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們帶回來了一個解決共生……
宴春心裏簡直被尹玉宸給燙出了一個洞。
尹玉宸從來沒有給她很大的壓力,讓她覺得,要是不好好找到共生的解法,就辜負了他的一片心。
但每當宴春想要放棄的時候尹玉宸總會用各種方式溫和地提醒她,還沒到時候,他都還沒有放棄,他還在為她的無望而努力。
宴春的眼淚有些無法自控,她不想在尹玉宸的面前,表現得太過懦弱。于是她像個自投羅網的呆頭鵝,一頭紮回尹玉宸的肩膀上,将自己的眼淚壓在他的衣袍上。
她的肩膀無聲顫動着,尹玉宸則是撩開她後頸的發,輕輕揉捏她的後頸,安撫着她的情緒,并不多說什麽,讓她自己平複下來。
有人縱容維護的孩子,總是格外的軟弱,也格外容易崩潰,不過宴春這一次沒有哭多久,就十分不好意思地停下了。
她在尹玉宸面前,總是有一種該死的,難以理解的要強。
“就算是為了找共生的解法,你也不用把自己的魂魄生生扯下一塊。”宴春說:“大不了我找大師兄說,要你陪着我就好了嘛……”
尹玉宸當然不只是為了荊陽羽不敢再亂使喚他,給他找一堆浪費時間的事情做,就生撕自己的魂魄……尹玉宸鲛紗後的眼睛閃過晦澀,卻很快壓下。
他說:“這樣不是挺好的,我出去一次就丢了半魄,我師尊最近都不會要我做事,讓我好好養着,我就能和師姐一起看書了。”
宴春回頭看了一眼書架,嘴唇抿了一下,其實來不及的。
這些書,是雙尊十幾年搜集來的,怎麽可能幾天就看完呢,距離雙尊回來的時間只剩下不足一個月了,就算宴春設法拖延,也絕對不夠将這陣法之中的邪書全都看完。
而且宴春看了不少了,她也不是完全不懂邪術了,尹玉宸說共生的解法或許藏在這些邪術裏面,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可宴春還和前幾天一樣,看着尹玉宸平靜但堅定的表情,她根本說不出“算了吧”這三個字。
她只好眼眶濕潤地點頭答應道:“好,我們再試一試。”
關于尹玉宸幫荊陽羽辦了一次事兒,就丢了半魄這件事,荊陽羽最後還是沒忍住,找他現在在門中唯一能夠肆無忌憚說話的友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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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臣聽了之後沉默了半晌,卻說:“山下愚民這件事解決的漂亮啊,他是真的适合入司刑院,不對大道諱莫如深小心翼翼,也不會胡亂憐憫什麽‘弱小’,這樣的人,入我司刑院,修我公正道,保證不出三年,一身邪氣去得幹幹淨淨。”
友臣認真和發愁的荊陽羽建議:“大師兄,你要是真覺得這個徒弟經脈有瘢痕難成大器,又覺得他太嬌弱,不如你就把他給我吧!”
友臣說:“門中轉投長老之事這本就尋常,不試試誰又能知道适合什麽道?這弟子本來就是在我這裏搶去的,你要麽就還……哎?大師兄你別走啊……”
荊陽羽倒也不是多喜歡尹玉宸,非要他這個徒弟不可了,如果尹玉宸經脈沒有問題,友臣若是喜歡他,自然可以去問他自己的意思,要不要入司刑院。
可是荊陽羽本來當時收了尹玉宸就是他難得地失控,現在發現了人家經脈有問題,似乎又神魂格外奇怪,一個凡人都能給吓丢一塊,明顯問題很大。
荊陽羽這時候不要他了,要把他打發去司刑院,那可絕不是他會幹出來的事情。于是荊陽羽也沒空折騰尹玉宸讓他少和宴春膩在一起,而是整日忙完了門中內門大比之事,還要去藏書閣翻閱典籍,找找怎麽治療他這奇怪的徒弟。
索性只要晚上回羿光院,就由着尹玉宸去了。
宴春又過上了整天和尹玉宸膩在一起的日子。
吃尹玉宸做的好吃的,每一次尹玉宸做完一個什麽宴春沒有見過的食物,尹玉宸都會結合這種食物的國家和地方,給宴春講一個小故事。
帶着這些食物起源地的風土人情,什麽故事從尹玉宸的嘴裏說出來,都顯得格外的溫情,讓人向往,算是兩個紮在書海之中的人難得的放松。
宴春心眼兒在這些寫滿人間悲劇的邪書上面,簡直一天長一個,有時僅僅一個故事案例,就比她前面三十幾年人生所有的經歷都要迂回曲折。
有很多人明裏暗裏地說宴春從前那些年,是在虛度光陰,連莫秋露都指責宴春,說她前面的人生毫無意義。
可宴春一直都聽不進去這類的話,直到看得越來越多,她才意識到,她從前的人生有多麽貧瘠。
宴春從前知道天下四國,位居四方,知道魔域諸魔的存在,知道散修和妖族聚集的無間谷地,知道入世渡世人苦厄的佛宗,還有隐藏在世間的諸多邪修。
但那種知道,僅僅只是知道,非常片面地知道。可現在她竟然生出了想要親眼去看看的沖動。
不是在大師兄和同門修士的保護下,只能看到保護罩外那一點點世界,而是這個世界真正的樣子。
宴春忍了好久,還是沒能忍住,和尹玉宸說:“我想去山下,去四國,去北松山,無間地……”
宴春說:“我想去看看真正的人間。”
她說完之後,表情又有些黯然,想起了自己距離被徹底固魂,從此成為他人的傀儡,沒剩下多少時間了,而她還在癡心妄想。
她習慣性地怕尹玉宸會斥她胡鬧,但尹玉宸不是她的父母和荊陽羽,他聽到宴春的想法,非常鄭重地放下書本,轉過宴春的肩膀,同她說:“這個世界,遠比書中寫得精彩萬倍。”
尹玉宸說:“姐姐想去看,就一定能夠去看。”
尹玉宸虛虛的,摸了下宴春的後背虛空處,像是在鄭重又憐惜地撫摸一對不存在的翅膀。
他說:“姐姐生來就有能飛越千山萬水看遍人間的翅膀,現在只是隐藏了。”
宴春總是會被尹玉宸的話震驚到,最開始跟不上他的思路,現在已經可以很快跟上。
她回頭看了一眼自己不存在的翅膀,眼睛都亮起來了,激動地問:“你看到了我的翅膀嗎?”
“是的。”尹玉宸說:“它很美,我能想象出,它展開的時候,一定是如古書記載的鲲鵬翅膀一樣,遮天蔽日。”
尹玉宸又作勢摸了下,說:“姐姐,它現在只是被隐形的法器束縛了,就像歸真一樣,我們一起解開法器和束縛,你就能飛了。”
這些話,像極了哄小孩子的話,可尹玉宸說得認真,宴春聽得也順心。
她在想,到最後……神魂出竅的話,那不也是乘風而飛嗎?尹玉宸說得也沒錯。
于是他們愉快的,抱着一個“不可能完成”的期望,一起默默努力。
山下內門大比如火如荼,外門車輪戰弟子名單也早就出來了,可是宴春和尹玉宸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關門看邪書。
莫秋露被關了整整十天之後,大概是因為出去無望,懷餘白和她的那些小狗腿子們被宴春吓傻了不去找她了,她情緒逐漸開始麻木,宴春每晚被迫看她的記憶變得少了,宴春樂得清靜,之前被迫觀看莫秋露堪稱慘烈的人生,還覺得真慘,現在邪書看多了,發現莫秋露這種人,在茫茫人世間,只能算是一般慘。
宴春現在不是共情不了,是不屑共情。
她十天的時間,被尹玉宸各種手段逼迫着,看了整整五個書架的邪書。
中間有兩天都快走火入魔了,下山吃飯逮住個人,就開始和尹玉宸研究,這個人是剝皮制鼓好,還是直接煉成走屍更厲害。
這幾天看多了,也開始麻木了,不吵着要修邪術,也不會看誰都陰森森的了。至少走在路上的時候看着正常了,不會展現出那種随時要被司刑弟子抓走的邪魔氣質。
而尹玉宸這些天,就在魔靈和靈降的書架邊上沒有動過,反反複複看着幾本書,宴春一開始還疑惑,後來也想通了,反正她看得快,她多看就行。
這天兩個人中午下山吃飯,內門大比也接近尾聲,飯堂裏面熱火朝天地談論着,宴春和尹玉宸安靜躲在後堂吃小竈。
“玉宸,你要去看看嘛?”宴春說:“畢竟你現在也是內門弟子,還是掌門首徒,按理說應該去看看。”
尹玉宸卻搖頭,他今天做的是一種餡餅,重點在餡料上,餡料裏的靈獸肉,必須長到精确的月份,平時只吃那一種仙草,也必須是腌制過一夜的。昨晚上就開始準備,他今天卻沒怎麽吃。
他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幾番欲言又止。
宴春光顧着吃,沒覺出他的不對勁。
他看着宴春吃得滿嘴流油,突然說:“姐姐,雲睿誠派出去找共生之術本源的人回來了,他們帶回來了一個解決共生的辦法。”
宴春整個人一顫,嘴裏的餡餅“啪嗒”掉碗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