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一天之後，小白陪着艾爾一起走去學校。她一直在疑惑特遣隊到底在不到48小時的時間裏做了什麽。當她看到系主任奧拜托·吉爾瓦尼站在生化樓門口焦急四處張望時，她好像明白了。
“你們——”小白壓低聲音，“你們修改了他的記憶？”
“修改記憶？”艾爾低頭看着她笑，“是啊，用一筆可以組建兩所包括最高級設備的實驗室的經費修改了他和其他幾個學校大人物的記憶。”
“嗯？”
小白還在發愣，系主任吉爾瓦尼似乎是已經發現了他們，他迅速奔過來了。
跟在他身後的是系秘書蘿絲·布坎南。
“殿下，您真的就這樣自己來了啊？哎呀王子殿下果然是平易近人啊！呵呵呵，博瑞先生要求我們不做特別的歡迎時我還一直以為他在說笑呢。”吉爾瓦尼教授的意大利口音即使再在英村住上十年也不會改，就算改了，他的意大利式的誇張熱情還是會出賣他，他雙臂大開大合，為了遮掩地中海而從耳側梳向頭頂的頭發因為大幅度的動作不斷向前滑落，差一點就能遮住他鼻梁上那副酒瓶底一樣厚的大黑框眼鏡了，可那撮頭發也許是出于慣性也許是被發蠟黏住了，岌岌可危但卻永遠不會滑下來遮住眼鏡。至少小白從沒看見它滑下來過。
“王子殿下要先參觀哪裏呢？哪裏都可以啊！哎？”這時教授才發現一直站在旁邊的小白，“咦，蘇？你也在啊。”
您現在才發現我麽？難道我不是你眼中“最有希望的學生”麽？還有“生物系即将升起的耀眼新星”麽？
顯然，在吉爾瓦尼教授眼裏，星星的光芒根本比不上兩座全新實驗室的資金。他繼續熱情的和艾爾介紹現在的生物系都有哪些領先的研究，而這些研究又是多麽缺乏必要的資金和人才。穿插于這些介紹中的是對王子殿下和殿下母國的慷慨無比的感激，以及牛B大學為獲得希望王子基金的支持是多麽的榮幸萬分，還有王子是這麽低調的态度這才是真正熱愛科學的人有的，那些所謂的慈善家捐個幾萬鎊就恨不得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學校大樓甚至學校呢，跟殿下一比真是判若雲泥。
“……您知道的，自從2008年起，我們收到的科研資金捐助在全球經濟不景氣的大環境下越來越少啊，而現任首相上任之後更是雪上加霜，說不定很快就算英國本土學生上大學都得交全額學費了，是吧蘿絲？希望王子基金……”他唠唠叨叨又說了一會兒，發現王子一直保持着溫和有禮的笑容但卻對他的話完全忽略，比起大學研究資金不足這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王子顯然對站在他們不遠處的東方少女更感興趣。
“啊，我來給您介紹一下我們系最年輕有為的學生，”教授揮手招呼着站在那不知該不該走開的小白，“蘇！快過來！”
我剛才為什麽不走開！小白極為後悔但不得不扯開嘴角走過去。
“蘇，這位是列支敦士蘭的艾爾弗蘭德王子殿下，”教授的黑框眼鏡後面閃着金光，“王子殿下對我們在生物遺傳因子方面的研究很是着迷，所以會作為國際交換學生來學習一陣，你帶着王子參觀一下我們的試驗室吧！”
說完教授把小白往前一推，“殿下，這是我們系三年級的學生蘇，雖然才三年級，可是已經和一些博士生一起做研究了，而且還參與發表了幾篇很具影響力的論文呢！她可是我們系……不不，是分子生物學界即将升起的耀眼星星！”
天那——讓我消失吧。這話當着別人說出來的時候為什麽每次都覺得肉麻得要命？！
小白耳朵熱辣辣的，強忍窘迫硬着頭皮跟艾爾握了握手。
艾爾還在笑，“我們已經認識了。”
“哦什麽？已經認識了麽？呵呵呵，那更好了！”教授激動的搓搓手，“什麽時候認識的啊？”
艾爾溫文爾雅的笑着不說話。
小白只好壓着怒氣慢吞吞的說，“剛才這位先生向我問路來着。”
“哦哦那太好了，這就是你們中國人說的緣分啊！吼吼吼~It must be fate!蘇，你今天早上沒課，快去帶王子到處走走吧！吼吼吼~蘿絲請你先帶王子看看我們的職員表。”
“教授我今天早上有你的課。”
“我得和校長還有費舍爾教授讨論資金的運作，今天早上的課改到下午。”教授和小白說話的時候兩眼還是冒着金光，看到蘿絲已經帶着艾爾走進大樓，他壓低聲音問，“你們年輕人最近很喜歡看的那個情景喜劇叫‘生活大爆炸’的，你看了麽？”
“嗯？”小白愣住，教授的話題轉的好快。
“看了沒？”
“看了。”
“那你知道艾米·菲拉·福勒是誰啰？”
“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人家艾米·菲拉·福勒的研究資金都是她的阿拉伯王子未婚夫提供的啊？！”
教授用“你真不上道”的鄙視眼神瞥小白，“上星期你不是還在抱怨很多儀器得排隊使用麽？不是說輪都輪不到你一個三年級的學生麽？不是說你培養的細菌被別人推到保育箱外邊都死了麽？”
“……嗯。”
“那還不快追上去啊，把殿下服侍好沒準你以後可以有自己的實驗室呢傻女孩！”
“……”你知不知道那是演戲啊教授！小白的內心在嘶吼。
“快去。”教授陰沉臉低喝。
小白一哆嗦趕快跑了，我擦，墨索裏尼附身了！
秘書阿姨蘿絲正跟艾爾站在大樓門口指點系職員表上貼着的照片，這是某教授，這是某博士，這人是工程師，那人在研究什麽。
她看到磨磨蹭蹭老大不情願的小白，對王子小聲說句“失陪”走過去，“蘇，務必要讓王子賓至如歸，知道麽？雖然人家低調的不願意公布王子的身份，可我們要時刻銘記這一點。”阿姨盯着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那個……蘿絲，王子他，是從哪兒來的？”小白想确定他們沒有被洗腦。
“列支敦士蘭啊！”
“列支敦士蘭？你知道在哪裏麽？”
“列支敦士登我就知道。一個有錢的歐洲小國。”蘿絲推推自己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所以列支敦士蘭應該是個更有錢的歐洲小國吧！接下來王子就交給你了啊！”她說完對小白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你們——
盡管十分尴尬，更重要的是為地球同胞的表現覺得十分羞恥，小白還是帶着艾爾在生物系大樓裏到處走。
還好艾爾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她的尴尬，他對很多東西都很好奇，一直不停發問。小白自然知道賽德維金的科技遠遠領先于地球，但艾爾認真的看待他們所作的研究，這讓她覺得他對地球科技并沒有任何輕蔑的态度。
當小白帶着艾爾四處亂逛時，蘭尼、盧斯和首輔大人進行了一場全息通訊會議。
會議的主要內容自然是讨論艾爾和小白見面、交談的過程，以及對艾爾弗蘭德計劃的下一步規劃。
“也就是說——”聽完蘭尼和盧斯的彙報，首輔大人習慣性的把右手按在自己下巴上，“目标人物對艾爾的私人情況沒有任何的關心？并且，她對于我族科技、文化、風俗等等一切也不感興趣？”
蘭尼沉默了幾秒，“恐怕是的。經您一提，我才發現小白和艾爾的交談範圍僅限于為什麽我們會來地球繁殖以及為什麽她會被選作繁殖的可能對象，她并沒有主動問任何有關艾爾殿下的年齡、愛好、家庭成員之類的問題，甚至在我為她進行血液檢測時，她對我族的文字，科技也毫無關心。”
首輔大人的雙手交疊放在桌上，“情況很不妙啊。”
蘭尼和盧斯仔細想想，越想越有種此生已了無生趣，一輩子也回不了家了的絕望感。
“暫時繼續讓她帶艾爾熟悉她的社區環境吧。那裏的适齡高智商可繁殖對象的數目應該不算太低，如果發現有其他人選就改變戰略，”首輔大人輕笑一聲，“要是艾爾執着于現在的目标人物……就随他去吧。所謂的一見鐘情，其實不就是在見面的剎那大腦作出了對方和自己基因适配程度很高的判斷麽？你們可以檢測他們兩人基因的适配度。”
“已經做過了，”蘭尼有點興奮，“正如您所猜測的，适配度相當高，但是……”他憂心忡忡又困惑，“不知為什麽小白相當決斷的拒絕了艾爾殿下呢。”
“唉……”盧斯看看蘭尼欲言又止。
“盧斯，我知道你的想法。”首輔大人向依然困惑的蘭尼解釋，“也許她的大腦根據所收集的信息做出的判斷是——她應該尋找更适合的伴侶。艾爾認為她是他的最佳選擇，而她不這麽認為。不管怎麽樣，先讓艾爾努力吧，同時要使她對我們的科技和文化産生興趣，地球人對于擁有比自己更高級文明的人通常抱有好感。最後，請你們盡力幫助我可愛的笨蛋弟弟。”
“是！”蘭尼和盧斯一同起立行軍禮。
艾爾跟着小白在生物系轉了一遍，認識了不少人，他對任何人都禮貌的微笑打招呼，但話不多，有什麽問題一概在跟人家告別之後問小白。
小白問他為什麽不直接問呢？
艾爾的回答是他擔心自己會問出什麽讓人家覺得奇怪的問題。
小白嘆氣，“你多慮了。很快所有人都會知道你是帶來兩座實驗室的人，哪怕你的問題再奇怪也會被稱為‘出人意料’，搞不好還會被稱為‘發人深思’。下一步就是要你來旁聽吧？或者幹脆入學？其實當訪問學者都沒問題的。兩座實驗室呢。你沒看到吉爾瓦尼教授的樣子麽？”
艾爾笑了，“那麽為什麽之前你會覺得很難堪這種趨利性不是很正常麽？”
“很正常麽？”小白自嘲，“也許是因為我不正常吧。”想了想她又問，“希望王子基金是什麽時候建立的？聽教授的口氣好像是個挺了不起的基金。”
“在叔叔的後代被确定沒有遺傳到賽德維金人的特征之後。”
“一直致力于資助大學的科技研究？”
“嗯。”
“你們真是……考慮周全啊。”小白苦笑，這樣一來，就更容易接近高智商的年輕女性了不是麽？這樣為什麽不幹脆和門薩組織合作呢？
沉默片刻，不知是不是想要改變話題，艾爾問，“艾米·菲拉·福勒是誰啊？”
“呃……賽德維金人的聽力真是好得令人不悅啊。”
“抱歉，我并非有意偷聽。”
“沒關系。”
“如果……真的給你實驗室的話……”
“不會。”
“好的。”
猶豫了一會兒艾爾又問，“我……我剛才是否應該道歉？”
小白擡頭看看他，“不用。”
“可你之前不是還很介意？”
“是哦。”認真想了一下小白回答，“那種話呢，如果是別人說出來我的确會很介意，可是如果是你的話就不會。”
“嗯？”艾爾愣住，這這這個意思，是說我和別人是不一樣的？我是特別的？
顯然，外星人殿下沒意識到這也有可能是說“都知道你是外星生物了所以不會用地球的标準衡量你”，他一廂情願的，美滋滋的跟在小白身後微笑着，再次感受到了想要吃仙貝和渴望宇宙實現和平的沖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