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圈套
後來雅各想了很多次自己為何會與阿爾伯特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是什麽促使他做出了那個對所有人都殘忍無比的決定。是因為那張突然的婚約和來自塞維涅家族的威脅?是因為時勢所迫?是因為他一味拖延對珍妮坦白的時機?還是因為他和阿爾伯特之間的感情本來就存在着致命的弱點?
他在走上斷頭臺的時候又想起了阿爾伯特,想起那段安安穩穩的日子和他們幾乎觸手可及的幸福。他意識到,他們的感情在很長時間裏都不是對等的。他們深深相愛,但他自己自始至終都在擔心這段感情不得善終。所以他希望兩人能趁早全身而退,而阿爾伯特總是固執地堅持着,像是強迫一個将死的人必須活下去一樣,安慰他不要怕,遇到任何阻礙他們都可以想辦法去克服。
他閉上眼睛等待即将到來的劇痛和黑暗。阿爾伯特到底還是錯了,他們違抗不了命運,但事到如今,想逃已經來不及了。
他和阿爾伯特之間的裂痕是由阿爾伯特訂婚的消息而起的。收到訂婚舞會請柬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到了劇院,才發現阿爾伯特訂婚的事在一夜之間已是人盡皆知。他甚至在劇院門口收到一張傳單,上面用憤怒的口氣寫着“樞密院兩大家族塞維涅與杜波瓦聯姻,阿?德?塞維涅從未屬于第三等級”,底下配了一幅蹩腳的漫畫,一個貴族模樣的男人一手挽着身着華服的女子,一手卻按在一個衣着樸素的歌女的屁股上,表情猥瑣。
“這簡直是無稽之談!”阿爾伯特滿臉怒容地沖進劇院,不顧周圍人們的指指點點和交頭接耳,手裏捏着的傳單已被他揉皺了。他在雅各和雷耶先生面前停下腳步,嘆了口氣,聲音稍微平靜了一點:“我沒有和杜波瓦小姐訂婚,這只是我父親他們自作主張,我也是今天才聽說的。至于這種惡毒的诽謗……”他拿起傳單,“我不相信消息會傳得這麽快,我想也是我父親指使人發的,想要離間我和第三等級的關系。”
“那麽……”雷耶先生遲疑了一下,“我們究竟要不要恭喜你?”
“不,我不會和杜波瓦小姐結婚,無論他們使出什麽手段。”阿爾伯特回答他的問題,眼睛卻望着雅各,“你們可以放心。”
雅各咬緊嘴唇。他在收到請柬時就預料到了這些,阿爾伯特從未提過杜波瓦小姐,他自然很難相信阿爾伯特會故意隐瞞婚約。然而,這次塞維涅伯爵似乎來勢洶洶,想要一刀斬斷阿爾伯特和第三等級的聯系。想到即将開始的三級會議和阿爾伯特左右為難的立場,雅各不由擔心,伯爵這次不會善罷甘休。
“雅各。”阿爾伯特叫他,“你沒事的話,我們得談談……關于音樂的事。”
“好。”雅各心照不宣地點頭,“雷耶先生,失陪了。”
兩人并肩離去,正走到劇院門口的時候,卻被兩個不速之客擋住了去路。“塞維涅子爵!”其中一人熱情地叫道,迎上來和阿爾伯特握手,“恭喜您啊!”
“科諾先生。”阿爾伯特還板着臉。雅各這時才意識到,這兩個看上去很眼熟的男人正是審查委員會的成員,那時在梅蘭妮的舞會上,阿爾伯特把他介紹給他們,要求他們取消對《畫家夢》的禁令。
“萊格裏斯先生。”科諾先生又和雅各握手,“恭喜您的歌劇大獲成功,真是一部難得的傑作!”
“多虧您的幫忙。”雅各也心不在焉,滿心惦記着同阿爾伯特商量伯爵的意圖和他們的對策。
科諾先生卻并沒有停止談話的意思,反而表情凝重起來:“其實,我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們,政策上發生了一些變動。我們是奉樞密院的命令來找你們和雷耶先生的。”
經理辦公室裏,雅各、阿爾伯特和雷耶先生三人死死地盯着那張要求立即停演《畫家夢》和《巴黎一夜》的訓令,上面白紙黑字,蓋着樞密院的印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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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阿爾伯特才冷笑道:“居然到這個地步了,真是可悲。”
雷耶先生沒聽懂他的意思,錯愕地問科諾先生:“可之前不是已經規定,準許演出阿爾伯特的作品麽?而雅各的《畫家夢》,也是經過審查委員會特批才公演的。”
“沒錯,但這次是樞密院直接下令停演的,我們也無能為力。”科諾先生說。
雅各抗議道:“我們的歌劇沒有觸犯任何法律,這樣停演根本沒有依據。”
科諾先生嘆了口氣:“老實說,我也對這件事感到震驚。你們兩部歌劇我都非常喜歡,也并不認為有什麽問題。但樞密院的命令由國王親自批準,不可違逆,你們必須遵守。”
“這是樞密院的最終決定?”阿爾伯特若有所思。
“是。——只有樞密院或者國王本人才能撤銷這道命令。”
“要是我們不停演呢?”
“那你們就違反了樞密院的命令。雷耶歌劇院會被查封,雷耶先生和兩位作曲家都有可能被抓判刑,兩部歌劇的主要工作人員也會遭到懲罰。”科諾先生公事公辦地說,“三級會議就要開了,這正是各階級和解合作、開誠布公的大好時機。雷耶先生,請聽我一句勸,您可不想背上公然違抗法律、挑起階級沖突的罵名吧?”
“當然不想!”雷耶先生立刻答道。
“那麽就請遵守法令吧,別生出什麽事端。……除非……這只是我個人的建議,塞維涅子爵,您不妨向您父親求求情,加上您又是杜波瓦公爵的女婿,他一定願意幫助您的。”
“我明白。”阿爾伯特低沉地說。
科諾先生和同事離開了,雷耶先生還呆站在那裏,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事情。雅各則偷偷地觀察阿爾伯特的反應,他知道,阿爾伯特此刻的決定也許會給他們的未來帶來不可逆轉的影響。
終于,阿爾伯特從訓令上擡起頭來:“我再也無法忍受了。”他說得斬釘截鐵,“這些诽謗、威脅和騷擾……只是為了維持一個腐朽卻又貪婪的家族。這一切都是針對我一個人的,我不能拖累你們。就算歌劇真的停演,只要我還游離在第二等級之外,天知道他們又會做出什麽事來,甚至是威脅你們的生命。”
“那……你打算怎麽辦?”雷耶先生問。
“事到如今我別無選擇。只有暫時答應婚約,向我父親和杜波瓦公爵懇求,撤銷停演的訓令,先争取一點時間。只要有時間,就一定有解決這件事、一勞永逸的辦法。只是,雷耶先生,看來我不能幫忙主持劇院經營了。讓我指揮完《巴黎一夜》剩下的場次,伯爵應該會答應這個要求,只要我答應訂婚,他們 不會在意這種小事。但我還是得住回塞維涅家在巴黎的房子裏,也不能常來劇院了。”
“雅各,你覺得怎麽樣?”雷耶先生問。
雅各沒有答話。阿爾伯特每說一句話,他的心就沉了一分。
阿爾伯特連忙補充了一句:“有一點是肯定的,我不會和杜波瓦小姐結婚。現在這些,只是假裝表達誠意,免得他們再來幹擾。”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就那麽不願意和她結婚?貴族之間的聯姻不是很常見嗎?”雷耶先生疑惑地問。
“因為我另有計劃,”阿爾伯特目光堅定地望着雅各,“我知道自己要和什麽人如何度過餘生。”
雅各避開他熱烈的注視,看着桌上的訓令。他不懷疑阿爾伯特的真心,然而,他的直覺告訴他,他們的時日不多了。他不相信阿爾伯特的僞裝真能騙過塞維涅伯爵的眼睛。正像阿爾伯特說的那樣,伯爵既然開始動用樞密院的力量來逼婚,那他絕不可能就此罷休。樞密院印戳上象征王室的百合花看起來是那麽冰冷刺眼,尖銳的花蕊正像一把閃着寒光的寶劍,而沿着那彎彎曲曲的枝蔓,似乎有一張大網伸展開來,讓他們無處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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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被開頭三段吓到,一定會HE的!
雅各心事重重地從經理辦公室出來,阿爾伯特卻一改剛才的沉重,笑呵呵地打趣說:“這下我們可都是有婚約的人了。”
所以現在分開是最好的時機麽?雅各心想。無論是自願還是被迫,只要他們各自履行婚約,他和珍妮結婚,阿爾伯特與杜波瓦小姐聯姻,那麽一切就會恢複尋常,過去的那段日子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努力抗拒阻力維持着這段關系的,只有他們兩人而已。他們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阻撓他們,連他們的朋友都對他們的愛情一無所知。
再多的山盟海誓,都改變不了他們關系的孤立無援、搖搖欲墜。雅各害怕阿爾伯特假意接受的婚約會變成無可改變的現實,但他自己又不願成為首先離開的那個人。
阿爾伯特似乎注意到他的沉默,拉他到走廊轉角處沒人的地方,抵着他的額頭,輕聲道:“別擔心,雅各。我說了,只要争取來一點時間,我就有辦法。”
“什麽辦法?”
阿爾伯特凝望着他,深吸了口氣,然後突然鄭重其事地說:“雅各?萊格裏斯,我們私奔吧。等這裏的事處理完了,我們就離開巴黎,離開法國,擺脫我們的婚約和我父親的掌控。我們可以去維也納,只要有我們的音樂,我們一定可以很快安頓下來。”
雅各被他突然的提議吓到了:“什麽?”
阿爾伯特湊上來要吻他,低沉的聲音裏帶着蠱惑:“你覺得怎麽樣?你和我,我們兩個一起開始新的生活。沒有政治,沒有家庭,只有音樂和愛情。”
雅各左躲右閃想要避開他的騷擾:“那雷耶先生他們怎麽辦?你父親會來找他們麻煩的。”
“我父親只想讓我遠離第三等級而已。我離開法國,雖然沒有回歸貴族生活,但也同時脫離了第三等級,正中他的下懷。他本來就看不慣我,我正好從他眼前消失,他就算達成了目的,也不必報複我們身邊的人了。”
“可……可我從沒離開過巴黎,我的德語也不太好,看得懂,但說不好……”雅各呆呆地說。他從未想過私奔的可能,要他離開生長的環境,離開親朋好友和雷耶歌劇院,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我會幫你的。”阿爾伯特溫柔地擁抱着他,“這是大事,你好好想一想,但要抓緊,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
“哦……好吧……”
“我在維也納的皇家歌劇院裏有一些舊相識,會開始做一些準備的。”阿爾伯特重重地親了他一口,才放開了他,“而現在,我得去向老伯爵報告他夢寐以求的‘好消息’了,今晚的《畫家夢》我恐怕也來不了了。你盡管放心地照常演出,不會有人來找麻煩的。”
當晚的《畫家夢》照常演出,一如之後每晚的演出,樞密院和審查委員會都沒有派人來打擾。雅各知道,這是阿爾伯特以答應婚約交換而來的。如今,阿爾伯特身陷種種應酬邀約,不像以往那樣天天來劇院了,只有在《巴黎一夜》演出時才能看到他的蹤影。他乘坐塞維涅家的大馬車,穿回了貴族的衣服,頭戴假發,即使站在指揮臺上的時候,也和劇院的氣氛格格不入。
劇院裏很多人開始對阿爾伯特存有戒心,懷疑他的動機,覺得他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劇院裏。有少數人則念在阿爾伯特以往的平易近人,為他辯護,恭賀他的喜事。
雅各沒有參與他們的辯論,他有自己的煩心事。他也很少看到阿爾伯特了,每次在後臺偶遇的時候,阿爾伯特總催促他趕快答應私奔,說自己已經計劃周全,等訂婚舞會結束,貴族們安心地回凡爾賽去開會,兩人就正好可以溜走。雅各被他上下其手地撩撥着,難以集中精神思考,一會兒想到兩人在維也納共同生活的幸福景象,一會兒又想到他們試圖遺棄在巴黎的東西——這裏有雅各的童年,有雷耶歌劇院的大家庭,有像真正的家人一樣對待阿爾伯特的皮埃爾一家。
他們真的能習慣背井離鄉、只與對方相依為命的生活嗎?
“尊敬的雅各?萊格裏斯先生:
“我們熱忱地邀請您與未婚妻珍妮?利爾小姐前來參加阿爾伯特?德?塞維涅子爵先生與瑪格麗特?德?杜波瓦公爵小姐的訂婚舞會。時間:1789年5月16日晚8點。地點:塞維涅府邸。地址:……”
雅各攥着請柬在珍妮的化妝間門外徘徊。眼看着舞會的日子越來越近,他還沒把請柬交給珍妮,像是在回避某場必定會發生的談話。但他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他下定決心,擡手敲門。房間裏傳來珍妮的聲音:“請等一下。是誰?”
“是我。”
“哦,雅各,進來吧。”
雅各開門進了化妝間,珍妮正在屏風後面換衣服,她的戲服搭在屏風上,白`皙的身體在屏風夾縫裏若隐若現,雅各窘迫地移開目光,四處打量起來。化妝間裏像平常一樣花團錦簇,梳妝臺上散亂地攤着一些信件,打開的抽屜裏則有許多雅各從未見過的首飾。
“今天你唱得很棒,”雅各說,“當然,你每次都很棒。”
“謝謝。”珍妮的聲音裏帶着笑意,“你知道這都該歸功于你吧。”她從屏風後面出來,穿着輕松的便裝衣裙,臉上的妝也卸了,不再是舞臺上那個光彩照人的女伶,而回到了那個曾經激發雅各創作靈感的、普普通通的姑娘。
這是他曾經擁有過的,雅各苦澀地想,但很快他就會失去她,不,比這更糟的是,他會怎樣傷害她呢?
珍妮注意到他的失神,湊上來吻了他一下:“你老是心事重重的,怎麽了?”
“沒什麽。”雅各勉強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玫瑰花,“這些都是你的崇拜者送的嗎?”
珍妮嘆了口氣:“是啊,剛收到的時候還很開心,但時間長了總覺得很煩人,又不好拒絕。”她拿起梳妝臺上的信,“有的只是誇我唱得好,但有的就複雜了。像這位伯爵,還想約我吃飯。”
“難道沒有看得入眼的?”
“恩,怎麽說呢。貴族什麽的我從來都不喜歡,而且他們誰都比不上阿爾伯特。至于別的嘛,有個三級會議的代表還不錯,不過他去開會,很久沒寫信來了。還有這個,在索邦大學當教員,現在還在寫書。……奇怪,你難道不吃醋嗎?”珍妮疑惑地盯着雅各看。
“其實要是碰上更好的人,你不必太顧慮我的。你現在可是巴黎最炙手可熱的演員啊。”
珍妮笑了:“你在想些什麽呀?我在跟你開玩笑呢。能和你一起走到今天,将來也能一起走下去,我已經太幸運了,怎麽可能看上別人?樂評人都把你捧上天了,你還這麽缺乏自信?”
雅各局促地笑了一聲:“是嗎?”珍妮的忠誠本該讓他感動,但又越發強烈地提醒着他自己的背叛。他僵硬地轉移話題,将手裏的請柬遞了過去:“阿爾伯特的訂婚舞會邀請我們倆一起去。”
“太好了,”珍妮興奮極了,“我一直在好奇杜波瓦小姐是何方神聖呢。你和阿爾伯特是好朋友,見過她嗎?她是什麽樣的人?”
“我只見過一次,但印象不太深了。”
“真沒想到,連阿爾伯特這樣看上去那麽風流的人,居然也在急着組建家庭啊。”珍妮若有所思。
“的确。”雅各想起,珍妮對阿爾伯特總是帶着些小女孩的迷戀的,阿爾伯特向來對她客客氣氣,而她也因為雅各和阿爾伯特的“友誼”而對他格外親近。因此,珍妮并不像劇院裏其他人那樣因婚事疏遠阿爾伯特,仍然把他視作好友。
但他沒有預料到珍妮接下去的話:“那我們呢?雅各,我們的婚約已經拖了那麽久了。那時我們說過,等我們都做出一番事業,再正式結婚。現在你名震巴黎,而我也有了這麽多崇拜者,算是做出一番事業了吧?”
“呃……确實是這樣。”
“我只是在想,你整天忙這忙那的,連人影都見不到,我看需要有個人好好照料你。而且,等我成了萊格裏斯夫人,”她指了指滿屋的鮮花和禮品,“也許別人就不會産生這麽多誤解了。”
珍妮說得沒錯,如果要結婚,現在是最好的時機。要是沒有和阿爾伯特的那段經歷,也許雅各早在《畫家夢》首演結束後就會向珍妮提議正式結婚。但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在珍妮眼裏,他沒有任何理由繼續拖延婚約,如果他還在婚姻殿堂門前猶猶豫豫,那解除婚約就是唯一的選擇了。
“珍妮……我……”他吞吞吐吐地說着,不知道是否應該在這個時候坦白。
珍妮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你真該看看你的表情,像見了鬼似的,有這麽可怕嗎?放心吧,我沒有在催你,只是提醒你一下,別光顧着音樂,忘了自己的事。”
雅各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幸好珍妮沒有要他立刻做出行動,他仍舊可以按照自己的原計劃,等到離開巴黎的時候再給珍妮留下書信解釋真相,躲開尴尬痛苦的對峙。他像以前那樣送珍妮回家,一路上聽珍妮興致勃勃地說這說那,一會兒計劃着結婚後以萊格裏斯夫人的名字繼續唱歌,一會兒又問起阿爾伯特結婚後到底是阿爾伯特變成公爵還是杜波瓦小姐變成子爵夫人,一會兒又為阿爾伯特請皮埃爾而不是雅各當伴郎而打抱不平。雅各突然意識到自己想念珍妮活潑的說話聲,想念她這種單純而又正大光明的陪伴,但又不得不心驚膽戰地小心回答着她關于阿爾伯特婚事的問題。
珍妮的纖手搭在雅各的手臂上,灼熱得幾乎隔着衣服燙傷他的皮膚,而阿爾伯特訂婚舞會的請柬正放在雅各胸前的口袋裏,像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得他難以呼吸。他明白,現在他的手上正握着兩個他深愛的人的命運——與阿爾伯特私奔,還是與珍妮結婚。選擇任何一個,他都注定要無情地傷害另一個人。
而他自己則永遠無法從痛苦的負罪感之中解脫出來。對他來說,根本沒有哪一種做法是正确的。無論如何選擇,他早已罪孽深重,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