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綠眸，漾起一池春水（二）
帏帽雖沒有卸下，但周丹娘和青蓮都撩開了帽紗。兩人異口同聲喊着不同的人，可眼睛卻盯着同一處地方——郁子都。本來還打算打招呼的青絮看見自家姐姐那害羞帶怯的表情，無奈地撇撇嘴，這年頭要見個外男不容易，要見個有魅力的帥哥更不容易。青蓮想引起郁子都的注意是真的，叫自己不過是順帶的。
“嗯？隆佑大哥，人家姑娘叫你？”青絮肉指頭捅了捅郁子都。郁子都半傾身子，低頭咬着牙哼哼道：“不記得哪裏見過。”
不記得？青絮一愣，再看人家周丹娘，眉眼含春、眼波如水，那神情分明是對郁子都有些個意思。反觀郁子都臉上始終帶着禮貌的笑意，但眼底卻是茫然疑惑。看樣子郁某人沒點印象，倒叫美人芳心錯付。青絮忍着沒笑出聲，低聲解釋說：“紅裳的是翰林院周學士家的大姑娘，旁邊藍衣裳的是我二姐。”
說完，她微笑着朝兩人站着的方向福了福身，“二姐，周姑娘。”
周丹娘禮貌地回了禮，然後轉頭又朝郁子都福福身，“丹娘給郁五公子見禮。”
“嗯”郁子都嘴裏蹦出一個字，然後微笑着點點頭算是回禮。
“前日，家父還曾提及五公子所做的清韻雅章深得皇上喜愛，不想今日便在此處遇見了。”周丹娘似沒想到郁子都态度不甚熱情，微微愣了愣，轉念想想他的身份和遠播的才名，倒也釋然了，又微笑道，“丹娘往日常來開元書局買書，未曾見過五公子，五公子可是不常來此處？”
“不常來。”郁子都答話聲雖不知冷硬，卻完全不似與青絮說話時那般親切柔和。周丹娘也沒流露出半點不高興，繼續問道：“五公子相中了什麽書？”
“名器志。”
“哦，可是大華蕭羽的那部《名器志》？”
“嗯”
“此書…….”
于是，一個熱情地自說自話，一個只用三兩字作答。倒叫一旁看八卦的青絮好生好奇，連周丹娘都放下身段殷勤搭讪，郁子都的真實身份來，就算不是個落難王子，他祖父也定是個皇親國戚或是高官顯貴之類的名人，不然光憑着他的才名，沒個顯赫的出身，周丹娘也不會如此折節想要一交。
“我父親書房中有冊文慶年間的手抄本，公子看中的是何版的？”
“未曾細看。”
“不如我幫公子看看？若不是兆豐年間的刻印版，怕未必有家父那本翔實。回頭我讓家父派人給您送到府上，公子可比對一二，以充不足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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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郁子都綠眸微眯，劃過一抹奪目亮色，臉上若有若無的笑容化作優雅迷人的微笑，看着讓人覺得有點目眩神迷，“那有勞周姑娘了”
周丹娘有些受寵若驚，“公子客氣了”
郁子都低頭拍了拍青絮，“青絮妹妹，讓周姑娘幫着看看那本《名器志》，若是不全，回頭大哥幫你補齊了。”
“啊——”青絮望了望忽然笑得那般“燦爛”的郁子都，回頭看了眼面色怪異的周丹娘和笑得有些陰滲滲的青蓮，青絮暗罵，她錯了，什麽優雅溫柔都是假滴，這綠眼小子肚子裏都是黑貨
青絮抽抽鼻子，走過去把書遞給了周丹娘，“有勞周姐姐了。”
“三姑娘客氣了。”周丹娘笑容勉強，目光在青絮和郁子都之間逡巡了兩圈，接過書有些心不在焉地翻了起來。
青蓮進門就看見了與青絮說話的郁子都，暗自驚詫青絮在京中有相熟之人，擡眼細看，才發現郁子都生得英俊不凡，加上衣着不俗，想來一定不是普通人。正打算喚青絮一聲，好問個明白，誰想到周丹娘卻識得那男子。
待看見眼高于頂的周丹娘竟然态度如此熱情，青蓮越發确定面前這位郁五公子不簡單，有心想問周丹娘這郁五公子是哪家的，可看周丹娘那态度，怕她生出誤會。這會兒發現郁五公子有心回避周丹娘，倒是對自家三妹态度甚為可親，青蓮心中不由暗喜，礙着周丹娘在場，不好表現地太過明顯，心思一動，她看向青絮，問道：“三妹不是去了武平侯府，怎麽會在此處？怎不見四妹？”
“祁珍拉我出來去她府上看花樣，剛才遇到熟人，祁珍說要去見一見，讓我先來書局看看，她待會兒過來尋我。四妹被亭蘭留下了，下晌何嬷嬷會陪她回府的。”青絮照實回答，她看到青蓮從進門起眼光就一直留戀在郁子都身上，知道這會兒青蓮問她和青薇，不過是想找個由頭問她郁子都的事。
果不出所料，青蓮又問：“你是在書局碰上郁五公子的？”
青絮點頭，“嗯”
青蓮睃了眼周丹娘手裏的書冊半晌沒翻過一頁，低頭抿着嘴笑了笑，“郁五公子倒是個熱心人，還幫妹妹選書，以前倒是沒聽妹妹提起過識得郁五公子。”
“嗯，原先在江……”
青絮話沒出口就被郁子都打斷了，“青絮，別打擾周姑娘看書。你剛不說要尋《俠客廣記——西域篇》？快過來，我幫你找到了”
“哦三姐，周姑娘，我先過去了。”
青絮朝兩人欠欠身，轉頭板着臉朝郁子都走去，“哪裏？”
“給，就這本”郁子都順手塞給青絮一本書，“這是宋拂寫的游記，裏面講了許多西域之事，風物人情面面俱到，你不妨讀着看看。”
知道郁子都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在江寧的事才借口給自己找書岔了話，青絮捧着書，鼓着腮幫子道：“一碼事歸一碼事，《名器志》我自己買，這本你給錢。”
郁子都莞爾，漂亮的眉峰輕輕一挑，輕聲道：“好你若喜歡這類雜書，我書房倒是有不少，趕明兒選幾本……借給你看。”
青絮倒是不客氣，王陶如今離得太遠，借書寄書都不比在梧州不方便。大哥房裏不是正統詩書，就是應考的八股文章，怕分心所以閑書很少，青絮也不願打擾他閉門苦讀。至于便宜老爹，整日在衙門裏忙，書房也不是她這種不受寵的女兒能随便進出的，攤手，如今的她想看新書還真有些困難。
郁子都這一說正中青絮下懷，她當下便同意了，“那小妹先謝謝了”
兩人這廂剛說話，那邊周丹娘告知書翻過了，也不知是不是看在郁子都的面子上，她倒是沒随口敷衍，直言書中比她家中的要少些內容，回頭她會派人将家中的手抄本送到上官府。青絮接過書，再次謝過。
“桃花，你去看看祁家的車來了沒有？”青絮想走，可周美人和自家的蓮花動都不動。想着自己剛才告訴青蓮在等祁珍，忽然借故離開倒讓青蓮抓住由頭亂猜，青絮只好打發桃花出去找找。
郁子都瞥了眼望外張望的青絮，朝周丹娘和青蓮拱拱手，“今日多謝周姑娘。時辰不早了，在下還有事，先行告辭了。”
周丹娘聽郁子都要走，臉色一黯，随即微笑着福身道：“郁五公子客氣”
青蓮也跟着福了福身，望着郁子都柔媚一笑，“五公子路上好走。”
郁子都臉上神色未變，回頭又朝青絮颔颔首，提步往門口走去。
青絮眼睜睜看着郁子都揮揮袖子閃人了，一時身重如山，感覺有兩道無形的冷光向自己嗖嗖嗖飛過來。青絮郁悶了，這個郁子都，攪亂了一池春水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獨留下自己面對他粉絲質問的眼刀。太不負責任了
就在青絮百轉千回之時，桃花引着祁珍的貼身丫鬟玉珠走了進來。青絮欣喜萬分，從來沒覺得玉珠如此可愛，“玉珠啊，我在這裏。”颠颠地繞過周丹娘和青蓮，青絮朝玉珠走了過去。
“三姑娘，我們姑娘在外面等着呢”玉珠看見了周丹娘和青蓮，忙行禮道，“周大姑娘，上官二姑娘。”
“二姐，我先去祁府了，你陪周姑娘慢慢看。周姑娘，告辭”青絮一口氣說完，不待兩人反應，就拽着玉珠往外走。
出門看見在車上沖她招手的祁珍，青絮踩着凳子就往車裏鑽。
祁珍掩面低笑，“瞧你這猴急的模樣，還怕我扔下你不成？”
青絮抹了把額上的細汗，嗔了祁珍一眼，“誰說要陪我看看京城的？耽誤了這麽久，還不趕緊走”
祁珍笑着讓車夫啓程，就聽見青絮長長地出了口氣，“我在書局裏碰見我三姐和周丹娘了。”
“喲，看樣子周丹娘待你三姐不錯，竟和她一起去書局。”
想起了郁子都，青絮蹙眉問道：“上京有沒有姓郁的公卿？”
“啊——這你都不知道？”祁珍睨了眼青絮，“成國公啊，當今太後的父親就姓郁。還有那天在我家害你受傷的小子，我本來以為是郁家旁支的孩子，今日才知道他是成國公的小孫子。”
青絮恍然，“難怪，難怪……”
祁珍伸手在青絮面前晃了晃，“難怪什麽？”
青絮忙問：“成國公府是不是在柳芳胡同？”
祁珍點點頭，“是啊”
“成國公有幾個孫子？”
“兩個。大的是嫡子所出，一直在外地養病，三年前才回京。小的是庶子所出，一直養在老國公也身邊，很受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