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浮生,入戲
中餐後,席冉纏着長安去後山散步,席恒說他們要進城,肖振南也說這種天氣寒涼不宜在山區散步。
席恒發話時,席冉還撒嬌,肖振南這樣一說席冉立馬乖乖聽話。這一切看在長安眼中,她想,席冉也是愛慘了他,不然依她大小姐的驕傲性子,如何甘願只為對方一句話就放棄這個念頭。
對象為她,絕對做不到言聽計從。
也許不夠愛吧,她想。
席冉聽說他們要進城也鬧着肖振南跟去,席恒寵愛地看着自家妹妹,撮合:“成啊,只要不鬧你嫂子,什麽都好說。”
“振南,我們也去好不好,孕婦心情不好影響胎兒發育。你最近對我都愛答不理,小心你兒子生下來面癱。”
肖振南沒辦法,他看長安,發現對方根本就沒有看他。他的心陣陣發澀,撕心裂肺的嫉妒撓着他,卻也只能裝着若無其事,無奈迎合席冉的要求。
他們共乘坐一兩車進城,一到市區,席冉就拉着長安去她朋友的工作室看禮服,并将挂在老板辦公室的禮服一件件往長安身上對比,覺得順眼的非要長安試穿。
席恒擔心累到她,同時也不想肖振南看到顧長安穿禮服的模樣。可惜席冉根本察覺不到中間的暗流,快樂遮蔽了一切,她只想顧長安早一日進他們席家的門,成為他們席家的一份子。
長安看着華麗的紗裙,她搖晃了晃頭,拒絕席冉的熱情。她真沒力氣陪席冉演戲,恨不得立馬消失。
席冉不懂風情,無知地問:“昨晚我哥是不是欺負你了。”
長安登時無語,認為跟席冉沒辦法溝通。席恒聽了,笑得暧昧,擡手捏了長安的臉,冰涼涼的,他的好心情就像忽遭雷雨天氣,頓時彤雲密布。
而他跟長安的尴尬既不能給席冉知道,更不會讓肖振南知道。倘若他知道當年的事,知道現在的事,他會做出什麽事來,席恒能猜出一二。
肖振南默默注視着長安,看着席恒宣布所有權,他只能無奈自嘲。他的顧美人,他的銅雀樓,只能永埋在陽光普照不到的陰暗潮濕的地下面,再不可能為他而綻放。
“我有做婚紗設計的朋友,我可以為顧小姐約見他。”
長安不想肖振南會主動為她引薦,更沒料到他會如此客氣稱呼,不由微微一愣。席恒很滿意肖振南的反應,用手摸了摸長安的額頭,代長安答:“那就這幾天吧,時間緊迫。長安,你吃得消嗎,要實在不行,我再去跟爺爺商量。”
肖振南深深地望着長安。
面對他們各有心事的眼神
,長安不得不搖頭。
從工作室出來,天空居然飄下雪花。
長安站在臺階上,望着寒風凜冽的天氣,心也随着這天氣跌入谷底。
今天畫上句號了吧,她對着漫天飛舞的雪無聲的笑。
說到底,她對席恒的的屈服,到底是因肖振南還是考驗她自己,她已說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了。
所有的愛恨離仇揚帆至此吧,讓悲傷靠岸。
席恒攬上她的腰,低聲說:“顧長安以後我來照顧你。”
長安誤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意思将他望牢,嗓音也不由輕輕顫抖:“什麽?”
席恒眉毛緊蹙,面色恢複如常,淡道:“走個路也能走神,你是怕小冉不知道你跟肖振南的關系嗎。”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我說過了我喜歡你。”
“可我不喜歡你。”長安無語:“我認為我們交流有障礙。”
“我們只是辦一場婚禮,或許你會收獲意想不到的東西呢。顧長安,人生遇上一次灰暗你就全盤否認了所有存在的意義?我真高估了你,不想你是膽小鬼,躲在自己的殼裏坐進觀天。”
“我确實膽小,你不用激我。席恒,不是誰都有揮霍的資本。”
“所以你膽小麽。不過沒關系,我會把我的全都給你,随你揮霍。”
長安被他的話驚得不小,好像明白他又好像沒弄懂過。他太善變了,昨天這樣,今天又那樣,翻臉比這個天氣還要快。
而席冉跟肖振南,兩人後出來一步,出來就看到兩人親密的擁在一起親昵咬話,雪花落在他們的頭上,更顯得兩人密不可分。
席冉對着微微出神的肖振南嬌嗔:“我發現你越來越沒情調了,你看看我哥,多體貼我嫂子。”
“你又怎麽了。”肖振南疲憊的嘆道。
“羨慕他們。”
肖振南不說話了,他不知道自己羨慕抑或嫉妒。此刻望着他們,他只覺胸口插了一把刀,一下又一下陵遲他老死了的心。
“我為我哥感到高興,他終于等到了他心中的她。”
肖振南吃驚,席冉知道了什麽。
“我在我哥的書房裏看到過她的名字。雖然他寫着不見長安,可我就知道這個人住在哥哥的心上。那時候我一直在想‘不見’要表達什麽意思呢。所幸等到了,我們都會圓滿的對不對。”席冉期待地望着肖振南,希望他給予肯定。
“你別多想了。”肖振南回避她炙熱的眼神。
“振南,你愛我嗎。”
“你是我妻子。”他強調。
“除此之外呢。”
肖振南不想她苦苦糾纏這個問題,正要違心意思一下,不想席冉捂住他的唇說:“可我愛你,很愛很愛你,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肖振南下意識看向長安,她始終背對着自己。他黯然,低頭親上席冉的眉眼,機械地說:“我也愛你。”
是的,說謊誰都會,或許這樣騙着騙着就真的把自己蒙騙過去,當真以為愛上了。如果真這樣,沒什麽不好不是嗎。
席冉呢,她終于等待這句話,擁着她深愛的男子喜極而泣。
她的愛終于有了回應,雖然時間太過漫長,結局還是讓人欣喜的。
然而,下午席恒莫名其妙對她發火。長安想冷處理,不願跟他硬碰硬,哪料他挖苦:“真想不到顧長安,嫌最近麻煩太少了是不是,非得給我們都找不愉快。”
長安聽了,惱道:“我看是你有病吧,有事沒事找我麻煩。”
“有病?我确實有病,粑粑的想你來求我一次。你倒好,硬氣得很。好,我認了。但顧長安,我真想掐死你算了。你寧願去求舊情人也不願跟我開這個口。”
如雷灌頂,長安登時明白。
肖振南是不是背着她幫了顧長樂?
“你不知道呢還是給我裝?”他的口氣陰森森的。
長安不想說。她的沉默,席恒更惱。他寧可她對自己冷嘲熱諷,也好過一言不發。他一把拽住她頂在門後,恨恨的:“要舊情複燃了?”
“你看輕我,不也看輕席冉嗎。”
“很好,現在敢跟我玩這一套了。”
長安只覺很累,“你要我說什麽呢,如果我說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會信嗎。我不能阻止他做什麽,但如果真如你說的那樣,我何不樂見其成?席恒,你不願意做的不代表別人不願意,你計較的不代表別人跟你一樣計較。”
“你教訓我?”
“不敢。”
席恒冷哼:“是不是覺得他的形象瞬間又高大豐滿了?”
長安疲憊不堪,對他冷嘲熱諷保持沉默。她這樣,席恒恨不得弄死她算了,免得給自己不痛快。
第二天,席恒和席冉陪席老先生下棋,長安在頂樓天臺,雪已經停了,但冷風跟刀子似的刮過她的皮膚。
肖振南走出天臺看到她,風雪無情,她背影孤孤零零的。光這樣看着,就揪的他心一陣陣鈍痛。
長安聽到腳步聲,轉身看到肖振南,微微一頓,複雜地看着他。
“怎麽不陪爺爺下棋。
”他很想關心她,又擔心她不接受,只得違心詢問。
她笑了下,反問:“你不也一樣。”
肖振南愣了下,忽然就笑了,眉眼彎成一條線。
長安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眼還是這雙眼,鼻還是這個鼻,嘴還是那個嘴,可他們已經是最陌生的路人。然而,事隔已久,她以為自己對他毫無波瀾了,不想看到他明媚的笑容,她還是微微晃了下神。
她想,看來近些日她連自己都快要欺騙過去了。而席恒的舉動,怕把她的反應全都看在眼裏。
她狠狠鄙視自己一番,深吸了一口涼氣,冰涼的感覺瞬間灌滿胸腔,凍得她渾噩的思維登時清醒。她想起席恒的話,不由問:“聽說你捐了一大筆錢,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我原想低調進行,不想這事被席冉知道,她非要拿這來大做文章。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你不需要這樣,你不欠我任何。”
“安安,你安慰我嗎。”他苦笑:“我欠你什麽,我清楚,這輩子恐怕都還不清了。”
“你根本不需要這樣,曾經你說希望好聚好散,如今我同樣送這句話給你。也誠如你所說,你的舉動給我生活帶來極大困擾,同時你也侮辱了你太太。肖振南,當初是你自己的選擇,沒有誰逼着你那樣做,今日種種已由不得我們去後悔。”
他怎會不清楚,正因為清楚她,明白他們早無回頭路,而她也确實已斷絕了一切回頭的可能性。
雖心有不甘,卻也莫可奈何,正如她坦言的,路是他自己選的,沒有人逼着他。他深深望着她,克制不住問:“你跟阿恒真的要結婚了?”
長安沉默,肖振南小心地問:“是不是他逼你?”
長安搖頭:“沒人逼我,我自願的。肖振南,嫁給他我心甘情願,如果能夠,我希望你祝福我。”
肖振南慘笑,踉跄推到圍欄邊,扶着冰涼的欄杆,心一陣絞痛。
他想,若顧長安同樣深愛過他,那麽在他結婚時,她的痛一定不亞于他。
原諒他今天才感同身受昨日她的痛苦,可顧長安,你告我,一切都太遲了嗎,來不及了嗎。
心底的嘶吼猶如千軍鐵騎,踏起漫天塵埃,直至她的面容模糊。他聽見自己問:“安安,如果我放棄這裏的一切,你還願意跟我走嗎。”
他同樣聽到顧長安鎮定回答:“人生沒有回頭路,何況我們早已把來路堵死。肖振南,我以為忘記你會很難,有一天我醒來忽然發現,我快要記不起你的笑容時,我才發現,原來忘記很簡單。
原諒我,忘了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