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詫異的回頭,正對上葉流年明明化了濃濃的妝,卻仍舊顯得蒼白而無措的臉。
她死死的盯着他,眼睛幾乎在瞬間已經充溢了淚水,她穿了件高三女生絕不該穿的黑色緊身連衣短裙,剪短了的頭發,□着雪白的雙肩,胸前也已經有了足夠傲人的姿本,極美,極耀眼,可那種美……也讓端凝在瞬間震驚。
葉流年愈發顯得無措,轉身想跑開,電梯門卻在這個時候打開了,方才問她的男孩子便扯着她的手臂擠進了電梯。
端凝對同學的招呼聲充耳不聞,他只是注視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葉流年的臉,一點點隐匿于逐漸關閉的電梯門內,雙手握拳,握的死死的。
不關他的事,葉流年不關他的事,變成什麽樣都與他無關,即使她的手已經被別人握着,即使她在高考前兩個月不去讀書卻濃妝豔抹的泡吧!
幾分鐘後,端凝跟同學坐到了K廳的一間中型包廂,除了宿舍的兄弟們,還有同班的另外一些男生女生,分別在即,包廂裏充溢着濃濃的哀傷意味,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哀傷,有對大學四年生活的懷念、有對四年來學無所成的懊悔、有對未來前途的迷茫、有對跟自己朝夕相伴的人最後的告別。
一箱箱的啤酒、紅酒搬了進來,沒有誰會覺得這是不可以醉的場合,沒有哪首歌不是又哭又笑着唱完,端凝一直坐在角落沉默着,也有同學走過來敬酒,摟着他的肩,哭着說一些永遠是兄弟、十年後再見的話。這些話說出來容易,做起來卻難。他沒有喝啤灑,他一直不喜歡那味道,他一杯杯的幹着杯中的紅酒,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反正沒有人會注意,沒有人會覺得奇怪。
直到有人解手回來,一屁股坐在端凝的旁邊,大聲嚷嚷着:“嘿,現在的小孩兒可真開放,在包廂裏又摟又抱又親的。”
“在哪裏?”有好奇者興奮的追問。
“剛才在走廊上看到的,看上去年紀也就是十幾歲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辍學的,那女生穿了一身黑,暴露的不能再暴露了,跟個小男生摟着親,啧啧……”
“啪!”酒杯砸在牆壁上粉身碎骨的聲音,與此同時,包廂的門從裏面打開了,端凝已經沖了出去,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人。
走廊又暗又窄,從各個包廂裏傳出的音樂聲震的人失去了一切方向感,端凝從牆壁鑲着的碎玻璃上看得出自己的表情有多麽的可怕,他被自己的影像映的有些頭暈,從心底發出的擔心和憤怒,借着濃濃的酒意燃燒着他整個的人,他費力的看着前面,可前面并沒有同學口中的親親摟摟的黑裙女生,會是在包廂裏嗎?
端凝已經失去了理智,他踉跄着推開離自己最近的包廂的門,裏面的陌生面孔無一不透着驚訝。他沒有說對不起,再踉跄着走出來,推開另一間,一間一間的推開,有人謾罵,有人朝他丢着東西,他是一個不被任何人歡迎的不速之客,他不介意,不介意被所有的人轟趕,他只想看清楚,那些昏暗的環境裏,有沒有一張臉孔,是屬于他想起來就會疼的……葉流年。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找了多少間包廂,最後有幾個服務生沖了過來拉扯住了他,他憤怒的推開他們,喊着他們,就好像這些服務生是那些會親吻葉流年的人,會搶走他的葉流年的人。那是端凝生命裏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失控,他所有的理智都不見了,腦袋裏沒有了端家,沒有了端影,沒有了學業、前程,破碎的記憶裏只有7歲的葉流年、長大了的葉流年、站在雪地裏的葉流年、在圖書館裏會偷偷握他的手的葉流年。
那是屬于他的葉流年,可她卻在幾個月之前對他說:我們不要再見面,即使見了,也當作從不認識吧。
他沒辦法,沒辦法當做不認識葉流年,即使只是想像一下葉流年在別人懷裏的情景,他已經快瘋了。他和那些服務生拉扯着,興許他還揮了拳頭,直到那個小小的、冰涼的手死死的拉住了他的手腕,她的聲音緊迫的念着他的名字:“端凝……端凝……”
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回歸了安靜,眼神終于有了可以落腳的地方,他怔忡的看着面前的葉流年,她臉上的妝哭的花了,漂亮的眼睛下面一排黑黑的睫毛膏色彩,只有嘴唇仍舊是晶瑩着的,透明着的。端凝的心髒在那一瞬間收緊了,他毫不猶豫的吻了下去,想吞掉她的嘴唇,為了半年來的想念,為了半年來愚蠢的遠離,他以為自己有足夠的自制力去忘掉葉流年,可不能啊,這個從他11歲起就不斷出現在他視線範圍內的女孩子早已浸入了他的骨血,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會陷的那麽深……那是他和她的第一次分手,也是第一次複合。
“未來姐夫,今天的創作會,你會參加嗎?”傅意澤打斷了端凝的回憶。
回憶再美,只要貼上了陳舊的标簽,就已經成為了歷史。
承認歷史也好,正視歷史也罷,此時此刻的端凝除了命令自己不要去想之外,沒什麽可以做的了。過去的葉流年和現在的葉流年已經不同了,而他也無意再回到過去,那些回憶,每每念及也只有痛罷了。
葉流年心裏一緊,一方面惱怒傅意澤對端凝的提示,另一方面則揪心于端凝的答案。
“什麽創作會?”端凝平靜的問。
葉流年偷偷的舒一口氣,這麽說來,端凝應該還沒看到那個本子。
傅意澤微笑着:“沒什麽,就是要研讨葉流年的劇本。”
“哦。”端凝平靜的回答,“應該是不會參加,劇本的事情意朵處理就好。怎麽,你也對影視公司的事情有興趣嗎?”
傅意澤坦然的有話直說:“我只是對葉流年的事情有興趣。”
“我以為你們認識不久。”端凝的語氣仍舊淡淡的。
“是很短。”傅意澤聳了聳肩,“我對她一見鐘情,之後窮追猛打,目前尚未成功,還在努力。”
“叮~~”電梯降至負二層,門緩緩開啓。端凝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首先步入。轉個身而已,竟也覺得漫長,門在他的面前又緩緩關閉了,越來越窄,視線所及剛好是沒有進電梯的那兩個人,緊握在一起的手。
“喂,我跟你很熟嗎?”葉流年沒好氣的問着傅意澤,意指他握着自己的手,“還有啊,你幹嘛要提醒他去參會!”
傅意澤好笑不已,“喂,剛才你怎麽沒用這麽嚣張的氣焰?我還不是為了你,以未來姐夫的性格,他就是想去參會,被我挑明了一講,也不會去了!”
“臭小子管的倒寬!”
“葉流年,我發現你這招不錯,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挑個軟柿子捏捏,捏了心情會變好?”
“嗯,朋友的意義所在就是被欺負。”
“你有很多朋友可以欺負?”
“我可以欺負欺負你。”
“也就你能欺負欺負我。”
“傅意澤。”
“嗯?”
“……謝謝。”
傅意澤怔住了,為了葉流年這句沒什麽技術含量,卻真誠十足的話。
創世的小會議室流年不是第一次來,可沒哪次讓她像這次一樣緊張。在她的強烈反對下,傅意澤總算沒跟進創世,說是去同在一棟大廈的自己的網絡公司轉轉。說來也真好笑,他連上班都這麽随性。
流年承認,她希望寫的劇本會有一部被公司認可,被投資方認可,會拍成電影或電視劇。可絕不是這部,絕不是以她的回憶為藍本的故事。
嘆了口氣,四處張望着。會議室的內部裝修有了小小的改動,方桌改成了橢圓,假花換成了真花及綠色植物,處處折射出女性意味十足的審美,是傅意朵的品味。
正想着,會議室的透明玻璃牆外已經有人走近了。是傅意朵和沈薇。流年默默的看着他們,出于禮貌,她站了起來,可是沈薇的臉色卻不大好,顯得心事重重,坐在了流年旁邊。
“怎麽了?”流年看着沈薇,小聲問着。
沈薇搖了搖頭苦笑。
“葉小姐早上好。”傅意朵的聲音很悅耳,即是一個老板該有的聲線,又不失女人味。
流年回了句“早上好”,便抱肩窩進了會議椅。不過是的确有些奇怪,以往的劇本創作會,至少會有五六個部門共同參加讨論,而今天會議室裏坐的卻只有三個人而已。
“葉小姐,你的劇本我和沈薇都看過了,大致上也有了個了解。”傅意朵微笑着說話,把手裏的劇本擱在了會議桌上,“非常不錯,不管是文筆還是思路都很清晰,很适合我們要求的風格。”
流年臉上有些發燙,對于傅意朵的評價她只是覺得害怕而已。開始考慮要如何拒絕……