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牡丹以為再也見不到阿薩辛了,然而下一刻,他就落進了那個熟悉的懷抱。那個被他奉為天神一樣的男人,仿佛從天而降,緊緊地抱住了他。
“阿薩辛大人……”牡丹只來得及叫了他一聲,便失去了意識。
“丹兒!丹兒!”阿薩辛心疼焦急憤怒萬分,可惜牡丹卻聽不到他的呼喊了。牡丹也不曾看到,在阿薩辛抱住他的前一瞬,飛雪被阿薩辛一掌擊飛,噴出一大口鮮血,摔在地上時砸出一個坑,已然便沒了氣息。
“三妹!”摩耶娜看到這一幕,發出一聲慘叫,此刻也不管是不是以卵擊石,飛身便朝阿薩辛撲去。阿薩辛半跪在地上,氣勢卻不減分毫,一手半抱着牡丹,一手五指隔空一抓,摩耶娜不受控制地朝他飛來。阿薩辛掐着摩耶娜的脖子往後一甩,立即有人上前将她擒住。
顏宜語不曾想到阿薩辛會突然出現,只不過一瞬間,飛雪和摩耶娜就被他解決了,顏宜語暗道一聲不好,不想和他硬碰硬,可惜阿薩辛帶來的人已經和淩枭閣打了起來。
阿薩辛帶了一百多人,比顏宜語的人多了将近三倍,将他們團團圍住。至于跟着飛雪和摩耶娜反叛的人,見她二人一死一被擒,已經自亂陣腳,不戰自敗。形勢頃刻之間反轉。
顏宜語慌了神,看阿薩辛的神情,若是牡丹今日死了,怕是他們今日都要命喪于此了。
“主人,你和王爺先走,屬下斷後。”于夜風護在顏宜語身前,隔開四面八方揮來的刀劍。
“不行,要走一起走!”顏宜語哪肯丢下他,這時候留下來無異于送死。
“別再争了,一起走,再不走來不及了。”李業拉了他倆一把,神色也有些慌,顏宜語是他皇兄最寵愛的公主,絕對不能落在阿薩辛手裏。但與此同時,他又是擔心和慶幸的,擔心牡丹會不會有事,慶幸阿薩辛趕來了,這個時候,只有阿薩辛能保護牡丹。
“傷了本座的丹兒還想走。”阿薩辛的聲音淡到極致,也冷到極致,怒到極致。顏宜語和于夜風護着李業,二人正殺出一條血路,阿薩辛頭也不回,拿起牡丹掉在地上的扇子,反手一甩,準确無誤,正中顏宜語後頸,顏宜語一個釀跄,渾身一麻便倒在地上。于夜風根本來不及反應,剛想要将她拉起來,就被十幾道劍架在了脖子上。李業基本不會武功,要不是他今日硬要跟着,顏宜語不會讓他來,此刻想逃也逃不掉,更何況他內心還有那麽一絲不想走。淩枭閣大部分人還被包圍着,見此情形,只得放棄抵抗,束手就擒。
顏宜語三人被和摩耶娜綁在一起,阿薩辛封了牡丹周身幾處大穴,抱着他站起來,走到他們面前,掃了顏宜語和摩耶娜一眼,一字一句道:“紅衣血影衛聽令,除了這四人,其餘所有人,殺!”
紅衣血影衛,便是阿薩辛的那一批死士,除了牡丹之前帶來的,有兩人留在龍門客棧,其餘悉數戰死外,剩下的全部在此。
命令一下,紅衣血影衛迅速動手,手中武器有如閻王的索命符,收割着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淩枭閣的人因為正副閣主被擒,幾乎沒有反抗地任人宰割。紅衣教的叛徒對摩耶娜沒那麽忠心,但她們人心已亂,根本不是對手,負隅頑抗只是讓她們死得更加慘烈。顏宜語和摩耶娜等四人被壓在一旁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些人因為跟随自己而被無情屠殺,身體裏飛濺而出的血滴在空中散落,揚起血霧,迷了衆人的眼。
“阿薩辛!”摩耶娜精神崩潰,瘋狂大叫,“你這個魔鬼!放了她們!你不得好死!”
阿薩辛根本不理睬她,連一個眼神也欠奉,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牡丹,站在稍遠背風處,替牡丹擋去風沙和空氣中飄來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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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淩枭閣和紅衣教叛徒,甚至還有幾個馬匪,一共六百多人,盡數被屠,無一人逃脫。阿薩辛抱着牡丹騎上馬,一百多暗衛跟随其後,向着血衣城進發。那六百多具屍體被抛棄的沙漠之中,過不了多久,就會被黃沙掩埋。
血衣城中還很平靜,并不知道鳴沙山發生的一切。紅衣教在龍門共有一千五百教衆,此次跟着摩耶娜姐妹反叛的有一半之多,絕大部分都已被誅,此刻血衣城中只餘一百名多叛徒。這其中有一人與摩耶娜十分要好,她站在城牆上,隐隐看見一群人騎着馬朝這邊靠近,以為是摩耶娜回來了,心落下一半,趕緊讓人去開城門。
然而下一刻她發現不對,這些人騎得馬速度太快,根本不是龍門分壇能有的。她再仔細一看,剛落下一半的心又提了起來。最前面那人面色陰沉,滿身煞氣,懷裏還抱着一個人,最重要的是,那是個男人!她吓得倒退一步,“阿薩辛!阿薩辛來了!快,城門不能開!”
城門已經打開了一條縫,即便沒有開,也是擋不住的。一百多名暗衛一半從正門進攻,還有一半躍上城樓,那些叛徒只是普通教衆,哪裏是她們的對手。
阿薩辛并未進城,也未動手,只騎着馬在城門外正中央等着。牡丹臉色慘白,在他懷裏顫抖。一開始他以為牡丹是受了重傷,剛剛才發現居然還中了毒,想來定是飛雪在鞭子上淬了毒。
是三日醉骨。
中此毒者,渾身骨骼有如烈火焚燒,又如萬蟻啃噬,足足被折磨上三天,才會氣斷身亡。此刻毒已發作,牡丹一張俏臉疼得近乎扭曲,卻依然沒能醒過來。阿薩辛怕他咬着舌頭,将自己的手腕抵在他嘴裏,手腕被咬得生疼,但這點疼和牡丹此刻受的苦比起來根本算不上分毫。阿薩辛希望自己更疼十倍,百倍,希望把牡丹的痛苦轉移到自己身上。他抱着牡丹,松了怕摔着他,緊了他勒得他更疼。
城已破,叛徒已誅,阿薩辛進入血衣城,第一件事便是提來摩耶娜,逼問三日醉骨的解藥。摩耶娜受盡嚴刑拷打,始終堅持沒有解藥。她并沒有說假話,飛雪一心想要折磨牡丹,又怎麽會留下解藥。
其實以阿薩辛的醫術,配置解藥不是難事,但那需要時間,三天根本不夠,更何況牡丹心口受創,說不定連三天都等不及。
阿薩辛無法,命人翻遍了整個血衣城都一無所獲。只得整日守在牡丹身邊,他在牡丹床前放了張桌子,争分奪秒地配置解藥,他明知道來不及,卻不能眼睜睜看着牡丹痛苦。牡丹毒性發作時,還要分神替他渡入內力,以此減輕他的疼痛。
此法第一天還有些作用,第二天牡丹醒了,疼得渾身痙攣,此法已經完全沒有了效果。“大人,疼……丹兒好疼。”牡丹渾身鑽心蝕骨地疼,仿佛有千萬把刀,刺進他身體的每一處,在他的骨肉間翻攪。
無休無盡般,生不如死。
他想蜷縮起來,他甚至想自殘,可阿薩辛為了不讓他亂動,不得已将他牢牢固定在床上。阿薩辛虛虛地俯身抱着他,在他臉上細細親吻,替他吻去汗水和淚水。牡丹身上疼,阿薩辛心裏疼。
“啊——!好疼……好疼……啊——”
“大人,您殺了丹兒吧,啊——”
“丹兒受不了了……大人,大人……殺了我吧!”
牡丹每哭喊一聲,阿薩辛的心就仿佛被人用力拽了一下,被人捏在手裏死命擠壓。
阿薩辛抓着牡丹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牡丹修剪得細長的指甲一下子紮進阿薩辛的手背,阿薩辛卻毫無所覺。
“丹兒,丹兒。”阿薩辛聲音發抖,不複以往的威嚴冷靜,他的神色滿含焦急,他的眼裏浸透擔憂。
他最在乎的人在他面前受苦,對他說自己好疼,可他卻幫不了他,救不了他。
他毫無辦法。
平生第一次,阿薩辛感到無能為力。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這波痛才漸漸平息下來,牡丹臉色灰白,嘴唇發紫,渾身大汗,像從水裏撈出來一般,又昏睡了過去。
阿薩辛替牡丹将身上擦洗了一遍,再一次看到那些鞭傷和箭傷,放肆地附着在牡丹細膩白皙的皮膚上,尤其是心口那一個窟窿,仿佛一張醜陋的嘴,在嘲笑他,嘲笑他連自己最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心,痛到沒有知覺。
阿薩辛一手執着牡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另一手撫着他的瘦了一圈的臉頰,想起那日閉關,牡丹戀戀不舍的眼神,想起他往日撒嬌黏人的模樣,狠狠地閉上了眼。
阿薩辛一手執着牡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另一手撫着他的瘦了一圈的臉頰,想起那日閉關,牡丹戀戀不舍的眼神,想起他往日撒嬌黏人的模樣,狠狠地閉上了眼。
“來人!”阿薩辛想再次審問摩耶娜,一個暗衛剛好匆匆跑了進來,單膝跪地道:“啓禀教主,薛王李業想要求見教主,他說有辦法救治牡丹大人。”
阿薩辛一皺眉,迅速道:“帶他過來。”
片刻後,李業帶到,阿薩辛已在牡丹床前擋了一架屏風,隔絕了李業探究的視線。李業未能看到牡丹,面上帶了幾分焦急,朝阿薩辛一抱拳,“紅衣教主,牡丹是否安好?”
阿薩辛冷冷看着他,絲毫不理會他的問題,語帶威脅,“交出解藥。”
李業搖頭,“在下并沒有解藥。”
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李業本能的感到危險,連忙接着道:“在下能暫時保住他的性命。”
阿薩辛這才收斂了殺意,“說。”
李業道:“不知紅衣教主可曾聽說過冰魄轉魂丹?在下這裏正好還有半顆。”
冰魄轉魂丹,生死人,肉白骨,相傳甚至能重鑄魂魄,只是此等神藥,幾百年前便已失傳。饒是阿薩辛醫術高超,也只是在幾本古籍上見到過記載,但他心裏到底起了一絲希望,臉上卻不動聲色,“此丹的煉制之法早已失傳,本座憑什麽相信你。”
李業松了半口氣,至少阿薩辛沒有直接拒絕,他道:“這個在下不知,在下也是機緣巧合下才得了這麽一顆。幾年前拿了半顆救人,證實确有奇效,剩下這半顆,就算解不了牡丹的毒,至少也能暫保他性命無虞。如此一來,相信以紅衣教主的醫術,煉制解藥不是難事。”
這确實是一個辦法,甚至是當下唯一的辦法,只是李業是顏宜語的叔父,焉知他不是來害牡丹的,阿薩辛有些拿不定主意。
李業見他猶豫,進一步說道:“數年前在長安初見牡丹,想必事後紅衣教主就調查過在下。在下深愛雲意,絕對不會傷害她的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 毒名、藥名什麽的,都是我瞎想的……瞎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