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當從超市滿載而歸的蘭尼哼着跟小白新學來的地球小調爬上艾爾弗蘭德1號的臺階，他立刻查覺艾爾弗蘭德1號的生物磁場波動和他離開前完全不同了。
這股強烈的磁波應該是他十分熟悉的某個人的，可是——磁波裏摻入了別的什麽力量，使得波動不複以往的規律。
“哦哔哔——”蘭尼愣了一下大叫，“盧斯！笨蛋已經到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的通訊波被阻隔了！”
“什麽？！”盧斯大驚。
蘭尼一邊沿着臺階飛奔一邊繼續報告，“磁波出現極為不規律的波動，波長——喂喂？盧斯？盧斯？”
與此同時，盧斯也試着阻止蘭尼，“等等蘭尼！別進去！”
通訊中斷了。
他調出衛星畫面。
艾爾弗蘭德1號的上空，一片灰白色。沒有任何信號。
盧斯的心沉到谷底，他按下了緊急鍵，“注意！現在進入緊急狀态。”
另外三位成員的頭像幾乎是在同時出現在熒屏上。
盧斯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整理他所收到的信息，“各位，1分35秒之前我收到蘭尼的消息，請看——”蘭尼和盧斯最後的對話被重新播放。
錄音結束，所有人一言不發。
“作為帝國的戰士，你們應該知道，一位戰士的通訊波中斷意味着什麽。”盧斯開始無法克制聲音中的顫抖，“王子殿下的磁波發生不規律的波動，主動切斷并阻隔通訊，這只能說明——”
“不可能！”索拉大喊，“那家夥可是最優秀的戰士！沒有什麽敵人能把他傷得那麽厲害！更何況這是個人均戰鬥力只有5的星球！”
博瑞繃緊了嘴唇，可是眼角卻閃動淚光。
菲烈像是沒聽明白，“你說什麽？艾爾切斷了自己的通訊波？”
作為隊長，盧斯知道自己必須冷靜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是的。并且，繼殿下之後，蘭尼的通訊波也中斷了。”
一陣冰冷的沉默。
宇宙中最驕傲的賽德維金戰士在遇到極度的危險時會主動切斷自己的通訊波，以免同伴為了救援他們而遭受同樣的危險，倘若力戰不勝，在垂死之前，戰士會将自己遭遇的最後畫面以類似黑匣子的光波形式傳送給母星和距離最近的同伴。
這是他們自古以來引以為傲的傳統。
也是賽德維金帝國的武力得以恒久的稱霸宇宙的原因之一。
“我們現在怎麽辦？”博瑞眼角的淚水終于流了出來，不管是一直被稱作“笨蛋”的那家夥，還是蘭尼——
“立刻向帝國國會首輔報告，同時通知駐紮在月球的機動部隊全面戒備。必須把所有的可能性納入考慮範圍，王子有可能是被卡寧星系潛伏在地球的卑鄙家夥以某種方式偷襲了，也有可能是在進行分子傳輸整合時遭受了意外的生化污染，但暫時不必驚擾陛下，也許艾爾會生還，別忘了他曾經在伯恩斯坦星上創造過的奇跡。然後——”盧斯握緊拳頭，“我們只能等待。等待他的生物通訊波重新出現。”或者等待他的“黑匣子”。
在特遣隊焦灼等待的時候，讓我們回顧一下四十五分鐘之前發生了什麽。
拜她一向不按時來的大姨媽所賜，小白同學卧在床上忍受四肢冰涼小腹脹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沒多久她醒了。喝了幾口保溫杯裏的熱水之後，她還是覺得渾身不舒服，于是決定洗個熱水澡。
她站在淋浴裏享受燙燙的熱水，突然間一陣頭暈，然後，小白同學認識到這不是她有了什麽急病而是整間房子正在震動。
地震了？！這是她的第一個想法，可在她要去伸手抓浴衣時震動又停止了。
啊，英國不應該發生地震吧？它的地質特征是……
書呆子氣發作的小白還在想着英國處于哪個版塊，在多少多少年之前根本不是島嶼後來海平面升高了才……哎？這是什麽？等等這是怎麽回事？
她看到自己的血液随着水流在出水孔外緣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而她腳下的浴缸正逐漸變成半透明的。
半透明的？
還沒等她接受這個顯然違背她所熟知的物理法則的現象，不僅浴缸逐漸由半透明的變成了完全透明的，而且浴缸下面的地板也開始變得透明，她甚至可以看到樓下的房間裏這個位置放着一個比例奇怪的橢圓形浴缸，有近三米長但和普通浴缸差不多寬。
在她能做出揉臉、掐自己一把之類的行為之前，她的雙腳所接觸的平面瞬間變得柔軟！
軟得像果凍一樣！
“啊——”小白尖叫一聲穿過軟塌塌的浴缸和地板掉落。
英國也有豆腐渣工程！！！
蘭尼的DIY不合格！！！
沒等她能繼續尖叫，“撲通——”她掉進了樓下的房間的浴缸裏。
這浴缸裏裝滿了比她體溫稍熱的，黏糊糊的液體。小白掙紮着坐起來雙手撥拉開黏在眼皮上的頭發，胡亂擦着臉，噗噗噗努力要吐出剛才灌進口鼻中的液體。這一切人類意外落水之後會有的動作在她看到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之後立即停止了。
浴缸裏的液體粘膩厚重，并且不透明，顏色……也很奇怪。非要用語言描述的話，小白大概會用“液化的蛋白石”或者“不透明又非常細小的肥皂泡泡”來形容這種包含瑩光閃閃又在不停變換的顏色，它包含了一切她曾見過的顏色，又和她所見過的一切顏色不同。
小白擡起手，這古怪的液體順着她的手臂緩緩流向手肘，但卻不像普通液體那樣滴落，而是漸漸汽化，幻化出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彩光之後消失。
沒等她能夠思考“這是什麽”，小白看到浴缸的另一端，有一個生物正在緩緩浮出水面，它身上也覆蓋着這種黏糊糊、不透明、說不上來是什麽顏色的液體。
這個生物伸出了和蝸牛觸角類似但粗細和小白的食指差不多的兩根觸角，它們接下來的行動讓她聯想到一種變色龍可以同時向不同方向、以不同角度轉動的眼睛：它們一根向上伸展，像是在看小白掉下來的那個洞；另一根觸角則像電風扇一樣快速旋轉了360度，像是在觀察這個房間，然後，兩根觸角都直盯盯的對着她。
和浴缸裏難以形容的液體一樣，這個生物也是小白前所未見的。它觸角上沒有眼睛可是她有種“它在看着我”的感覺。小白應該尖叫着從浴缸裏跳出來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吓呆了，也許是出于強烈的好奇心，也許是因為被那奇怪的液體包着她有種毫無理由的安全感——她就那麽半張着嘴，目不轉睛的和那對觸角對視着。
觸角生物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發出“咕”的一聲輕響一齊沒入水中。
小白等了一會兒，也許只是幾秒鐘，但在此時她覺得她等了好一會兒，那對觸角沒再出現，而那個生物模糊的輪廓也整個浸沒在浴缸中。
要不要把臉浸在水裏看看它到底是什麽呢？
這主意出現的下一秒鐘小白被自己的想法和好奇吓到了。她打了個冷顫，想要從浴缸裏站起來，可就在這時，那個生物又出現了！
這次，它不再是小心翼翼的探查，而是直接把腦袋浮出了水面。
“啊？”小白愣住了，這，這是只雄性的麋鹿？
沒錯，雄鹿桂冠一樣的鹿角挂着點點斑斓色彩正在向上浮，可是——一瞬之間，鹿角沉入水中，再次上浮的是眼角有着黑色條紋的獵豹的頭，在小白的心髒猛然加速之際，豹頭沉入水中，再次浮出的金鷹的羽翅！這個生物不斷變幻着，它變幻的速度越來越快，種類越來越多，無一重複，生活在叢林裏的，翺翔在天空中的，遨游海洋湖泊的，奔跑于草原上的，到了後來，僅憑浮出水面的部分，小白已經無法判斷這個生物是什麽。也許，它們根本不是屬于這個星球生物。
這不知是魔術還是幻象的變化持續了不知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真的像小白感覺的那樣有幾十分鐘——水面驟然靜止。
這次會是什麽？
小白的心跳平靜了一下之後猛的加速，她有種直覺，不管那生物到底是什麽，它要給她看它的真面目了。
當一個半球形從水中逐漸浮起，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睜大，一眨不眨的看着半球形變成球形，漸漸升起，然後，露出水面的是頸項，肩膀，手臂，軀幹……
這、這是一個人！
小白緊緊抓住浴缸邊緣，她想要出聲，想要站起來，想要閉上眼睛，可是卻無法做任何一樣，她身體裏名叫恐懼的本能不知被什麽給抑制了，她只能渾身發抖的看着這個人從浴缸的另一端站起來。
像是從瓷釉裏撈出的雕塑一樣，輪廓分明的五官，勻稱緊實的肌肉，細腰，寬肩，修長筆直的腿，依次從黏答答的液體中一點點顯現出來，又再次被一層汽化的晶瑩色彩籠住。
終于他的臉部也顯露出來，朦胧氤氲之中，他睜開眼睛，盯着小白。
是個人！
是一個人。
一個……男人。
那東西，它，怎麽會，是，一個男人？不是大蝸牛不是變形蟲，而是，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