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選秀即将開始, 秦妍書确實該回京了。
果不其然, 蕭昱的信剛到手,第二天,秦府就派人過來,送信, 并要把秦妍書接回去。
秦妍書在淩家住了一個多月,日日與淩家諸位姐妹同進同出, 起卧同行, 感情愈深。
她知道将來這些姐妹不是嫁給通州當地氏族, 就是嫁給舉子随夫上任, 短期內, 天南地北,怕是再難相見。故而她非常不舍。
她在淩府這段時日課業較重, 除了與小姐妹們一起做了些花箋, 旁的也拿不出手,幹脆就把花箋全部送予她們。
與此同時,她也收獲了很多贈詩, 以及小姐妹們親手制作的花箋、浮簽等, 自不必一一贅述。
辭別淩家, 秦妍書踏上歸京之路。
淩府擔心她一人上路有什麽意外,還讓她的二表哥送她。
當晚, 她們一行再次留宿她來時住過的客棧。
重回舊地,憶及上回在此遇到蕭昱的場景,秦妍書心裏竟生出幾分羞赧和甜意。
果真是, 時日愈久,沉淪愈深。
她嘆了口氣。
重來一次,她在情愛上依然看不清、勘不破……難道她還是要走上老路,陷于情愛,不得善終嗎?
随行的淩二聽到她的嘆息,不解道:“六妹妹為何嘆氣?”
出門在外,只有兄妹二人,倆人也不必拘束,直接在大堂找了個靠牆的坐席一起用膳。
秦妍書回神,搖頭:“想到四表姐她們,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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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實話。她生性喜靜,琴藝略通,棋藝馬虎,唯愛看書及書法。秦府也有許多書,卻沒有淩家這般熱鬧,也沒有這麽多志同道合的姊妹共同進學,她不舍是正常。
再加上,她此去,如無意外,必是選秀定親成親一系列下來,再無出遠門的機會,淩家姊妹們也皆近待嫁,以後再無這般美好的日子了。
她能想到,淩二自然也想得到。故而他也有些許惋惜:“往後多通信,別淡了便是。”
只得如此了。
提起這個話題,倆人頗聊了些時候,待秦妍書小小打了個哈欠,淩二才驚覺住口,略有些尴尬:“倒怪我不注意了,你趕了一天路,想必也累得慌,趕緊去洗漱休息吧。”
秦妍書确實累了。她想了想,也不矯情,點頭起身,告退離開。
依然是上回的院子。
因明天一早就要繼續趕路,她們的行李并沒有全部取出來,只拿了些當用的出來。
秦妍書洗漱完畢後,才讓青竹青萱輪流下去打理——有了前車之鑒,在這種陌生地兒,她不敢再獨自一人了。
換了身幹淨衣服,秦妍書舒服多了。
讓青竹先下去梳洗,青萱站到秦妍書身後,幫她解下發髻,拿着梳子慢慢幫她通頭。
秦妍書拿起青竹放在桌上的一罐東西,打開,挖了點脂膏往臉上各處點了點,再換成掌心輕輕揉推開來。
察覺自己的頭發被放下,她邊揉邊看向銅鏡:“青萱——啊——”鏡中,站在她身後的竟不是青萱,而是不知何時冒出來的高大男人。
她吓得一激靈,瞬間站起來,砰地一聲撞上妝臺——
诶?不疼?秦妍書低頭一看,自己腰腹正被一只大手牢牢護住。
“一驚一乍地作甚?”男人低沉的嗓音帶着幾分不悅,“倘若撞着了,又得怪我不是了。”
是蕭昱。
秦妍書微松了口氣:“你吓死我了。”下一瞬立馬拍開他的手,捂着寬松輕薄的上衣不敢回身,只口裏怒斥,“你怎麽又——”
“姑娘。”青萱适時遞上件外衫。
秦妍書忙接過來,三兩下套上身,完了才松口氣,她瞪了眼青萱:“回頭跟你算賬。”再轉回來,瞪向好整以暇看着她的蕭昱,“你怎麽盡做這些偷偷摸摸的事兒。”
蕭昱不忙說話,朝青萱擺擺手:“你先出去。”
青萱縮了縮脖子,看向秦妍書。
蕭昱皺了皺眉,跟着看向她。
秦妍書自然不肯青萱出去,繼續瞪他:“你想幹嘛,她就留在這裏!”
蕭昱挑眉:“你不怕你另一丫頭回來看見?”
秦妍書一窒。
青萱了然,朝她福了福身,小聲道:“姑娘別擔心,奴婢就守在門口。”
秦妍書有些尴尬,吱唔道:“你、你出去作甚,要出去也是他出去——對,他馬上、現在就走!不用管他!”
被嫌棄的蕭昱冷冷地掃了眼青萱,長腿一跨,幹脆利落将她圈進懷裏,沉聲道:“多日未見,你倒是脾氣見漲了,連我也敢趕?”
秦妍書臉熱。她現在竟不自覺忽略他皇子的身份了嗎?——都怪那些書信。
不管如何,男女授受不親。她去推他的手,低斥道:“你要幹什麽?青萱還在——”視線恰好掃過門口,發現青萱已然快步退出去,還不忘把門帶上,她登時啞口。
蕭昱低笑,托着她下巴讓她面對自己:“現在沒有旁人了,我能幹點什麽了?”
滿臉通紅的秦妍書瞪他,嘴上不饒人:“你敢?!你還想幹什——”
陰影籠罩而下,餘下的話皆淹沒在唇舌之間。
秦妍書愣住,忙要推擠,腰間一緊,蕭昱這厮竟還用力将她往懷裏壓。
“別動。”倆人膠着的唇間模模糊糊傳出一句。
然後是絲毫沒有溫柔之意的吮吻tian舐,蕭昱用力得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
不光是唇,還有那緊緊箍着她腰身的鐵臂。
鼻尖是男人身上淡淡的龍涎香、面前是寬厚偉岸的胸膛、腰上是結實有力的胳膊……她被圈在男人懷裏,方寸之間,竟仿佛毫無躲閃餘地。
逃不得、脫不開、避不走……
一如蕭昱的強硬和勢在必得。
秦妍書暗嘆了口氣,妥協般閉上眼睛,雙手慢慢揪住他胸前衣襟。
察覺到她的轉變,蕭昱心下愉悅,汲取她唇舌的力道跟着放松下來。
半晌,倆人終于分開。
面若桃花的秦妍書低下頭,睫毛顫啊顫。
蕭昱深邃雙眸緊緊盯着她,出口之聲比平日要低啞幾分:“如何?現在知道我想幹什麽了嗎?”
秦妍書視線躲閃,聞言咬唇低罵了句:“流氓——”
蕭昱低笑。
伏在他懷裏的秦妍書感受着他胸口的震蕩,窘迫不已,握拳捶他:“你還笑?!”
蕭昱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另一手則在她腰上捏了捏,皺眉:“怎的仿佛又瘦了?”
“……我沒有。”秦妍書氣惱地拍開他的爪子。
“聽青萱說,你平日吃得太少了。”蕭昱不悅,“你不吃多點,将來如何為我生兒育女?”
“……”秦妍書羞憤,“誰要為你、為你……”
她不是沒嫁過人,可她上輩子嫁的是林宏茂,進門就被迫接收一堆莺莺燕燕的姐妹,她才明白自己不過是被林宏茂哄騙了去,心高氣傲的她斷不可能再與其和諧共處,更不會有這樣兒的親密話語,否則她也不至于被厭棄、被扔至偏僻小院……
此時蕭昱的話一出口,她竟毫無招架之力,羞赧得不知所措。
蕭昱仿佛有些驚奇,擡手輕撫她紅彤彤的臉:“你這是在害羞?”親吻羞澀便罷了,他不過是提了句生兒育女,她就這般羞澀。她真的……
秦妍書以為他在笑話自己,一把拍開他的手,退開兩步,惱怒瞪他:“你大半夜的闖進來,究竟有什麽事?”
蕭昱抛開思緒,牽住她的手,帶着她往桌邊走:“有幾件事要交代你。”
這是終于要說正事了。秦妍書松了口氣,随着他前行。
倆人分別落座。
秦妍書剛坐穩,就聽對面的男人開口:“晚膳你是跟那淩家老二一起用的?以後不許再這樣。”
秦妍書愕然:“二表哥有什麽問題嗎?”她生怕這人對淩二不利,急忙解釋,“淩家從來不摻合朝堂之事的。”
蕭昱深邃的雙眸落在她臉上:“我不喜他。”
“……”秦妍書瞬間反應過來,惱怒地瞪他一眼,“那是我的表哥。”
蕭昱嗤笑,在秦妍書開口之前轉移話題:“再過幾天你就要進宮,有些事我提前跟你說說。”
秦妍書忙收斂心神。
“在宮裏切記謹言慎行,遇到事兒也別慌,我會安排人過去幫你……”
蕭昱驟然出現,交代了些事情後又匆匆離開。
他走的時候,青竹已然回來,只是被青萱攔在在門外。待蕭昱帶人離開,青萱也去洗漱,她掩上門,走到秦妍書面前。
正在想事兒的秦妍書回神。
青竹跪了下來,擡着頭看她:“姑娘,您跟二殿下、您是不是……”
秦妍書不等她說完,點頭:“如無意外的話。”
青竹張了張嘴。
“青竹,青禾是什麽下場,你還記得嗎?”秦妍書沉下臉。
青竹抖了抖。
“我知道你已經看到衣箱裏的披風。”秦妍書盯着她,“你貼身伺候我,我做什麽事自然都瞞不過你。”她的語氣轉冷,“但你得記着,你先是我的丫鬟。上回的事情,我暫且不與你計較,如若再犯,青禾是你的前車之鑒。”
“……是,奴婢謹記在心。”
秦妍書看着以頭磕地的青竹,嘆了口氣。希望青竹不會讓她失望吧……
***
第二天一早,辭別淩二,秦妍書帶着侍從奴仆獨自回京。不過剛剛過午,就抵達位于城南的秦府。
個中忙亂自不必說。
當晚,二房一家聚在一起用膳——都是自家人,也無所謂男女大防。
秦明遠給秦妍書夾了筷子肉絲,感慨道:“我兒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秦妍書無語:“爹,我還沒進宮呢。”選秀都沒開始,如何談婚論嫁?
淩氏卻開始發愁:“旁的人家都已經相看得差不離,連妍瓊也談妥了,咱們家妍書還沒着落呢。”她抱怨,“白去通州一趟了。”
秦妍書卻詫異:“二姐姐定好人家了?是哪家的?”
淩氏擺擺手:“小姑娘別多事,”她語重心長,“你好好兒參加選秀,規規矩矩的,把選秀過了,出來就好說了,爹娘一定盡力給你找個好歸宿。”
……她不擔心自己好吧。秦妍書無奈地看向秦明遠。
秦明遠意會,輕咳一聲:“別擔心,是老太太做的主。”
秦妍書松口氣:“那就好。”
淩氏沒好氣:“好什麽好,這滿京城的,除了沖着那幾位去的,哪個沒着落?你還有空擔心別人。”
已經十歲有三的秦修然挺起小胸膛:“不怕,姐姐要是嫁不出去,我養她——”
“呸呸呸!”淩氏連忙拍了他一下,“你姐姐好着呢,別烏鴉嘴的。”
只有九歲的秦修誠撇嘴:“娘,您就是整日擔心這擔心那的。”
淩氏夾了筷子菜放他碗裏:“乖,別跟着你哥瞎起哄!”
秦妍書笑眯眯看着他們說話,上座的秦明遠卻想起某事,神情凝重下來。他打量了兩眼秦妍書,遲疑片刻,問道:“妍書,你現在,還有跟……聯系嗎?”隐去的名兒是誰,幾人都心知肚明。
淩氏自然沒忘記這茬,忙跟着看向秦妍書。
秦妍書看看父母,想了想,語焉不詳道:“待選秀後自有分明。”
秦明遠&淩氏:……
這話聽着就不妥。
秦修然倆兄弟懵懂不知,只看見父母陡然沉郁的臉色,對視一眼,知趣地閉上嘴。
飯罷,秦修然倆兄弟被趕去溫習功課,淩氏揮退下人,加上她,屋裏就剩下秦明遠并秦妍書三人。
秦明遠背着手轉了幾圈,終于立定,轉頭問秦妍書:“你可知道,這樣下去,秦家危矣?”
秦妍書跪下來,擡頭直視他:“倘若女兒不走這一步,秦家只有分家才能博得一線生機。”
秦明遠愣了愣,震驚:“你不看好寧王——”急忙噤聲。
秦妍書沒有錯聽,點頭:“他必敗無疑。如果由得大房傾全力相助,秦家絕無退路。”
秦明遠氣急敗壞:“那二——也沒有勝算!”
秦妍書語氣淡淡:“端看秦家怎麽做了。做的好,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做的不好,就是牆頭草。”
秦明遠一窒,指着她:“你倒是說得輕巧!你這是把秦家老小的性命都賭上去!”
“總比大房把一家子拖到寧王那艘破船好。”秦妍書毫不客氣,“大房何曾顧及我們二房的想法性命?”
“那你可有顧及你父母的想法——”
“妍書,”旁觀的淩氏卻突然插嘴,擔憂的雙眸緊緊盯着她,“你是不是……對那位上心了?”
秦妍書頓住。
半晌,她喃喃道:“女兒……不孝。”
“我就知道!”秦明遠氣得發抖,“我就知道!!你們接連私下接觸,我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既然如此,這選秀,咱們不摻合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粗長了一丢丢!
如斯勤奮,令人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