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朋友義
箭傷雖不輕, 卻并不致命, 真正致命的是箭頭上的毒液。
溪家招了全程的大夫前來診治, 白日裏溪家還是鑼鼓喧天喜氣洋洋,到了此時便已大亂。
岑香月還是那一身大紅色的婚服站在門外的石階上,與之相對應的是她面無血色的面龐, 那人從來都沒想過要娶她,就在方才,他還想殺了她。
一片癡心到底付給了誰?
大夫進進出出來來回回了幾波, 每一個都滿懷信心的進去, 又搖頭嘆氣的出來,那毒無藥可解。
祁谙立在窗邊, 透過半開的窗子望着躺在床上面無血色的人,一臉寒意。
“爺, 主子,十三他們回來了。”雲蓮扶着十三走過來。
祁谙皺了眉,“受傷了?”
十三捂着受傷的胳膊, “沒什麽大礙, 但是人跑了,沒追上。”
“屬下已經第一時間追了上去,但是他們明顯是有備而來,又都是訓練有素的,功夫不淺。”十六也道。
“知道了。”榕桓擺擺手, “你們回去養傷吧。”
祁谙冷笑一聲,“倒真是把我們當軟柿子了, 如此不放在眼裏。”
屋內溪家二老爺氣的大吼大叫,“你們救我兒子,無論需要多少銀兩,只要治好我兒子,都給你們,都給你們。”
其中一個大夫滿頭大汗,“溪老爺,公子這毒我們從來沒見過,除非有解藥,不然無法解毒啊!”
二夫人則哭倒在丫鬟懷裏,險些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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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府已經亂成一團,所有人都亂了方寸,溪家二老爺沖出房門對着岑香月就是一巴掌,“禍水。”
岑香月被打的一個踉跄,嘴角沁出血跡。
“滾,給我滾...從我溪家滾出去...”溪家二老爺一腳揣在岑香月身上,岑香月摔倒在地從石階上滾了下去。
岑香月趴伏在地上好半天沒動彈,最終緩緩站起身,咬着唇站在那裏。
溪家二老爺走下石階還想對岑香月做什麽,祁谙開了口,“二老爺,此時救治溪棹才是正事,其他事情過後再說吧。”
即便溪家二老爺此時怒火滔天,恨不得把岑香月扒皮拆骨,但對祁谙還是存着些敬意的,只得恨恨的進了房間,“給我去找大夫,找大夫...”
岑香月就那麽站在那裏,望着房門,雙眼無神,一動不動。
“兄長,可能找得到花叔,若花叔在,溪棹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祁谙看向榕桓,眼中帶着希冀。
榕桓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年後我見過花叔,他說要去玄蜀國,若從玄蜀到泉州,怕是也要一個多月的時間,即便他不在玄蜀國,等到我們找到他,再把他帶來,溪棹怕是也等不急了。”
祁谙也沉默了,眼角一滴淚水忍不住滑落。
“爺,那個人進了醉音樓,然後不見了。”衛葉急匆匆走進來,在榕桓身邊輕聲道。
祁谙眸子一眯,擡頭看向衛葉,“你說的是那個臉上有黑痣的人?”
榕桓擡手拭去她猶挂在臉上的淚水,點頭,“對,就是他,我懷疑那個人便是溪棧秋口中醉音樓的老板。”祁谙看到了那個人,榕桓自然不會不注意,那人如此高調,想來也沒打算要掩藏身份。
祁谙突然眸子一亮,抓住了榕桓的胳膊,“兄長,我知道他是誰了,他就是那位二皇子,就是他...”
榕桓眼眸倏地變得幽暗,“你如何确定。”
“你還記得沈書夏畫的那幅畫像嗎?那畫像自然不會全然是真的,可是如果沈書夏打算畫一幅假的,随便畫一個人便好,為何要無緣無故的在他的眼角處點上一顆淚痣?”
祁谙這麽說,榕桓也想起了那幅畫像上紅色的淚痣,給那個人平添了一份妖冶。
“那人臉上有一個大大的黑痣,那是為了遮掩他的淚痣,定然便是他了。”祁谙牽起榕桓的手急急往外走,“衛葉,把岑香月帶回王府好好看守。”
祁谙回到王府,直接進了榕桓的書房,拿起毛筆便開始畫了起來。
她與那人對視過,打量過他,對于他的樣貌,祁谙記得很清楚。
祁谙畫完後,與之前沈書夏的比對,兩幅畫像有七分相似,而眼角的淚痣,沈書夏畫的是左眼,而祁谙見到的那碩大的黑痣是在右眼的。
祁谙與榕桓帶着這幅畫像去了沈書夏現在住的那處院落,沈書夏看到那幅畫像後,眼睛有一瞬間的閃動,祁谙知道,對了,便是這人,玄蜀國的二皇子裕澤。
自沈書夏那裏出來,已是天亮,初晨的光芒灑在馬車上,氤氲着淺淡的金色,祁谙靠在榕桓的肩膀上,神情倦怠。
裕澤想要殺了岑香月,想來岑香月定是知道他不少的事情。
知府的千金與玄蜀國的二皇子這些年一直勾結在一起,那麽利用這個泉州知府,裕澤到底做了多少事情?
祁谙只想想便覺得心驚。
而此時溪棹還躺在床上,生死未蔔,裕澤鐵了心的要殺了岑香月,那箭頭上是劇毒,他就沒想讓岑香月活着,那麽替岑香月擋了一箭的溪棹是不是就活不成了?
榕桓既然已經得知裕澤的下落,自然不能輕易放過,将祁谙送回王府便帶人出了去,希望能夠拿到溪棹的解藥。
祁谙找了些花叔給她的藥便打算再去溪府,離開王府前,先去岑香月那裏瞧了瞧她。
岑香月被關在了一間客房裏,自溪府回來後,便一直不吃不喝,沉默寡言。
此時怕是也問不出什麽了,祁谙離開前,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若溪棹活不成了,你可會有半分傷心?”
岑香月蜷縮在床上,毫無生色。
一連幾日,溪棹的傷勢毫無起色,祁谙将花叔留給她的解毒的各種藥丸一股腦的全給溪棹喂了下去,卻沒什麽作用。
祁谙派出去找花琰的人也沒有信,兄長去找裕澤拿解藥也沒什麽信,眼看着溪棹一日一日頹敗,祁谙也變得越發焦急。
溪家二老爺不知從何處聽信偏方,說什麽飲用血緣至親的血液可以解毒,把溪棧秋綁了要放血給溪棹喝。
等祁谙的得到消息趕過去時,溪棧秋已經被綁在柱子上割了胳膊放了兩碗血。
“你們在做什麽?”祁谙長鞭甩過去,将還拿着匕首的小厮抽了出去。
“公主...”溪家二老爺有些驚慌。
十六上去将溪棧秋放了下來,溪棧秋胳膊上鮮血淋漓,平日裏便白皙的臉更顯蒼白。
“你在做什麽?為何對他動私刑?可知私自用刑觸犯了大渝的律法?”祁谙對這個溪家二老爺越發看不過眼。
溪二老爺忙跪倒在地,老淚縱橫,“公主,是草民救子心切,聽聞當年宮中一位嬷嬷也是中了不治之毒,便是用至親的鮮血解毒的,所以草民才想要一試。”
“你...”祁谙氣不打一處來,當真是以訛傳訛,什麽時候宮中有過這種傳言了?
先不說宮中傳聞本是假的,可是既然要用至親的血,為何不用他自己的,而是要用溪棧秋的?
現在溪棹正在生死關頭,祁谙不想與他一般見識,狠狠警告了一番,然後命人送溪棧秋送回溪家大老爺那裏。
“公主...”溪棧秋勉強站起身,行了一禮,聲音冷淡,“草民不想祖父祖母擔憂,況且草民的身體不礙事,就不勞公主費心了。”說着便轉身離去。
若是被大老爺和大夫人瞧見自己的孫子這幅模樣,怕是要氣病了,祁谙便也沒強求,由着他去了。
祁谙來到溪棹的房內看他,溪棹昏迷不醒,肩膀上的傷口已經潰爛散發出一股腥臭,前來診治的大夫都說若再沒有解藥,怕是堅持不過兩天了。
祁谙眼角不由有些酸澀,溪棧秋對他向來沒有好臉色,可是他會在暗中接濟大房,會督促溪棧秋好好讀書,以便參加朝廷的恩科考試。
岑香月想要殺他,大婚當日讓他顏面掃地,可是最後關頭他卻救了岑香月。
就連她,當初接近他,也不過是為了通過他接近泉州的權貴,利用他的身份行事方便,她從來沒有把他當做真正的朋友,若是朋友,又怎麽會明明知道岑香月想要殺他的情況下不提醒他,把他當做誘餌呢?
“對不起,溪棹。”祁谙輕聲呢喃。
“公主,莫要自責,并不是你的錯。”雲蓮忍不住開口安慰。
祁谙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他以朋友之情待我,我卻不能還以朋友之義,是我對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