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版)抓蟲
公司開會不過就是季度總結,順帶誇人和訓人。誇那些行情好的藝人,各種鄙視我這種不賺錢不給力的藝人。主管一個勁暗有所指地埋汰,我就坐在一邊慢慢地嗑瓜子。
他說:“舒爽,你聽見我說話沒有?幹活要積極,要主動,要嘴甜,要吃得開!你看你今年一年像什麽?除了拍海報上節目,你拍戲接廣告了嗎?公司養你不是白吃白喝的!”
我聽着好笑,微微仰着脖子看着我那皮粗肉厚的劉主管說:“公司給我底薪就四百,還不夠我參加活動打個車。我每次參加節目拍海報的收入,百分之五十要上交公司,百分之十給經紀人,我只有百分之四十,簡單的來說是我賺一百塊錢自己只能拿四十,稅還要我自己交,五險一金還我自己交。而且,我不努力嗎?我不主動積極嗎?如果是露大腿抛胸那種積極,我想積極也積極不起來。”說着我微微垂眼,歪着唇笑着說:“主管,你懂的,我沒有……”
一辦公室的人因為我的話都在笑,劉主管卻被我一句話脹紅了臉,他氣鼓鼓地呵斥我說:“舒爽,你別以為你紅,你最紅的時候已經過了!就是現在你回泰國也過氣了知不知道?你的經紀人是怎麽帶你的?”
我低頭看着手指,伸手撥了撥桌前的瓜子,只說:“我知道。”凡事都有代價,我當初選擇了回來,如何的結果我都承受。
劉主管見我的态度也很不高興,又說:“你前幾次節目又是怎麽回事?已經不止一次有人給我反應了!主持人給你鏡頭你怎麽每次都不知道回答?你和顧寶貝、房町越他們熟悉,借他們炒點新聞有什麽不可以?你傻嗎?有關注度不要?”
“你确定招來的不是反對粉絲?不是anti?”我反唇相擊,擡首瞪了他一眼。
這也是為什麽我總是和他不對盤的原因,因為我們這位主管,最擅長的就是用惡性炒作把人捧紅,他總說不論是惡名聲還是好名聲,這年頭有名聲就有錢,臭蟲也是會被圍觀的。可是,我不想當臭蟲,于是我總對他沒法有好臉色。也還好他只是我們的部門主管,平時我躲在瘋喬姐後面就好了,他真正還管不着我,不過偶爾兩看相厭罷了。
這些天接觸下來,我才确信了一條傳言,莫諾雲真的是個妹控。他甚至有所有顧寶貝拍攝的電視劇和參加的娛樂節目的光盤。而且他不光存着,偶爾還真的會拿出那些碟片來津津有味地放着看。
我有一次見他在看顧寶貝主演的《黑色灰姑娘》就實在忍不住了,因為我在那部戲裏面演的就是女主角的好友,基本男主不出現的時候我就在女主角身邊跟前跟後。
于是我郁悶了,我說:“莫諾雲,你看着自己身邊的人在電視裏晃來晃去你不別扭嗎?”
他聽了就扭過頭來看我,電視的畫面還就恰好停在了我的臉上,我糾結了,卻見他揚了揚眉,幾近揶揄地問:“怎麽?丫頭你害羞了?”
當時我真想找塊豆腐撞死,我要的不是這個效果……
莫諾雲見了我的表情輕笑,又用順毛的口氣對我說:“你這部戲演得挺好的。”
我朝天翻了個白眼說:“莫諾雲,因為這部戲我得了獎好不好?等等!我是說你妹子和你那麽熟了,你還在電視裏看有意思嗎?”
“當然有意思。”他把腿盤在沙發上回頭看我,勾起桃花眼笑着說:“我看着得意,看着自豪,這可是我妹妹,獨一無二的我莫諾雲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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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莫諾雲這得瑟的口氣突然就想打擊打擊他,于是我嘟起嘴搖了搖手指說:“NO,NO,NO,莫諾雲,聽說你妹妹現在都成整容醫院的樣本了。”
他聽了嗤了一聲,果然不高興地翻了個白眼。不過,他轉眼又臉色一整幾近漠然地說:“有什麽用?整得再像也搶不來傅君顏,這世上一個蘿蔔一個坑,改了樣貌她就把自己的坑都丢了,有什麽好?一輩子才多少年啊?還是本真的好。”
我聽了笑,也坐在旁邊從他腿邊取了電視遙控按了開始鍵陪他繼續看。卻聽他突然問我:“丫頭,你滑冰怎麽那麽好?”我曾經和顧寶貝一起參加過一檔滑冰節目,他這樣問,一定是看過了。
我想起他剛剛那句還是本真的好,就不由自主地問他:”你是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他眨眨眼,幾近慵懶地半靠在沙發上,垂眸看了我一眼,擡擡眉說:“假話。”
“啊?”我第一次聽說有人想聽假話的,當場愣住了。
就聽他又懶懶地重複了一遍:“假話。”他的聲音很有磁性,特別是漫不經心開口說話的時候,格外誘人。
我聞言呆了呆才道:“因為喜歡滑冰。”
“呵。”他聽了答案輕笑,伸出長指點了點我的鼻頭,眯起眼灼灼地盯着我問:“真話呢?”
像是受到了蠱惑一般,我因他那滿是魅惑的聲調毫不猶疑地,就那麽呆呆地望着他回答道:“小時候,滑冰場是我的避難所。在那裏,想哭的時候我可以狠狠地摔倒,然後騙自己這樣就可以哭,沒有人會笑話我。”
說完我就害怕地垂下臉悄悄瞅莫諾雲,因為我害怕他又用那種複雜而失望地眼神望着我說:“舒爽,你太不聽話了。”
可他沒有,他只是極深地看了我一眼,突然就閉上眼。然後,我看見一滴淚順着他絕美妖豔的臉頰劃過,他卻只嘆了一聲:“傻丫頭。”那聲音太過深重,然後,他別過臉背對着我說:“舒爽,傷害自己并不能快樂,不要再做傻事……”
而我莫名地心口就有些疼,有些委屈,我說:“我沒有……”
而他背對着我反手摸了摸我的頭說:“嗯,丫頭最近很乖。”
那一刻,我不敢問他:“莫諾雲,你為什麽哭?”只是他的眼淚,我總也忘不掉,他那是真的為我哭的嗎?從沒有人為我哭過,從來沒有……
我曾看過一部戲,演的是女主角要湊齊人世間,除去她的親人以外,為她而流的三滴赤誠的眼淚才能投胎轉世。可到頭來,她卻發現沒有一個人真心為她哭泣。那時我就想,當我死的時候,誰會真正為我流淚?
也就是那時,我就真的覺得自己很可悲。因為即使加上親人的淚水,我仍湊不齊三滴赤誠的淚水。可那一刻,我真的相信,我這一生,終于有人願意為我哭泣,會因為心疼我而留下淚水,而我,願用所有去感激……
有的時候,有人對你好,你不需要去問為什麽?因為,時間是最好的答案,它會帶着你,告訴你誰值得你愛。我深信這一點。
回家的時候,我有點緊張。以前在劇組裏見顧小安和他的大白狗小啓我倒沒覺得有什麽,只覺得兩個小家夥單純可愛,聰明得緊。可現在走到家門前,我竟突然有了見‘對象’家屬的怪異情緒,心口直發緊,臉紅害羞想退卻,什麽毛病都來了……可明明,我和莫諾雲也不過就是主人和‘非專業保姆’的關系,真是受夠了我自己……
不過進門時我還是小心翼翼開了門,盡量沒有發出很大的動靜。又從門口的鞋櫃裏拿出了莫諾雲藏在裏面的一大盒巧克力和一包狗餅幹,才換了鞋進屋。
兩個小家夥和莫諾雲這時都在客廳裏,莫諾雲抱着臺電腦架着長腿幾近閑散地坐在沙發上,耳邊帶着藍牙耳機在開視頻會議,口裏用流暢地法語下達着一系列的命令。
而顧小安那個五歲的小娃娃就伸着小肉腿坐在莫諾雲腳邊的長毛毯上,小家夥埋着奶泡泡的白嫩小臉低頭玩着拼圖。小啓原本就是大狗,可今天見它,它又比我去年見它時大了很多,白絨絨地毛發幹淨透亮,一雙烏溜溜地眼睛水靈地也盯着地上的拼圖,就那麽乖巧地趴在顧小安身邊,不停搖着尾巴。
兩個小家夥聽見聲響見我來了,顧小安先是開心得張開小嘴,可小家夥剛要喊我卻又突然擡起臉看看腳邊的莫諾雲,仰着臉就那麽伸出小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後起身蹬着小短腿跑了過來,在我面前停下拉了拉我的褲腿,才眨着大眼睛哈着小嗓門說:“哥哥好。”說着他又轉身揚了揚自己肉呼呼的小手,小啓見了安安這動作立馬就起身抖了抖毛,跑了過來。它伸出舌頭哈着氣用腦門在我腳邊拱了拱,就又蹲在地上朝安安搖尾巴。
顧小安這時就笑嘻嘻得爬上了小啓的背,他摸了摸小啓,才又抱着它的脖子仰着臉問我:“哥哥,你和安安一樣喜歡吃巧克力哦?”說着,安安的一雙大眼睛卻又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手裏那盒巧克力,眼底晶亮晶亮地。
我笑,實在太想逗這孩子,就壞心地點了點頭。
顧小安聽了微微吸了口氣,小胸脯微微挺起又縮回去。只見他鼓起腮幫子趴在小啓身上蹭了蹭,似乎有些失望。可接着小家夥卻咕嚕咕地轉着大眼睛,可愛無比地又歪着小腦袋問我:“哥哥!那哥哥也和姐姐一樣喜歡吃狗狗餅幹哦!小啓也喜歡吃!”
我一聽噴了,三觀俱毀啊!
小啓卻在這時迎合安安般地揚起了尾巴,神氣地擡眼對着我‘汪’了一聲,還馱着顧小安在我身邊打了個轉……
惡寒!想我舒爽,有時候神氣得和什麽似的,可怎麽一到這家人面前我就‘熊’了呢?
這時倒是莫諾雲放下電腦走了過來給我解圍,他一把就從小啓背上拎起了顧小安,眯着眼伸出長指敲了敲小家夥的腦門,把顧小安單手抱在懷裏,才額頭抵着小家夥的額頭無比親昵道:“小狐貍!又調皮?再調皮我就告訴你姐姐。”那口氣,完全也像個孩子。
“不要!”小家夥原本氣鼓鼓地瞪着眼,在莫諾雲拎起他時還可憐兮兮地踢了踢小短腿,可一聽姐姐顧寶貝他就軟了下來,委屈地扁起了嘴。又回首無比可憐地望向我,伸了伸小肉手奶聲奶氣地說:“安安乖!安安很乖!”這樣子,倒是真的很讓人心疼……
“乖你個頭!”莫諾雲卻絲毫不理安安,還笑着着呵了小家夥一句,吓得安安小身板一抖。可不過才轉眼,他就又拍着顧小安的背認真地說:“鬼精靈,不許再叫她哥哥,要叫舒姐姐知不知道?”
顧小安埋着小臉半天沒動,低頭對了對手指才賣乖地點點頭,卻又腆着小臉揪着莫諾雲的衣袖重複道:“安安乖!”
“先叫人。”莫諾雲不理他,只垂着眼朝安安笑,又轉頭對我眨了眨眼。
顧小安嘟嘟小嘴,這次果然乖乖地回過頭,對着我嘟着嘴可憐又可愛地說:“舒姐姐好。”
“哎!”我簡直要痛哭流涕,從我第一次在顧寶貝懷裏見顧小安這孩子開始,這小家夥就始終喊我:“哥哥。”任我怎麽說怎麽解釋都行不通,這孩子就是不肯改口。我說我是女的他還說我騙小孩,只拿小後腦勺對着我。後來我的影迷叫我舒爽哥,不過也就是因為這件事情不胫而走……
關于哥這個稱號,我這麽多年都忍下來了,到後來我都覺得自己永無翻身之日了。卻不想,今天莫諾雲一句話就讓我脫離苦海了啊!顧小安竟然不喊我哥哥了!
毛線!我他媽真是女的,不是什麽哥啊有沒有!?
可就在我滿懷熱情,因為重見天日高興地再不逗他們,直接把餅幹和巧克力給安安和小啓以後。就在莫諾雲進屋放電腦的時候,我們顧小安同學,這個可愛到讓人又想抱又想親又想掐的孩子,突然又蹬着小腿跑過來拉拉我。然後,小家夥鼓着一張白肉包子臉,睜着大眼睛,眼底滿是控訴地望着我奶聲奶氣地說:“哼,騙小孩!哥哥!騙小孩!姐姐頭發長長哥哥頭發短短,姐姐軟哥哥硬!哼,騙安安!騙小孩!壞人!”然後,小家夥和小啓一起,背對着我拱了拱小屁股。
我……沒招了!我頭發短,對!我胸小,我硬,對!可,我也是女的!我想咆哮……
可是,看着顧小安鼓着小臉委屈又較真的表情,還有小家夥身旁也一臉怨憤垂着尾巴的小啓。我無奈,只好摸了摸安安的小腦袋,抹了把淚說:“好吧,哥哥就哥哥吧……”
我只能說,孩紙,你還小,很多事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