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再遇郁家兩兄弟
“青絮逗芳華玩呢!四叔今日考得如何?”
王陶搖搖頭,不自信道:“心裏沒底。”
“你年紀還小,這次不中,等下一科再考就是了。”王陽安慰弟弟說,“考完了就莫想了,一切等放榜了以後再說。”
王陶點頭輕“嗯”了一聲,便不說話了。瞧着王陶情緒低落,青絮道:“科場考什麽我是不懂,不過白先生說過,各花入各眼。你覺得不足,興許考官覺得好呢。”
王陽附和說:“青絮說得有道理,科場上有些上佳之作,不對考官的胃口落第者大有人在。”
“嗯!”王陶似乎又找回了一些自信,臉上也有了笑容,“在裏面憋了三天,出來了總算可以松快松快。”
“在家休息兩日,然後再去上京各處轉轉。”
大家說起來上京各處的風景名勝和有名的酒樓茶肆,興致極高,不知不覺便到了午膳時分。曾氏去張羅用飯。剛好管家來尋王陽說事。屋裏就剩下青絮和王陶,還有個滿床爬的芳華。
屋後種了梨花樹,這時節花開正好。偶爾半扇窗外飄進來幾瓣,落在芳華的手邊。小丫頭好奇爬到了窗邊,指着外面嚷嚷:“姑姑,花花,抱出去。”
“好,姑姑抱你出去。”青絮手癢,看着小家夥可愛,也沒喊奶娘,就自己過去将芳華抱了起來。這不抱不知道,一抱,青絮才覺得小芳華看着小,可抱起來卻蠻沉的。
青絮笨拙地抱着芳華走了兩步,小丫頭的屁股就緩緩地往胳膊外滑了。
一個小姑娘抱個小丫頭,王陶怎麽看都覺得不穩當,真怕一大一小兩丫頭不小心都摔了,忙上前扶了一把,“知道你稀罕她,可你力氣小,還是讓奶娘抱吧!”
說話間,王陶的手正貼在青絮的手上,細膩柔嫩的觸感讓他有些晃神,慌忙松了手。
“芳華,別動,姑姑抱不動你,要不讓奶娘來抱你?”夾在青絮和王陶中間的芳華屁股亂扭,青絮覺得力不從心,向上托了托芳華的屁股,“要不,下來自己走路?”
“自己走!”
青絮剛放下芳華,小丫頭就往外走了,青絮追着芳華跑了出去。留下王陶一個人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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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上,失神了片刻,待到聽見青絮在屋後喊他看梨花時,他才回過神走出房門。
後院,樹上梨花開得正好,皎皎如雲,雪白的花瓣随風飄舞,香雪滿庭院。
“等一會兒啊,姑姑馬上就摘給你。”
滿院飄飛的梨花雨下,少女正踮着腳尖探夠最低的開滿梨花的枝條,桃粉地白蓮紋鑲邊的短襦緊緊包裹着青絮的身子,隐隐約約能看出少女青澀的線條,白色月華裙擺随風輕輕曳動,如輕盈翻飛的蝴蝶,含笑的臉就如盛開的梨花般純潔幹淨,讓人誤以為她便是那梨花仙子。
王陶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靜靜地看着梨花深處的人,耳畔又響起母親小時候在自己耳邊的叨叨聲,你小姑姑命苦,青絮那丫頭年紀小小就沒了娘親……以後長大了,若你不願便當親妹妹般待她;若是你喜歡的話,就把丫頭娶進門,也讓你祖父、祖母和父親能了卻一樁心事……
想起三年前,碼頭送別的一幕,想起三年後,十裏亭外再見的一幕,想起剛才執手相握的一幕,王陶忽然覺得心底似有顆種子要破土發芽,似有些期待又似有些茫然……
青絮好不容易折了一枝梨花下來,小心弄去了木刺,遞給了芳華,擡頭才發現王陶站在不遠處,拿帕子一面拭幹額上、鼻尖的細汗,一面嚷嚷道:“喂,你光杵在那裏看着,都不說過來幫幫忙,害我出了滿頭汗!”
聽見青絮喚他,王陶忙斂了心神,走過來笑着說:“丫鬟婆子都站了三四個,你都不願意讓她們幫手,便是要自己體會摘花之趣,我又為何要來打擾你的雅興?”
“嘁,砌詞狡辯!”青絮嗔怪道。
王陶笑着轉過身,擡頭仰望着那株梨花樹,看了兩眼,走過去伸手折了一枝,拿給青絮,“拿着吧!當替芳華謝謝你!”
王陶的笑容很溫暖,就像是三月的暖陽,和煦卻不熾烈。
青絮高興地接過來,嘴上謝着,心中卻在遺憾,她是喜歡王陶的,但在她觀念裏,王陶是貼心的朋友,是可愛的親人,卻不會是愛人。
看着對面微笑地望着自己的王陶,青絮心道,這麽貼心的娃為毛要是表哥呢?不然這麽有型又陽光的娃以後留着當老公多合适啊!眼看這王陶明年虛歲也十七了,舅母那邊該給他說親了吧?也不知道哪家閨女會摘了我們家的帥草?
“我告訴你,趕明兒你惹了四表嫂不痛快,用送花這招最好使!”
“好——”王陶記住了,卻自動忽略了四表嫂這三個關鍵字,想着以後惹了青絮不高興,一定要記得送花。
……
四月初一放榜,上官熙和王陶都入了最後四月十五的殿試。臨上殿試前,青絮特地跑了趟荷花胡同,把從廣源寺求的平安符送給了王陶。
五月初一放榜,青絮去別家做客時不慎得了風寒在家休息。青絮一人去女學館上了課,下學回來,惦記着放榜的事,等不及回府,就叫馬車順路去了貢院。
午時放榜,貢院門口擠滿了人。青絮的車子停在了附近的巷子裏,她出來沒帶小厮,只帶了桃花和月牙兩個丫鬟。車夫不識字,月牙自告奮勇去看榜。青絮不放心,吩咐車夫跟着一道去了,自己戴上帏帽,和桃花一起站在巷子口等他們回來。
一路走過士子和各家各府來看榜的,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如同鬧市。青絮随處可見那些士子們,或歡喜或沮喪,或嬉笑或怒罵……自己就好似觀人間百态,雖然這樣的景,這樣的事在這條修成百餘年的貢院大門前,在這條不甚寬闊的貢院大街上無數次地上演,那感覺真像看到當年高考放榜時,只不過那時自己給自己看,關心的是自己的未來,而此時換做自己給別人看了,關心的是自己親人的未來。
桃花看着月牙走了半晌都沒見回來,怕青絮站久了太累,遂問道:“姑娘,要不上車等等?”
“車上悶,再站站。”青絮也等得有些心急,一直往貢院的方向張望。
月牙看了榜,從頭開始數,在二甲榜單上停了許久,高興地朝車夫喊道:“劉頭兒,大少爺中了!表少爺也中了!我得趕緊給姑娘報喜去。”
月牙從人群裏擠了出來,朝青絮所在的巷子放心跑去,跑得太急,不小心碰上了旁邊的人。月牙沒在意,看都沒仔細看一眼便急急跑去尋青絮。可那人卻罵了一句,想揪住月牙算賬,不想月牙心急,他反應過來時,人已經沒了,“該死的,跑得比兔子還快!別讓我逮住你!”
月牙哪裏想到自己惹了禍,先一步跑回了停車的巷子,“姑娘,姑娘,中了中了!”
“中了?誰中了?”桃花急急道,“你趕緊說!”
月牙笑着朝青絮福福身,“恭喜姑娘,兩位少爺都中了!大少爺中了二甲三十名,王家表少爺是二甲四十九名。”
“嗯嗯,這是大喜事。”青絮心裏石頭落了地,臉上也笑開了,“得回頭給大哥和小表哥賀一賀,該送點什麽做賀禮好?”
“姑娘,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還是回府再說。”
三人準備上車離開,青絮前腳剛鑽進車裏,就聽見車外有人喊道:“原來你這個丫頭在這裏,剛才撞了小爺轉身就跑!”
青絮打開簾子一看,這不是前年冬天在白府後巷砸桃花的那個讨厭鬼!真是冤家路窄!
桃花低聲喚了青絮一聲,“姑娘,是前年跟着郁二公子的那個……”
青絮擡起手示意她已經認出來了,轉頭問月牙:“月牙,你撞了他?”
月牙茫然地望了那朝自己叫嚣的少年一眼,忽然想起來剛才跑得太急好像是撞了人,朝青絮點點頭,“看榜時人多,奴婢出來時不小心碰了個人,瞧着沒撞倒的,急着給姑娘報信就回來了。”
青絮蹙眉道:“既然是咱們沒理,給這位公子道個歉。”
月牙遵照青絮的吩咐給季悔道了歉。
季悔瞥了青絮的馬車一眼,不過是普通的黑漆木車,想來不是什麽權貴子弟,于是朝月牙冷哼了一聲,“今天是碰到小爺寬宏大量。記得下回讓你的奴婢走路多長長眼,別碰了不該碰的人,到時候倒黴的是你們自己。”
青絮聽着季悔趾高氣揚地教訓人,再看他那副鼻孔朝天看人的模樣,這兩年,這小子好像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是這麽自高自大,恃強淩弱,不知該說他青春叛逆期還是性子暴烈家教欠奉?
像他這樣的你越是計較他越來勁,隔着帏帽白了季悔一眼,青絮禮貌地應道:“公子大人大量,小女子在此謝過。”
青絮禮數周全,季悔點頭道:“算你們識相!”
“季悔——”從不遠處走來四人,其中一個着藍地暗雲紋綢衫的男子喊住季悔,快步朝青絮的馬車走來。
季悔看到那男子,神色緊張起來,聲音立時弱了七分,“大哥!”
“你不是說先去春江樓訂位,怎麽還在這裏?”男子看了看青絮三人,蹙眉道,“你是不是又惹事了?”說完,還朝青絮等人歉然一笑。
季悔吱唔道:“沒啊,是這丫鬟剛才撞了我。”不是我來惹事。
“桃花——”
“是你啊——”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惹得旁邊一聲輕笑,“敢情你們是碰見熟人了?”
見到來人,青絮無奈地從車上下來,朝後來走近的三人福福身,“世子,二公子。”
自那次去了上官府拜會後,郁子都收了青絮的回禮便再沒見過她,其後他又出外游歷一年多,近日才回上京。今日本是來陪朋友看榜,沒想到會看見桃花。
看着站在面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郁子都發覺日子過得真快,一晃眼小丫頭都長成大姑娘了。
郁子期更是意外,再次因為季悔遇到青絮,結果令他更驚訝的是大哥竟然識得這丫頭。這是幾時的事?
兄弟倆同時喊了一句,半晌竟沒人說話。
“你今日怎麽來這裏了?”郁子都先打破了沉默。
青絮回道:“回世子的話,大哥和表哥今年參試,我下學過來順路看榜。”
雖說有外人在,青絮說話如此客氣也是應該,但郁子都心裏覺得有些不舒服,兩三年沒見,丫頭倒是跟自己生分了。
沒等郁子都說話,郁子期笑着接口說:“我和大哥也是陪秦大哥、季表哥來看榜的。這位是秦勉大哥,這位是季悟,那是他弟弟季悔。”
姓季?姓秦?青絮瞄了頭前訓斥季悔的男子,突然意識到,這位莫非就是那位救了青蓮的季悟?他和季悔都是季春的兄弟。瞧着季春的嫡長兄季悟舉止文雅,看着和季春那個自戀自負的家夥不甚相像,反觀季悔,倒是跟季春更像是一母同胞。
郁子都看了自家弟弟一眼,笑着問青絮:“王陽兄和你大哥我都識得。這次下場的可是原先見過的三位其中的一位?”
“嗯,正是我家小表哥。”
郁子都了然,“記得你家表哥年紀與家弟相仿,真是後生可畏!”
“秦大哥這回是二甲頭名,季表哥二甲三十三。三姑娘,你大哥和表哥考得如何?”沒等郁子都問,郁子期又跳出來插口道,那雙桃花無比懇切地眼望着青絮,看都不看身旁已經微微蹙眉的大哥一眼。
青絮如實報了兩人的位次,郁子都少不得贊嘆道:“王陽兄才學過人,沒想到他的弟弟年紀輕輕竟也有如此文采。子期,你可得多向王陶兄弟學學。”
郁子期最怕郁子都把話頭引到自己身上,急忙打岔道:“對了,三姑娘,剛剛過來時瞧見你與季悔說話,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