。上次給你的藥丸還有嗎？”
“給了祖母一些，還有些。”
“記得服下，改日我再給你送去些。”
郁子都的藥在外面可是買不着的，而且效果極佳。青絮自然不會推辭，“隆佑大哥所出必是好藥，我就卻之不恭了。三番兩次的蒙大哥出手相救，你又每次不收謝禮，弄得人怪不好意思的。我前些時候得了本《奇器說》，明日派人給隆佑大哥送到府上，你可不能不收啊”
“我今日沒出上力，診脈不過順手而已。今次救下你們倆還是多虧了叔瀾……這禮我可當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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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我自會相謝。你幫我也不是一兩次。我說你收得便收得。”
青絮抿着小嘴，蹙眉緊張地看着郁子都，等着他回答。
盈水雙眸乞求地望着，郁子都覺得若不收下禮物，她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那清眸中便會湧出淚花來，不由輕笑道若不收，你是不是要親自追着要我收下啊？”
青絮應和着點點頭，挑眉擠眼道：“你看我人小腿短，肯定是追不上你，你就好心收下，免了我的奔波之苦吧。”
郁子都下颌揚了起來，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停在了空中又緩緩落下，“好吧，看在你一片誠心的份上，我收下便是。”
“隆佑大哥最仗義”。
“承蒙擡愛”。
兩人嬉笑了一陣，青絮狀若無意地問道：“倒是忘了問你，今晚你怎得湊巧和我二姐的丫鬟一起了？”
郁子都回說：“哦，那丫鬟許是追你們着急趕路，撞到了我二弟的書童，她起身便跟我道歉，我看她識得我，便問了兩句，是你們家的丫鬟。想着你，王陶都來了，便打聲招呼，于是叫那丫鬟與我們一道走了。”
青絮随口笑着應了一句，“呵呵，我說這麽巧呢？二姐的丫鬟先到，你們随後就到了，原來是一起來的啊”。
“頭前也沒想着來，從宮裏請安出來，祖父年紀大不愛湊這些熱鬧，誠知說順便路過廷芳苑順道來看看。”
聞言，青絮确定今日的事情不是湊巧，青蓮不可能提前郁子都來賞燈，她今日種種異樣足以說明她早就知道了郁子都會出現。而蕊珠一個人亂轉湊巧碰上郁子都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只怕是入園的時候青蓮不知哪裏得了消息，或是無意中看到了郁子都，才會讓蕊珠引着郁子都來找她們。
青蓮心裏盤算，青絮不清楚，可有一點她能肯定，青蓮對郁子都并沒有死心。今晚不論她出于什麽目的引祁珍與她起争執，最終的目的還是在郁子都身上。只不過中間出了變故，她被帶着掉到了冰面上，所以計劃都泡湯了。
青絮睃了眼榻上雙目緊閉的青蓮，發髻早已散亂，濕發貼在臉上，臉色青白，唇色發紫，狀若女鬼，不由心中冷笑，不管她對郁子的真心假意，今日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害人終害己今日華韶彥把青蓮扔給李玦一幕太有喜感了。如今青蓮攤上個李玦，花心貴公子，倒是身份顯赫，卻并非良配。她也算攀上了高枝，得償所願。“想什麽呢，這麽出神？”郁子都見青絮發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可是感覺哪裏不适？你今日受了驚，要不我再開些安神的藥？”
青絮輕輕搖了搖頭，“我沒……”
“砰——”
玻璃大窗外的夜色被煙花點亮了，如神仙一指，绮麗多彩的飛瀑直落九天，轉眼間，那飛瀑四濺，幻化做熠熠之星綴滿天幕。
“隆佑大哥，你快看”
煙花亮起的一刻，青絮一掃剛才的憤懑，興奮地貼到了窗邊，伸手指着外面的天空，臉上歡悅笑容絢爛美麗，比窗外的煙花還要耀眼。
“怦怦——”
一瞬間，望着煙花映照下笑顏，有種說不出的美麗，沒有驚心動魄的美豔，沒有溫柔舒雅的婉約，卻如瀚海星河中最耀眼的那顆星一下就映入了他的眼。郁子都的心随着那煙花炸開時響聲猛地跳了兩下，那種如那日送青絮回府時令他疑惑的奇異感覺又湧上心頭。
很快，那猛烈的心跳聲恢複了正常。
在青絮回頭的一剎那，他收回了目光，望向了窗外的天空。
他并不喜煙花，因為他的母親便是在煙花盛放的夜晚離開人世的，繁華一剎餘下清冷落寞寂寥如雪，那感覺尤讓人傷懷。
不知怎的，郁子都覺得今日這種感覺似乎淡去了，看着漫天華彩綻放落幕，感覺到身旁少女清淺的呼吸，聽着偶爾驚喜的輕呼，淺淺的喜悅、淡淡的溫暖如煙波絲絲縷縷萦繞上心頭，慢慢地結成網，讓他不想掙脫……兩人身後，青蓮不知幾時恢複了知覺和意識。她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心心念念的人和的并肩對坐的情景。
她咬着牙想起身，可身子卻不聽使喚，怨憤地看着兩人，聽着他們輕聲細語，只覺得那畫面太過刺目，那笑聲太過刺耳。她握緊了拳頭，為什麽，為什麽……這是最後的一次機會，只為了能與他親近一次，好擺脫那門婚事，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哪怕是做小我也不在乎。可到頭來……卻差點送了自己的性命，該死的李玦……因為她，自己與他便再無可能了。還有華韶彥，那個如妖般美麗的男子竟然會出手救下青絮那個死丫頭，為什麽她就那麽好命，總是有人幫她？看着綠眸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溫柔，青蓮心中那團怨恨之火越燒越旺，上官青絮，你個小賤人，小小年紀就勾引他……想起今日青絮拉着滾落冰面，青蓮的目光愈發惡毒，這一切都是因為你，若不是你拉上我，我怎會落得如斯田地？你等着，你等着……青蓮強撐着顫抖地坐起身，掀開被子想要走，不想腳剛沾地身子便不受控制的歪向一邊，幸好一旁看煙花的翠珠回頭看見，忙扶住青蓮，驚喜地喊道：“姑娘，你醒了？”
青絮和郁子都聞聲回頭，翠珠扶着青蓮，“姑娘，你身子虛，先躺下。”
“二姐，醒了。”青絮不鹹不淡地問了一聲。
“嗯。”青蓮怨毒地盯着青絮，忽然想起了郁子都也在旁邊，忙斂去眼中的情緒，低聲朝郁子都問道：“醒了，想來剛才是郁世子出手替我診的脈吧？”
郁子都點點頭。青蓮垂眸淺笑，“多謝世子出手相救，請恕小女不能起身行禮。”
“姑娘客氣。”郁子都轉頭對青絮說，“既然貴姐醒了，我就先告辭了。”
“嗯，隆佑大哥，慢走。”
不等青蓮再說話，郁子都便走了。青蓮看着青絮送郁子都離開，緊抓住被角的手青筋暴起。
青絮送完人，返身回暖閣。
青蓮已經躺回了榻上，蓋着被子側面躺着，眼睛睜得大大地看着她走進來，淩厲的目光似要将她淩遲一般。
青絮視若無睹，面色平靜，正要開口，卻聽見門外傳來喊聲。
“三姐，三姐——”
“三妹，二妹怎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